从来到傅家起,每一次全家人一起吃饭对宋寻来说都是一场挑战。
宋寻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除了傅怡没到外,其他人已经围着餐桌坐下了。
“小寻下来了,快过来坐。”傅成钧笑着说。
傅成钧带着细框的金丝眼镜,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面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人已经四十五岁了一眼看上去却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宋寻朝他点点头在宋茹右手旁坐下,老太太坐在他的斜对面,见他落座了颇为矜傲地朝他点了一下头。
宋寻礼节性的同老太太打过招呼,视线余光扫到宋茹放在桌下的右手,正在不自觉的捏紧了自己的裙角。
阿姨开始上菜,老太太瞧了今天的菜色,抬起头对傅成钧说:“傅怡怎么没下来?”
“她不舒服,一会让阿姨把饭给她送上去,就不用下来了。”
老太太显然对儿子的说法不满意,她严肃地蹙了一下眉,“大家都坐下了,她还在房间里做什么,难道在自己房间里吃饭就能舒服了?她一个姑娘家三天两头的不舒服,全都是让你们给惯得了。”
她扬了扬头对阿姨说:“你去把她叫下来。”
“不用叫,我自己会下来。”傅怡从二楼下来,她应该是真的不舒服,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她下了楼也没理会老太太,径直走向了傅成钧。
傅成钧给她拉开自己左边的椅子,“不舒服就别下来,你奶奶开玩笑呢。”
傅怡神色淡淡的拿起筷子,对这句话不置可否:“我要是不下来,你们这一顿饭也别想好好吃下去了。”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说话还是不着调。”傅成钧打了个圆场。
老太太眯了眯眼,没再说话。
宋寻低着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连吃个饭都不安生,他低头夹着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冷不丁听见傅成钧说:“小寻,来尝尝这道糖醋小排,这可是咱们家阿姨的拿手好菜。”
他起身在宋寻碗里放了一块排骨,接着又给傅怡夹了一块。
宋寻看着碗里的那块排骨,只觉得食不知味。
宋茹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小寻,这虾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宋寻不习惯当任何场合的焦点人物,可抬头看见宋茹眼神中的讨好,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这虾是白灼的吧,成钧口味重,家里吃虾阿姨一直是油焖的。这些事以后交给阿姨做就行,她在家里做了十多年的,家里人喜欢什么口味她都知道。”老太太温声道。
宋寻看到宋茹藏在桌下捏着裙角的手指更用力了几分,他冷了脸。
傅成钧刚要开口就被傅怡打断了,“难道家里的厨房只有阿姨才能进去吗?”她夹了一筷子虾:“我就喜欢吃白灼虾,奶奶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傅怡歪着头,她头发黑长脸上又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整个人阴郁又神经质。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扫了一眼宋茹,宋寻不知道那视线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傅怡说这些话绝对不是为了宋茹,纯粹是和老太太不对付。
老太太被傅怡堵了话,脸色顿时僵了下来。
“好了,小怡你怎么和奶奶说话的,没大没小。”傅成钧笑着给老太太夹了只虾:“虾是给两个孩子做的,小寻喜欢吃,这孩子来咱们这边饭菜还没吃惯,人都瘦了好一圈了。您要是喜欢吃油焖的,哪天让小茹也给您做一回,她手艺好,一定和您胃口。”
“这个年纪的男孩是该多吃点。”老太太轻描淡写地把傅成钧后面那句话揭过去,又不声不响的抛出来一个软钉子:“我是喜欢男孩的,也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能再给我添个孙子,咱们家这两个孩子都大了,也没时间陪我。”
她话音一落饭桌都静了一瞬,宋寻盯着碗里的饭,傅怡阴郁的抬眼看了一下他很快又低下了头。
傅成钧:“妈,孩子们都在呢别说这些事,再说两个孩子都在家怎么就没时间陪你了,咱们家儿女双全,说不定别人看见了指不定多羡慕呢。”
一顿饭吃的宋寻像是在受刑,从饭桌上下后来直接上了二楼,傅怡走在他后面。
她脸色是病态的白,整个人带着颓丧和枯败的味道像是一片漫上黄色的树叶。
傅怡上大三,因为抑郁症休学在家。
星期一,林贺一进班就被班里的饭味熏着了。
王易杰坐在他的位子上奋笔疾书,林贺走近一看发现这厮在抄宋寻的化学作业。
林贺敲了敲桌面说:“屁股挪一下,把爹的龙椅还回来。”
王易杰头都没抬嘴里和他打着商量着:“再给一分钟,就剩下最后一问了!”
林贺叹了口气转身戳了宋寻一下,“你怎么不让他滚回位子上抄。”
宋寻:“你觉得我能滚得动他?”
林贺讪笑:“这倒也是。”
王易杰说一分钟还真就一分钟写完了,他把笔一放颇为大爷的瘫在林贺的位子上,等看见了林贺的脸直接惊叫出声。
“卧槽!谁把我们班的门面给毁了!”
林贺被他嚷嚷的耳朵疼,一脚把他从自己的位子上踢下去,坐在位子上慢条斯理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门面自己不想活了。”
王易杰一句骚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吴正他们也围过来,听见这话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想活,也不能真不活啊。”王易杰嘟囔。
林贺本来就白,天生一桃花眼,十班说他是门面也是不是虚的,他是真的受女生欢迎。高二文理刚分班那会,之前班级的同学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找他,有的不是一个楼层的,还会在课间跑操的时候结伴来看他。
现在这人脸上贴了块雪白的医用敷贴,冷冷清清一张脸,还真有颓废帅哥那味了。
孙子旭看林贺一本一本地往外掏作业,迷糊灌顶了彻底大彻大悟了,他指着林贺幽怨道:“好家伙,这狗东西不仅仗着自己有张好脸去勾搭低年级的女生,现在还要弄张破绷带装可怜去勾搭高年级的!”
王易杰被他一句话点通了任督二脉,简直是用眼神来表达“岂有此理”这四个字。
林贺:“……”林贺被这群人的脑回路惊呆了。
顾亚慧也凑过来:“你这脸不会毁容了吧。”
林贺:“都一边去,再瞎说就把你们都宰了。”
林贺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撵鸭子一样把这群神经病撵走了。
前两节是数学连堂,交完各科作业,林贺把数学题册翻开打算做两道题热一下手。
宋寻突然用笔敲了一下他的桌子。
“干嘛?”林贺问他。
宋寻看了眼他脸上的敷贴,问:“去医院了?”
林贺摸了一下鼻子,不明白自己怎么被他这句话问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支支吾吾“嗯”了一下。
“打破伤风了了?”
林贺转着笔,轻描淡写地说:“没打,打针要排号,麻烦死了。我百度搜了一下,杜豪杰那把折刀没生锈,不用打也行。”
宋寻丢掉笔,倚在椅背上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宋寻身上带着股冷意,现在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下巴微微扬起露出锋利的下颌线,莫名让人觉得不好惹。
“你查了百度。”
“对啊。”
宋寻看这人无所谓的表情都想笑了,“真稀罕啊,百度居然还能让你活。”
林贺有点莫名其妙:“有没有一张可能,我本来就没事。”
宋寻直起身子把笔重新拿起来:“你别凉在我跟前就行。”
林贺也不生气,隐约能察觉到宋寻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他笑了一下调侃道:“宋哥,你今天攻击性很强啊。”
宋寻笔尖一顿,没说话。
一整天各科老师都在讲卷子,尤其是蒋丽,把答案一亮又是谁错谁站的老戏码,十班的课表又都是连堂课,一天下来命都没了半条。
放了学,孙子旭过来敲他桌子:“走啊贺哥,吃饭去。”
林贺关掉手机顺手扯了一下宋寻,“一起去。”
刘志强一路上都满脸不高兴地盯着他的脸,林贺被他怨妇一样的视线盯的人都麻了,当即扯住身旁的宋寻:“真和你说了,就是被铁丝划了一下,不信你问宋寻。”
宋寻比他高一点,这会被他自来熟揽着脖子想挣开又被林贺压了回去,林贺催促他:“快告诉他。”
刘志强疑惑地看着这两人,不知道他贺哥和宋寻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宋寻被他揽着瘫着一张脸说:“是被铁丝划了一下,就是不知道铁丝有没有生锈。”
林贺:您老人家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刘志强不信林贺但宋寻他还是信的,迷迷瞪瞪的就被这俩人给唬住了。
王易杰和吴正孙子旭走了大半截才发现后面人不见了,冲着他们吼:“说什么悄悄话呢!再不走高一的就放学了,还吃不吃饭了!”
刘志强赶紧扯着这两个人跟上。
晚饭的花样要比午饭多,林贺餐盘里打了两样菜,主食是几只蒸饺。
相比吴正和王易杰满满登登的餐盘,他这点跟猫食没什么区别。
宋寻看他只打了一份土豆炖肉和一份地三鲜,问他:“你不饿?”
孙子旭嘴里塞着饭口齿不清地说:“宋寻你别理他,他就是挑。你看他桌子里的零食就知道了,他这人拿零食当饭吃。”
林贺被他说的露出死亡微笑,抬起手佯装要打人,孙子旭扭着身子往王易杰身后躲。王易杰正低头擦眼镜呢,被他一撞差点没把眼镜腿掰折了,气得他那矿泉水瓶子砸人。
宋寻想起来这人塞到他桌子里的一堆零食,不说话了。
等吴正磨磨唧唧吃完饭,他们才回了班。
班里的氛围其实算不上多轻松,试考完了卷子又都讲了一遍,自己的各科成绩已经能大概估出来了。
连王易杰和黎明这几个社交积极分子都没怎么闹腾。
林贺想了一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每科的错题,粗粗算了一遍觉得这次的成绩还算满意。
顾亚慧这次考的应该也不错,林贺支着脑袋看她乐呵呵的和杜佳说八卦,他没笑,十班就五十个人,有人爬上去就有人掉下来,他自己的名次摆在那,不管不顾的穷开心保不齐就会让其他人不痛快。
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转头看坐在自己右边的宋寻。
宋寻脸色倒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又心思去刷自己的题册。
林贺从桌洞里掏出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又伸手在宋寻桌子上放了一颗,才把神游的思绪收回来继续刷题。
成绩是在周四下午出来的,黎明去抱化学作业的时候蒋丽正在办公室发火。
“完蛋了完蛋了!班头搁办公室发火呢!”黎明一进班就开始报噩耗。
情报军师带来的情报显然让十班本就低迷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林贺晃着椅子,看着前两排因为地理位置靠前情况较为险峻的同学已经紧张的开始抖腿了。他仰着头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晃着椅子偏还要翘着二郎腿,正偷摸笑呢,一个平衡没维持好直接连人带椅子栽了下去。
林贺一句卧槽卡到嘴边,手忙脚乱地一伸手就只捞到了旁边的宋寻。
宋寻左胳膊被他抓着带歪了半个身子,下意识伸出左腿挡在林贺的椅子后面让椅子不至于摔下去,右手又去拽林贺的胳膊想把人拉回来。
两个人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僵在原地。
林贺被吓得心率都快超过一百五了,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宋寻寡着脸问:“还不起来吗?”
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有多诡异,他连忙拽着宋寻的胳膊把自己拉回去,手忙脚乱的坐好。
动作间幅度有点大,晃着的椅子落回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声。弄得他颇为尴尬,十分想把自己丢人现眼的两条腿锯了。
宋寻收回自己被椅子腿压的发疼的左腿,没好气地道:“我看你的板凳腿没断,你自己的腿倒会先断了。”
林贺一句诚诚恳恳的谢谢被他老人家怼的成了一句大逆不道:“怎么可能。”
宋寻收回视线,满脸不爽地摁着自动笔的笔帽,心想还不如让这人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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