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药，也看了一次病，江迟逸离出院也不远了。
要回家没有给他带回来什么喜悦，而是让他愈发踌躇。
江迟逸看着手上的单子。
这是一份新鲜出炉的病历，病历上他被初步鉴定为精神分裂。
这似乎才是他一开始想到的答案。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暂时没有按照医嘱去买任何药，而是就这么静静看着。
“王医生出差了。”几个小时前护士告诉他。
……
“王医生总能让每个病人满意。”
……
王医生说：“你很正常。”
……
江迟逸的手指捏皱了病历的边缘，他的思绪渐渐漂移，自从车祸之后，他时不时就喜欢走神。
今天手机上的数字，突然变成了“2”。
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倒计时的样子了。
是什么的倒计时呢？
……
江迟逸忽然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游荡，要去拿药，可是他的药在哪里拿呢？
他双目无神地走过不同的部门，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但是又好像完全没有进入大脑。
很多病恹恹的病人，焦急的家属，追着医生质问的家属，还有搂着孩子柔声安慰的父母。
他觉得自己病得越发不行了。
“砰……”
“哗啦……”
从前面不知道怎么的窜出一个男人，江迟逸不小心被他撞到。
他向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稳住撞到后面一个人。
“小心点。”后面的人推了他一把，反而推得他往前踉跄了一下。
江迟逸堪堪站住身形，手里的病历却掉了。
他空茫的眼睛里才出现了一点光，没有缘由的质问便纠缠上来。
“你这个人怎么不看路啊？你知道撞得我多疼吗？”
江迟逸抬起头，那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是你自己突然窜出来，赶着投胎吗？”江迟逸面色难看，他弯下身要去捡病历。
一只脚忽然踩住了。
“你才赶着投胎呢？让我看看，哈，精神病，原来真是神经病啊！”
病历摊开，刚刚好被眼前这个陌生人看见了那个医生的诊断结果。
江迟逸道：“滚开。”
“这个医院怎么连精神病都放出来？看着挺体面的，原来真有病啊，大家都离远点。”
男人的脚死死踩住病历不放，江迟逸站起身，直直盯着他。
他沉着脸的样子很吓人，不光面色苍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阴郁的样子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男人后退了几步，旁边的人也都匆匆避开了他，精神病啊，谁不怕？
江迟逸一句话也没说，弯腰把病历捡了起来。
原先并不统一的人间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对他的讨伐，那些或沉默或细碎低语的人都用难以言喻的目光望着他。
……
“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问题。”
耳边传来医护人员道歉的声音，想来是有人把精神病人被放出来的事跟医生说了。
他们也是来带江迟逸走的。
江迟逸身形笔直，虽然形容憔悴，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仍然有几分少年的干净和优雅的贵气。
这是他唯一能给自己的体面，从小就开始学习的礼仪，深入骨髓。
本来要把他拉走的医生护士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小声询问：“先生，能把病历给我们看看吗？”
江迟逸把病历翻到前一页王医生的记录。
“是他看错了。”
……
虽然如此，江迟逸还是被带回了住院部的病房。
病房里，他对着窗坐在病床上。
手里的病历已经被捏出了无数褶皱。
……
“年纪轻轻就脑子有问题，真是可惜了。”
“他父母不得难过死，白养这么好了。”
“啧啧啧，怎么还放出来乱跑啊，会不会突然动手啊。”
……
江迟逸一点一点地撕碎了那份病例，扔进了垃圾桶。
精神病啊。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他的父亲不需要一个脑子不正常的孩子，他的世界也不能在黑暗的病房里度过。
江迟逸看着地上的碎纸，那一片片的破碎的，就像他小时候哽咽的发不出来的声音。
秦辞渊啊，你最好是真的变成鬼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得了精神病的江迟逸啊，也没有一个看过精神科的江迟逸，这才是假的。
如果后半生只能看见一个诡异的世界，就让这个诡异的世界变得足够真实吧。
秦辞渊是真的死了，他听见的声音也是真的，那个可怕的僵尸是来要他命的，那个数字也是一点点在归零。
如果就这样就好了。
但是……
江迟逸好像能够听见那些不断追逐着他的虚幻的叫嚷。
“你已经够让我丢脸的了。”
“不要露出那些软弱的神情，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
“精神病啊……真是晦气倒霉，你搬出去吧，别回来了。”
“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
江迟逸麻木的表情忽然抽搐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手指打的字都在抖。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或许还能有救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看见鬼就是精神病吗？”
许许多多网友瞎说的帖子冒了出来，还有各种神乎其神的视频。
江迟逸一个个点了进去，评论区的人都在嘻嘻哈哈。
江迟逸却是真笑了。
他单手扶额，窗户的光从他头顶拂过，让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
江迟逸想，哪怕是万劫不复，也不该只有他一个人啊。
可是……谁来陪着他呢？
秦辞渊吗？
因为“你喜欢我”这句可笑的谎言？
江迟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耳垂上的痣，好像隔着自己的皮肤去触摸另一个人的温度。
你那么努力来骚扰我，就是为了看我这么狼狈的样子的吗？
真不愧是我最讨厌的人啊，秦辞渊。
阴魂不散的家伙。
……
他低着头俯瞰零碎的现实。
该回家了，江迟逸。
大家不要当真哈，并不含任何讽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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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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