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逸回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他出门的时候就没带什么,就是顺路买了一些纸钱,这纸钱或许可能是给自己烧的,不然为什么回来也这么晦气。
……
江迟逸推开家里的门。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那些人的身影。
江迟逸环顾四周,莫名松了口气。
“大少爷,你回来了。”女佣看见他,打了声招呼。
江迟逸点点头:“嗯,他们呢?”
“啊?您说的是先生和太太吗?”
因为没有反应过来江迟逸那声“他们”是谁,女佣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平时江迟逸还是会说一句“父亲母亲”的。
“今天小少爷参加了一个比赛,先生和太太都去看了。”
“嗯,是哲轩啊。”江迟逸坐到了沙发上,挺直了背。
“真可惜,因为生病我错过了他的比赛。”他慢慢补充上自己该说的话,带了体面的笑容和惋惜。
女佣点点头:“没事,少爷,小少爷的比赛说不定还会有第二场。”
她给江迟逸倒了一杯水,丝毫不觉得江迟逸出了车祸今天出院而没有一个人去接有什么不对。
“听说您出了车祸,需不需要吃药?”她尽了一个佣人该有的义务。
江迟逸略有些局促地拿起水,抿了一口,目光轻轻落在一旁的地板上。
“不用了,是中药,在家里熬的话,不太合适。”他道。
“也是,先生太太都不太喜欢药味。那要不我帮您拿去药店煎吧。”
江迟逸慢慢摇了摇头,让那口冷水在舌尖变得温热然后咽下:“不用了,以后都不会吃了。”
女佣不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干活去了。
江迟逸喝完了水,慢慢走上了楼梯。空空荡荡的走道里的空气足够让他呼吸。
他慢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走了进去。
一切都崭新干净得不像话,干净得好像连氧气都跑完了。
江迟逸面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
“我的东西呢?”
他大声朝着楼下喊。
女佣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
“您大半个月没回来,太太就说要给您的房间消毒一下。”
“谁让她……我不是说不要随便动我的房间吗?”
“这……太太也是好意,而且先生也说……”
……
江迟逸深吸了一口气,他扶着墙壁,感觉自己的心跳要随时超出正常人的频率。
他跌跌撞撞地跑下去。
“别的东西就算了,我那个盒子呢?”
女佣被他吓了一跳:“那个……什么样的盒子?”
“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盒子啊。”江迟逸胀红了脸,无力地降低了音量,他难以描述那个盒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因为他也没打开过多少次啊,连里面装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有很多盒子。”女佣为难地道。
“所以它们都去哪了?”江迟逸死死盯着她,眼角泛红,说不出是在害怕什么。
“您别这样,待会老爷看见了又要生气了。”
江迟逸伸手捂住了脸,努力平静一些。
“对。”他呼吸慢慢悠长,“所以,盒子在哪?”
“应该是被太太拿走了,有一个盒子里面都是树叶来着。”
树叶……
江迟逸垂下头:“好的,我知道了。”
他坐在了沙发上,屏住了呼吸,氧气一点点消耗殆尽,用近乎窒息的感觉带走了大脑的愤怒。
数不清多少年了,他一直没敢打开的盒子,原来装的是树叶啊。
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
“小糖,你知道为什么妈妈这么叫你吗?怀你的时候,外面有个池塘,叶子一片片掉,落在水上,特别美,池塘里的水都要溢出来了,我每天都捡一片叶子,我每天都在想……我的宝贝要叫什么呢?”
“如果是男孩就叫“迟逸”吧,小名就叫糖糖好了,是女孩,就叫“江糖”,小名就就叫小叶子吧,一听就是很甜的宝贝啊。”
……
“对不起啊,糖糖。”
……
只有这一个盒子让他想起自己原来也有被爱着的时候。
江迟逸沉默地坐着,直冲头顶的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如坠冰窖的寒冷。
他拿出已经快要四分五裂的手机,去房间找了备用机,备用机还躺在。
无关紧要的东西还留着,重要的东西总会离他而去。
江迟逸拨打了一个号码。
他维持着等待号码接通的姿势,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
好不容易,电话里被接通。
那边的掌声,吵闹声还有欢笑无可阻挡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喂。”
“是我。”他道。
“是小逸啊,出院了吗?”
江迟逸道:“是的,听说您整理了我的房间?”
“对,妈妈想你回来的时候住的舒服一点,不会怪妈妈没打招呼吧。”
那边隐隐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他回来了?”
“对,小逸应该回家了。”
“回家一个招呼都不打。”
……
“我……您把我房间里的东西放哪里去了?”江迟逸问。
“东西?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个装着树叶的盒子。”
“哦,我看那些叶子都快烂了,想帮你扔掉的。”
江迟逸的手有点抖:“扔,扔了吗?”
“怎么了小逸?”
江迟逸抿着唇,胸腔闷得难受。
“请……”声音溢出他的牙关,“还给我。”
……
电话那头突然一片嘈杂,什么都听不清楚。
“抱歉啊,这边太吵了,待会回家再说吧。”
……
电话又传来熟悉的“嘟”的一声。
江迟逸的神经似乎随之拉成了一条直线。
原本熟悉的房间变得陌生,他的目光一点点寻找自己待过的痕迹。
可无论是他睡过的床,还是站过的阳台都干净得像一个高级酒店的房间,干净得容不下他这个人。
……
“小轩,恭喜你拿了第一。”林如烟抱住了从颁奖台上下来的少年。
前面的大屏幕上还放着获奖画作,这是全国书画大赛少年组的评比现场。
江哲轩推了推她:“没什么大不了的。”
旁边江文彦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今天吃什么,回去让阿姨给你做,你这画要是能拍卖,爸爸保准花几百万给你拍下来。”
江哲轩笑了一声,转过头,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屏幕。
那是一张名为“囚困”的作品。
一半黑一半白的底色,用抽象的手法化出了主角的挣扎。
不论怎么追逐都挣不脱的背后的枷锁,永生永世见不得光。
明明是暗黑画风,参赛理由却是表现了深陷困境也绝不放弃追逐光明的精神。
评委给出了极高的分数,声称他便是去青年组,也能拿个第一回来。
一片欢呼声中,少年赚满了鲜花和掌声,江哲轩却问:“怎么了?妈妈,刚刚是谁打的电话?”
“是你哥。那个不省心的家伙。”江文彦冷声道。
“小逸他刚刚出院呢,不过他好像因为我清理那些叶子有点生气。”
“是吗?生气了?”江哲轩意味深长道。
“不就是一堆烂叶子,那小子总是往房间里放垃圾,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江文彦皱眉道。
“叶子啊……我好像知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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