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彦打开门，房间里亮着灯，但是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
“江迟逸。”他朝着楼上叫了一声江迟逸的名字。
“父亲。”江迟逸突然从前面的沙发站了起来。
少年身体单薄瘦弱，站起来的时候也不高，脸上毫无血色，穿着白色的衣服，在这个家里竟然毫无存在感。
江文彦沉下眼睛。
“身体没事了？”
“没事。”
“不需要吃药吗？”
“不用。”
……
江迟逸这么说完，便没有什么话可以讲了。
“快让玛丽去做饭吧。”林如烟道。
江迟逸看着林如烟，等到她走近了才开口：“我的那一个盒子呢？”
“盒子？这个……”林如烟好似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你拿过你说不知道？”江迟逸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小逸……”
“臭小子怎么跟你妈妈讲话？赶紧道歉。”
江迟逸张了张口：“那是我……”那也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啊。
江文彦瞪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江迟逸抬起头想瞪回去。
“怎么了，还来脾气了？”江文彦几步过来，语气更严厉了几分。
“好了好了，小逸他才出过车祸呢。”林如烟拦了拦。
江文彦恨恨叹了口气的，道：“还不感谢你的妈妈？”
站在林如烟身后的江迟逸后背垮了一些，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特别的没用。
“我……”江迟逸咬了咬牙，词语在他脑海中翻滚，却组不出一句话。
他应该直接推开这两个家伙，然而狠狠质问那个女人，究竟把那盒烂叶子放到哪里去了，这样他们一定会觉得他很可惜吧，还会觉得他刻薄吧。
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做出一些疯子应该有的举动，比如说……
刀。
阴暗的心思肆意增长。
“哥哥出了车祸撞坏了脑子也是正常的，父亲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江哲轩抬手按住了江迟逸的肩膀，他们的个子差不多，实际上，年龄也相差无几。
这才是最可笑的。
“哥啊，你现在好像一条狗啊。”
他靠近江迟逸的耳边，用说悄悄话的声音道。
江迟逸身体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特么……”
“嘘，快点道歉吧，那盒叶子是吗？你要好好感谢我，然后努力让父亲满意啊。”江哲轩小声讥嘲，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他顺手勾住了江迟逸的肩膀，好像只是在说兄弟间的悄悄话。
“反正都装了这么久了，也不差一次吧。”
……
江迟逸垂下头，麻木地道：“谢谢，妈妈。”
“你看，小轩和小逸关系多好啊。”林如烟欣慰道。
“都这么大了，还不如弟弟懂事……”
……
这两个人这么说着走远了。江迟逸推开了他。
“江哲轩，那个盒子在哪？”他盯着眼前的名为“弟弟”的家伙。
“哥你出了一次车祸，怎么脑子真的跟撞坏了一样。”江哲轩抱胸看着他，“平时不是装的很好吗？亲热地叫我弟弟，还有我的小名。”
江迟逸道：“我没空跟你闹，把那个给我。”
“这样子倒是很有趣，为了一堆破叶子？”江哲轩笑着道，“跟我来。”
江迟逸面色难看地跟着他走了上去。
江哲轩进了屋子，拿出了一个江迟逸非常熟悉的小盒子。
这是一个并不起眼的盒子，只是恰好能装下那么多年的树叶罢了。
“所以说，哥你应该感谢我啊。”江哲轩笑着打量江迟逸苍白的脸。
江迟逸克制住了自己，才没有直接动手抢夺。
“谢谢你……小轩。”他的语气尽量温柔。
“那好……”
“咔哒。”开盒子的声音响起的时候。
“哗啦。”
翻飞的树叶像是无数只翻飞的蝴蝶，从他的头顶飞落，陈旧朴素的气息扑面而来，淋了江迟逸满身。
他日夜思念的爱意跟他擦身而过，没有一片叶子停留在他的身上，就算他下意识伸出了手，也没有办法接住一片，只能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地落在了地上，落到了江哲轩的脚底。
他的眼眶红了。
“哥，这场面真的很适合你，真应该拍下来纪念的。”江哲轩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迟逸在原地站了许久，低头看着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叶子都做了防腐处理，这么多年都没有坏掉，有的被修剪成了蝴蝶的样子。
这是江迟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些叶子，那个盒子他却没有一次真正开启过，他的珍惜最后成为了别人伤害他的工具，难言的遗憾。
“为了一堆烂叶子要哭了吗？哥，真的很好笑。”
江迟逸似乎一直都站在了黑暗里，难以呼吸，难以喘气。
“江哲轩。”他轻笑一声。
“如你所愿。”
那一刻，他没有想要走到光里去，而是扎进了更深的黑暗。
“啪，哐当……”
江迟逸失去了理智，从没有打过架的人，几乎是不要命地打人。
他的精神有问题，有什么好怕的呢？
如果现在有刀就好了。
房里的动静吸引了外面的人。
他们把两个人拉开的时候。
江迟逸苍白的身上多了很多青紫，当然，江哲轩也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
“啪。”
江文彦给了他一巴掌，而江哲轩被林如烟抱住。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弟弟的吗？”
江迟逸被扇得侧过脸去，还踉跄了几步，脑袋里一片黑暗。他这才想到原来自己一天没吃饭了。
“那些叶子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他语气几乎冰冷道。
“你妈妈？”江文彦慢慢思考了一下，然后道，“所以就为了那个，你跟疯子一样打你弟弟？”
江迟逸站直了身体，脸上的巴掌印一点点肿了起来。
他抬起头，眼睛是和黑夜一样的色彩。
“是啊，就为了这个。”
“啪！”
江迟逸上去打了江文彦一拳。
“就为了这个，我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林如烟和旁边的佣人都看呆了。
江文彦看着这个平时都不敢反抗自己的儿子，好半天才想起来，抄起旁边的花瓶就扔了过去。
江迟逸侧头避开。
“还敢躲。”
“别这样，江先生，我会自己离开，这个大学，我也可以不上，不管你有多少私生子。”
江迟逸孑然一身，退到了门口，无比冷静，他的目光移到了江哲轩身上：“我真希望你的私生子再多一点。”
“那才叫好玩。”
门开了，门又关上了。
江文彦气得说不出话来，林如烟只能劝他。
这个家里少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甚至他的东西都不必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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