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垂上的鲜血干涸得很快，却在原本的地方化作了一颗鲜红色的痣，已经是第二天了。
护士打量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如果不是因为他看上去精神不好，她都要怀疑这颗痣是不是他为了好看点上去的，红色衬着白色，清透之中便多了几分艳丽和可爱。
“这位患者，您是叫江迟逸吧。”
江迟逸静静坐在床上，维持着一个姿势已经有一段时间，随后慢慢点了点头。
“这是您的检查结果。”护士莫名生出了几分怜惜，像他这样孤零零待着的帅哥可不多见。
“您的大脑检查结果显示您很正常，稍微有点车祸后遗症也是很正常的，您不用担心。”护士道。
以往她这么说，病人都该是松了一口气的，眼前这个却有点不一样。
江迟逸捏紧了手里的检查报告，眼睛一点一点挪到那个护士的脸上，瞳孔里多了一丝惊愕，甚至还有几分恐惧。
“我很正常？”他喃喃道。
“是的，怎么了吗？”
“我怎么可能正常呢？”江迟逸有些难以接受。
护士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怎么还有人希望自己的大脑出问题呢？
“这……要不您挂个精神科？”她现在确实怀疑江迟逸不正常了。
江迟逸道：“已经挂了，没事了。”
他低下头，接着伸手抚摸了一下之前流血的耳垂。
已经摸不到什么伤口了。
……
等到护士离开了之后，他马上下床去了卫生间，动作隐约有几分急切。
镜子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耳垂上的红痣格外明显。
江迟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秦辞渊，秦辞渊……”
这个家伙真的死了？真的吗？刚刚他做的梦是怎么回事，秦辞渊那个家伙不会死了还来纠缠他吧？
……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格外的惊悚。
江迟逸可以接受他大脑出问题了，也可以接受自己梦游给自己的耳朵点了痣，但是他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的死对头从坟地里爬出来，在梦里阴魂不散地纠缠他，污蔑他喜欢他。
不……肯定是幻觉，还是去看精神科，吃点药吧。
……
江迟逸一步一步往床那边走。
紫丁香还有那贺卡都在床头放着。
过期的花散发出的逐渐**的味道，依稀还能看得出从前的样子。
腐烂的花，腐烂的人，腐烂的爱意……只能让人联想到短暂的黄昏日落下，人的生命的最后一刻。
江迟逸咬了咬唇，拿出手机看着联系人里面的备注。
“徐潇潇。”
徐潇潇从小跟他一块长大，当然也不会不管他，在聊天框询问他现在怎么样，为什么突然挂了电话。
江迟逸并不喜欢把自己的狼狈分享给别人，更何况这件事的开端还是因为徐潇潇太喜欢秦辞渊了。
他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没事，还是说自己现在快疯了？
疯？
江迟逸攥紧了手机，神色有些微恼怒，别傻了，因为那个家伙发疯真是太不值得了。
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江迟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字，原本还因为荒诞而有起伏的身体忽然就跟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冰凉透顶。
这是没有备注但是极为让人讨厌的一串数字。
江迟逸不得不接起了电话。
“喂，小逸啊，听说你好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呢。”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江迟逸抿了抿唇，呼吸有些发紧，没有什么回答的兴趣。
“喂，小逸啊，怎么不说话，是生气了吗？妈妈不是故意没有去看你的，而是小轩需要照顾，我实在是走不开，你爸爸他也太忙了，所以……”
江迟逸勉勉强强“嗯”了一声，他的手指在挂断键上方悬空，却迟迟按不下去。
他哪里还有妈妈……
手机里传来了一阵絮絮叨叨的声音，接着那个女声忽然道：“小逸啊，你爸爸要跟你说几句话。”
江迟逸的大脑顿时开始发紧，手指一按就挂掉了电话。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屏幕已经暗了。
他下意识喉咙发紧，手机屏幕上破碎的蛛网，就像是他现在难以补救的情况。
要不要打回去？
这个时候，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不是之前那一串，而是名为“爸爸”的联系人。
……
“喂。”
“你现在好了？”
“嗯。”
“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好了就赶紧出来干点正事，不要在医院里浪费时间。”
“……嗯。”
“我会派秘书去接你的，你妈妈很担心你。”
妈妈……
一阵恶心感从喉咙里翻涌上来。
“那个司机呢？”江迟逸突然问。
“什么司机？”
“那个让我出车祸的司机，你们有调查过吗？”
“都当场死亡了，你不要把精力放在一个司机身上。”
“是吗？那放在哪里？那个司机真的没有问题吗？或者那辆车真的没有问题吗？你都没有查过吗？”
“你是在质问我吗？还是怀疑我要害你，赶紧回来。”
江迟逸呼出一口气，有几分不出所料的麻木，他有些无力地道：“手机没电了，我还有检查没做完，暂时不用来……”
“嘟——”
电话挂了。
……
空气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只有江迟逸压抑到过分轻盈的呼吸。
他就像一个玩具一样，被丢在了一边。
江迟逸的手颤抖着，紧紧咬住了牙齿，随后坐在了床上，把手机摔在了床上。
手机仅仅弹了一下，就陷在被子上。
江迟逸看向了床头的贺卡。
这一刻，他莫名希望，死亡能带走他，就跟带走秦辞渊那样，但是……
秦辞渊死了还有那么多人悼念，徐潇潇还拜托他烧情书，他死了就是真的没了。
所以……他不能死。
就是尽管那么恶心地活着，那么顺从懦弱地活着，他也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难以想象，他死了之后别人会笑得多么开心。
那真是，一想到就会让他彻夜难眠，死了也会死不瞑目。
江迟逸彻底倒在了床上，伸手捂住了眼睛，嘴角张开，不知是哭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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