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过去，日子平淡如常。
一直到月麟把水妖的外型制作完善，也没有等到来自警方的一次通讯。不管是之前他在外被袭击的事，还是那次明湖异常。
事情悬而未决，就像被关在箱子里的猫，引人猜想。
期间他和顾嘉茗、徐望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在这段时间里也过的惶惶不安，但令人庆幸的是，厄运好像已经终结了。
他们两只被自己吓到过，但没遇上过真正的怪事。
顾嘉茗一直关注着何启龙的后事，他今天在群里也发了了解到的最新消息。
【顾嘉茗：何启龙的家长和学校谈妥了赔偿的事，估计从今天开始就不会再来学校闹了。】
【徐望：你们都不打算读研了？】
【顾嘉茗：我要回家继承我的小小产业了，以后安心啃老】
【月麟：我已经有工作了】
【徐望：我会去另一个大学读研，学校给我保研了】
【顾嘉茗：恭喜恭喜！】
月麟顺着发了个“恭喜”的表情包，就继续扭铜线，他正在给水妖做一个蓝绿锈迹的水下地笼，金属杆上藤曼缀着鲜花缠绕其中，两条锁链固定在牢笼顶上，下面是扯碎的锁扣。
栏杆用的材料随意一些，但是锁链都需要用金与宝石重新造型，只有这样金贵的锁链才配得上被困的水妖。
“叮叮叮——叮叮咚——”
手机刚放下没多久，又响了。
物业的号码。
“您好，请问是6栋4楼业主吗？”
“我是。”
“好的，打扰您了，请问您在家中或在小区内有见到过一只大约高到膝盖，耳朵黑色，身体白色为主掺杂黑色的边牧吗？它的主人是6栋2楼业主，这只狗可能走失在小区内了。”
月麟顺势在业主群看了眼，里面确实有@全员的寻狗启示，主人还发了好几张照片，重金悬赏。
“抱歉，我最近没看见过。”
他顺势一滑，很快又有一个人发了语音。
语音转文字迅速转化出了内容。
【呜呜呜，我家的猫好像也跑掉了，怎么回事啊？小区最近是不是出了偷猫偷狗的变态啊呜呜】
发言的是3栋业主。
6栋业主迅速接上了。
【我家黑白也是，它很聪明的，而且和我很亲，以前有一次有坏人想攻击我都被它吓跑了，结果前天晚上它都趴在最喜欢的小窝里，第二天就不见了，门口的监控都没拍到它出去的踪迹，它会去哪里啊？】
【这两天我一直在小区叫它名字，到处都找不到】
有人剑指物业。
【我们每个月交那么多的物业费，小区卖那么高的房价，这个时候不尽快出来解决问题？不把业主的财产安全问题放心上吗？】
发言的人不同，但就九、十个人几分钟发出了几百条消息。
月麟重新检查了一遍室内门窗安全，顺便看了眼客厅卧室大门的监控记录，一切如常。
物业也急匆匆地赶紧安抚业主。
【目前我们检查了小区内的监控记录，只有一个监控捕捉到了黑白的身影，能问的业主也都问了，都没看见它，监控里黑白是独自行走的，我们怀疑它可能是自己想要离开。业主们不用担心小区安全，目前安保会定期巡逻，还有监控也会马上重新检修一次，希望能给大家提供更好的服务！】
毕竟是个高档小区，物业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月麟重新拿起手上的工具，开始装饰锁链。
纯金的花瓣已不复最初的完美，少数几朵完整的仍绽放其上，剩余的都经历了一番挣扎与破坏，变为残缺，小型的尖锥绿宝石被点缀于花瓣中央，大一点的水红色圆石单独嵌在底端，不幸破碎的珠宝只残留一部分在链身，余下的固定在地笼表面。
他做惯了这部分塑型的工作，轻车熟路很快弄完了剩下的那部分。
“好了，很美。”月麟后仰着靠在软背上，审视着这个已完成的作品。
它在灯光的映照下一览无余，看着就能令人联想无数充满禁忌与冲突、占有与自由的故事……
要不要让婪过来拍个照呢？
他有些犹豫。
说实话他能想象到那副美景，但是，这不是给他建造的囚笼……
还是算了吧。
他不喜欢让婪用属于其他人的东西。
但是可以搭一个配套的场景。
手工艺人的家里工具应有尽有。
月麟翻出一个地下室场景搭好，然后把水妖放进笼子里，调整造型，一侧的锁链被掩于黑暗之中，另一侧则是被挣脱了一半，受了人类苛难后的水妖仍旧不认输，昂首拼命摆脱牢笼，纵使身处囚笼也蓄势勃发。
婪则是受伤累累但已成功逃脱的妖类，赤红长发半遮住面颊的伤痕，手腕露出一截透红的纱布，他路过水妖的笼子，只微微侧头瞥去一眼，独自离开。
拍摄完一个情节小视频，月麟把它导进电脑检查，确认无误后发给剪辑师剪辑，剪好后他就会把视频发到自己的账号上。
一方面是给“水妖”做预热，另一方面，婪也很久没露相了，他有点想炫偶。
总之，那些粉丝肯定也想他了，就让他们见一见。
这套衣服剪烂了，再给婪定几套新的吧。
-
四月已过大半，即将毕业，课程也寥寥无几。
班委在群内召集开一场毕业聚会，计划是挑一天没课的时间，中午一起吃一顿饭，下午的活动则是随同学们自由行动。
不幸的是，那天恰好下雨。
湿润的水汽似乎弥漫到了整个世界。
月麟讨厌雨天出门，在这种环境下再小心都可能染湿雨水。
如果不是已经答应了这次聚会，他绝对要在家里待上一整天，在家观雨和进入外界的雨水里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踩上一双高帮防水靴，防水外套工装裤，青年拿起置于鞋柜边的长柄伞，准备出发。
连帽歪歪扭扭地堆在颈侧，他一手整理一手推了推合上的门，确认门锁闭合。
电梯里还遇上了一个女生。
对方双眼红肿，心情显然不太好。
“你好，你也是这栋楼的吧？”女生主动搭话。
青年不矮，高她两个头，但是一张脸俊秀精致，是偏向少年的冷感，身材也像是正在长身体时期的清瘦，外形优越，降低了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月麟低头看她，点头。
“麻烦你了，我想问一下，你最近看到过一只黑耳朵的中型狗狗吗？”女生一提起狗狗眼忍不住又沁出了泪水，她哽咽着道：“我今天有空，又找了一遍她，还是找不到……”
他记得那只不见的狗，距离物业问他都过去了四天，主人还一直在寻找啊。
“抱歉，我没看到过。”
“没事，谢谢你啊。”女生看着青年摇头，乌黑的瞳仁注视她的时候又令她想起了黑白，她也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但是不像青年那样，看着她的时候再温和也是冷淡的，她看过来的时候像是在看自己的全世界。
自己擦了擦眼泪，女生歉意地笑了笑：“打扰你了。”
开车离开的时候，月麟还看见了那个女生，打着伞四下张望。
燕胡饭店三楼水连天包厢。
“月麟，这儿。”顾嘉茗坐在靠墙那一桌，站起身来招手。
三张桌子基本都坐满了，正热火连天地聊着什么。
徐望坐在顾嘉茗另一边，他一等到月麟坐下，马上靠过来小声说：“你来晚了。之前还有人内涵你，说那个谁出事有你的关系。就是对面桌红衣服那个，他嫉妒你很久了。”
顾嘉茗摇摇脑袋：“你不知道吧，他和许长春告白过，结果被拒绝了，不然你以为他怎么那么沉不住气？”
他用下巴点了点右边那桌：“今天那边还有几个据说都要告白的，搞不懂，大学都要毕业了才来这么一出，以为初高中呢。一毕业分道扬镳吃饭都赶不上热乎的！”
“你以为别人没告白过啊？愿意试就试呗。”
月麟默默听着，给自己倒了杯果汁：“下午去哪？”
“密室逃脱。我都已经定好了，你们跟着我去就行了，别被吓尿了。哦对了，我还叫了几个隔壁系的兄弟，放心，你们都见过。”顾嘉茗大打包票，“玩密室还是要了解的人一起才好玩。”
菜一盘盘上了桌。
月麟挑了几块干煸牛肉尝，口味确实不错。
他们这一桌没几个喝酒的，大部分都在吃菜，隔壁已经嗨起来了，你敬我我敬你热闹的不行。
时不时还有几个举着酒杯一起过来，说着敬酒词，嘻嘻哈哈地和熟悉的同学玩笑。
顾嘉茗也喝了不少，后来就不喝了，怕下午醉醺醺的玩不动。与他相反的是，月麟拒绝了所有邀请他喝酒的人，最多以果汁代酒。
“走吧，先去看个电影，缓一缓再去密室。”顾嘉茗看了眼时间，“离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靴子踩水里发出“吧唧”声，顾嘉茗被声音吸引，扫了一眼：“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一身打扮真挺潮的，像个小明星。可惜你不谈恋爱，真是浪费了这张脸。”
徐望也想起来了刚开学没多久这位连着上了好久的校园墙的事，就连后期也有不少女生隔朋友要联系方式：“万万没想到，转眼你就要单身到毕业了。”
“最好谈恋爱的时候错过了，以后你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遇到这么多女性了。尤其是像你这种不爱参加集体活动的，那可怎么办啊？”顾嘉茗叹气。
月麟瞥他们一眼，小心地绕过地面的水坑：“与其在这里担心我，不如多想想自己。你们还不是单身？我，有房有钱，还有爱好，精神世界比你们充实得多，就算单身也是自我选择。”
他冷笑一声：“呵，今年都被分手的在这大言不惭。”
一瞬间两人中箭。
顾嘉茗是年初分手，女方想要去更大的城市奋斗而他不去，徐望则是上个月，原因是读研和老家不同，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说话可真毒啊，37度的小红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刺骨的话？我真是看错你了。”顾嘉茗捂住胸口，他已经深深明白到，打嘴仗自己是赢不了，还是放弃吧。
明明长了张乖巧的小脸，内里却是金刚荆棘心啊。
“那是猫咖吗？”月麟蹙眉，蹲在玻璃门外不停摇尾巴的一只狗，黑耳朵、黑白花，好像是一只边牧啊。
它正对着屋子里另一只纯白色的黑耳布偶疯狂摇尾，咧着张嘴激动的不行。
徐望对狗更了解：“是啊，外面是只边牧，它和里面那只猫是什么关系？牛郎织女？”
“你们觉得，这和照片上的是同一只吗？”月麟调出群聊里的狗照。
“我不行，看起来一模一样啊。”
“我也……像这种狗，一般看上去都差不多，认不出来。”
“等我打个电话。”月麟刚打过去，对面就接了。
“请问你是……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
“是个女生？”顾嘉茗好奇追问，“她确定这是她的狗吗？”
应该是不确定的，但是不肯放弃。
月麟摇头：“我们小区离这不近。总之，在这等一下吧。”
的士就近停车，一个女生匆匆从后座跑下，连伞都没来得及打，视线就定格在那只狗上。
“来得好快啊，半个小时不到。”徐望直起身体，感叹。
“黑白——黑白，是你吗？黑白？”女生呼唤着它，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那双黑耳朵动了动，边牧侧头看向女生，也咧开嘴笑了下，尾巴飞快摇动冲过去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黑白……”女生也懵了，这只狗看起来和自家黑白一样，但是这反应和以前不同啊？
她无奈地求问：“她就这么一直在这里坐着吗？在家里她都不肯坐在地板上，一定要咬一个小垫子给自己。”
徐望接话：“我们在这等二十来分钟了，它就一直蹲在外面，好像很喜欢里面那只布偶。”
“这是家——猫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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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外面那只狗吗？它好像来了四五天了吧？”店员给他们送上了热饮，顺便看了眼外面被拴住的边牧。
女生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捧着温热的杯子，不可思议：“之前她没来过吗？就最近来的？”
店员确认，她们猫咖一共两层楼，一楼外墙装的都是透明玻璃，她在下面值班对这里的情况肯定很了解。
“我在店里工作，外面有一只狗蹲在那里，我肯定知道啊。以前不确定，但是这几天是都看见它来了。”
“那里的猫架公主经常上去，狗狗看见他就特别兴奋的样子。”
“喵——”一只虎斑拉长了声线走到他们身边，昂起脑袋盯着月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店员笑着点点它：“这只是小虎，想向你们讨食。公主是那只布偶。”
公主正迈着优雅的步子跃下沙发，听见动静高傲地朝他们看了一眼，一双眼妩媚清澈还自带眼线，毛发蓬松柔软，不为所动地继续朝前走，跳上了墙边的猫爬架。
“我们都说那只狗可能看上公主了，但是公主可是只小公猫。”
“没关系……黑白她是女生……”女生越发确认那只狗就是自家的黑白，好啊，跑出家来抛弃主人就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连叫都不叫一声了！
真是气死她了！好在她牵住她的时候还没反抗，心里应该还是有她——
或许吧。
“噗，笑死我了。”顾嘉茗小声哈哈不停，一双眼在布偶和边牧身上来回转，“现实版的猫狗奇缘啊！”
离开猫咖，冰冷的风混合天边的细雨，吹得女生心凉。
“黑白，跟我回家！”
“呜呜——呜呜——”边牧不肯，犟在原地。
“丈母娘棒打小情侣，咳咳。”徐望被瞪了一眼，赶紧跟着劝道：“回去吧。外面的日子不好过。”
“嗷呜呜——汪！”边牧第一次发出了“汪”的一声，惊得主人都松了手。
她回头看向三个男生：“你们听见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剩下最帅的那个精神状态和他的脸一样出色，非常镇定地对她说：“她说不回。”
他的下巴也好好看，嘴巴又红又润，皮肤也好……
脑子里和成一团浆糊，女生飘了一会儿的精神终于落地了，她咽了口口水，望向另外两个，试图求证。
无需言语，对方也都郑重地点下头。
“卧槽，卧槽，卧槽。”女生缓慢捡起地上的绳索，“黑白，你成精了？”
“汪汪汪，汪汪，汪呜。”边牧翻了个白眼。
谁知道呢，放开我吧。
女生又想哭了：“我对你不好吗？你一点都不想留下？”
“汪汪汪汪汪，汪呜，汪汪。”边牧吐着舌头，依然开朗。
你会害怕我的，还不如追求我的爱情！
“我们回去好好聊聊。”
女生转头看向他们，不好意思地微笑：“这次麻烦你们了，我叫曾景明，还请你们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拜托了！”
被困在身边的狗子只呜呜叫了几声，还是跟着她走了。
电影是没空看了。
三个人行走在蒙蒙细雨中，两个人牵着手团聚取暖，顾嘉茗非常讲义气地招呼月麟：“来吧，大家抱团就不怕了。”
被无情拒绝，还接收到了一个白眼。
“你不害怕吗？”徐望瑟瑟发抖，快190的人硬是矮下来和顾嘉茗团在一起。
月麟独自撑伞，优雅自若：“上个月我才经历过更恐怖的，这不过是一只——学会说话的狗。”
他后半句也噎了一下，心情复杂。
“别说这么恐怖的话我求你！”顾嘉茗脸都白了，无视左右投来的异样目光把徐望捞得更紧。
“你们也太胆小了吧？还记得之前我们雕塑作品的时候，你们一个比一个话说得狠，要恐怖、要吓人。”
当时是自由作业，不命题。写实派、幻想派想做什么做什么，月麟设计了一个普通的半面具女人头像，顾嘉茗做了蛇女，徐望做了扭曲的章鱼。
做出来的时候他们可是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
徐望也想起来了，他心底发虚：“我错了，应该做真善美的……它不会也成精吧？”
“谁知道。”
顾嘉茗想起来了月麟的职业：“你就不担心你的婪成精吗？”
人偶啊，最容易引起恐怖谷效应的仿真人型一类。
月麟不知道，他想不出来，他把婪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因为能够完全控制才带来更强烈的安全感，如果他真的拥有了独立的精神……
他难得想要逃避：“等发生了再说吧。”
沉默中步行。
顾嘉茗突然想起了定好的密室，他声音颤抖：“下午的密室，还去吗？”
手机响了几声。
他看完抬头，心如死灰：“他们已经到了。”
“哈哈，在催我们快点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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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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