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染戴上口罩回到会议室，后脚沈冽跟进来。
大家交头接耳地聊着天，陆染以为没人注意他俩，松口气，刚一坐下——
“怎么样？”陈姐凑过来问她。
“什么怎么样？”陆染反问。
“搭上了没？”陈姐扬了扬眉，笑得十分八卦。
“跟谁搭上？”陆染装傻。
陈姐往沈冽那边飞一眼，“你刚出去，他就跟出去，你刚回来，他又跟着进来，握手那会儿，就数跟你握得最久，一看就对你有意思，别告诉我你一点没感觉到，别跟姐姐装。”
陆染有些汗流浃背了，笑道：“搭什么搭，人家有太太，你没看戴着婚戒呢？”
陈姐笑道：“嗨，有太太又怎么，调个小情搞搞暧昧又不犯法，跟资方的人搭上关系，对你有的是好处。一看你就是小孩儿逻辑，像这种大佬，对你有一点点的好感，也够你利用的了，不过对方要是有太太，你还得注意点，拿捏好进退尺度。”
陆染笑笑，默默喝水，也往沈冽那儿看一眼。
男人正和旁边启星影业CEO王总聊天，偶尔垂下眼眸，唇角意味深长地轻轻一扬，荡人心魂。
这时跟在医院又不一样，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和杀伐由我的上位者气场，对陆染这样的小女孩儿来说，杀伤力是无敌的。
她必须承认，如果在今天这种场合认识这男人，怕是会一头栽进去，再摔个半死爬出来。
一时那个李经理也过来找沈冽，女人弯腰伏在他耳边，一手挡住嘴说着什么，他微一点头，那李经理便笑了。
说罢，又晃了晃手里手机道：“有机会赏脸一起吃个饭呀，沈先生。”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陆染倒是听见，又见那男人只是噙着一点笑，不置可否。
她忽然心里酸酸的。
之后那李经理便和大家打了招呼，收拾东西先行离开。
陆染这时才意识到，她丈夫身边围绕的诱惑简直是层出不穷，就这样还能保持28年干净身子，也是蛮不容易，甚至有些强悍了。
又想沈冽如果知道她此时的重点是这个，怕是又要气笑了。
陈姐撞了撞陆染的肩，说：“姓沈的水喝完了，你快去给他拿一瓶新的。”
“我？”陆染心想她凭啥去啊。
“听姐姐的，去送瓶水，说两句话，给个笑脸，咱这项目多半就能成了。”陈姐笑道。
陆染被她一个劲儿怂恿，转念一想，给沈冽送瓶水安抚一下上回放他鸽子的事也好，便起身去了。
陈姐目光一直追随陆染的行动，见她拿了水，走到“资方爸爸”左手边，接着，用水瓶碰了碰男人手臂。
呃……
陈姐扶额，完全小孩儿做派啊，咋一点礼貌没有。
不过反观对面那资方大佬，漫不经心往椅背里一靠，掀眼饶有兴趣地瞧着小女生，似乎并未在意对方没有规矩。
她心说自己果然直觉很准嘛，可惜是个结了婚的，心思风流却不避讳手上婚戒，可见一般女生不能轻易征服，待会儿还得嘱咐小姑娘两句。
陆染把水递出去，软了嗓音乖巧道：“喝水，沈先生。”
沈冽扫一眼那水，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说：“打开。”
陆染照做，拧开盖子重又递过去。
沈冽喝了一口，勾勾手指，示意对方凑过来。
现场多少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瞥过来，陆染不太自在，又不好拂他面子，只得倾身靠近。
“待会儿你先下去，上车里等我，吃完午饭我再送你回去。”沈冽耳语道。
陆染轻声回：“不用，我骑电动车来的，会开完直接回公司。”
沈冽蹙眉，脸色微愠：“我老早就想问，大冬天地骑那玩意儿不冷吗？”
“……”不冷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开我送你的车？”沈冽又问。
“我一个小职员开那么贵的车做什么？”陆染低着头答。
沈冽轻哂：“看来是我的错，给你买贵了。”
“不是……”
陆染想解释，却听对方又道：“我再给你买辆便宜的，别再骑你那电动车。”
陆染觉得，自己不能再给脸不要脸，沈冽对她真的足够好了。
于是，她贴男人耳朵更近一些，声音细如蚊蝇：“谢谢……老公。”
说罢，红着耳朵一阵小跑赶紧归位。
沈冽微怔，反应过来后，望着对面戴口罩低眉敛目的陆染，又再走一回神。
会议一直进行到最后才轮到陆染上去讲话，她说了说自己关于作品改编影视的一些想法。
一开始有些底气不足，看到沈冽眉眼认真，还频频点头，便站定了，不再畏畏缩缩，音量也提高几分。
等她讲完下去，到沈冽这边发表意见。
他刚刚在陆染发言时给她自信，这会儿，又要给她底气——
他直言：“我这次会来，是打算以个人名义投资出品，风险全担。不过我太忙，由启星影业代理执行相关事务，我这边只有一个要求——”
刘总：“您说。”
沈冽：“原作者必须全程参与剧本改编和主要人物选角，且，拥有唯一决定权。”
刘总看一眼就在现场的原作者本人，又看回资方，立即答应道：“没问题，沈先生，我们的影视化过程会完全尊重原作者以及原著。”
沈冽点点头，旁边启星影业王总又说了几句，最后项目执行冯经理又总结几句，今天的会议就此圆满结束。
沈冽方起身准备离开，刘总这边全员相送，分两个电梯下去，刘总刻意叫了陆染跟他们一个电梯。
电梯里，沈冽偏头听刘总讲话，视线往他旁边轻扫一眼，见那小东西低头只捣鼓手机，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也不趁这会儿跟他再说两句话。
结果下一刻，他收到一条微信，拿出一看，正来自“陆染”：【谢谢。】
沈冽勾唇，回复：【谢谢谁？】
陆染：【你。】
沈冽：【我现在连个称呼都不配拥有了？】
沈冽等了等，收到回复，却并不是如他希望的“老公”两个字。
陆染回的是：【谢谢，沈冽哥哥】
两人的微信，在这个放下手机时，那边便响起，那边放下手机时，这边又有消息进来，一来一回的微信提示音，听着十分微妙又引人遐想。
电梯到地库，沈冽最后和刘总以及制片人握一握手，又转到陆染那儿。
陆染赶忙伸出手回握，这次就连另一只手也握上去，双手抓住对方，眼眸认真又感激地注视：“谢谢。”
沈冽扬唇笑了笑，拇指轻抚两下女孩儿手背，回身上车。
黑色车色墨绿腰线的库里南发动离开时，陆染收到她这位沈冽哥哥的回复：【不客气，老婆。】
陆染：……
沈冽回到医院，脱下大衣和西服外套，换上白大褂，这才看一眼微信，这一看，又给他气笑。
陆染回复他说：【回错号了吧沈冽哥哥，要我转发给“顾菲菲”吗？】
两个身份来回骗他不说，现在还敢拿这事儿开玩笑了，沈冽觉得，自己把家里这小女人宠得有点无法无天。
他说了，没原谅她，她是没听进去？
食指轻点几下桌面，沈冽唇角微勾起一点谑笑，回复：【不用，她是大老婆，你是小老婆。】
想玩儿，就陪她玩儿。
陆染看到这条微信时，正在海底捞跟刘总这一帮人吃饭。
如果知道点开是这样的内容，她就不喝这一口酸梅汁了！
一口呛住，她偏头咳嗽，陈姐拍着她背，又递来纸巾。
陆染把手机揣起来，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回复赢过这轮，只好先作罢，计划等后面想一个绝佳的答复，堵得男人哑口无言了才好。
谁知接下来各种事情涌来，便把这事给搁置了。
璨世集团人事部早前就在着手准备的春季校招工作，在年前要陆续开展一波。
一开始的几场宣讲会都安排在外省市的大学，陆染跟着部门同事连轴出差，飞完北京飞上海，飞完上海又飞成都，飞完成都又飞广州……
白天要准备宣讲会，晚上要审核剧本改编的情况，有时好不容易回到璨城休息一天，又被叫去开选角会以及电影开拍前期各种筹备会议。
有天她在飞机上，入睡前算了一下日子，和沈冽竟然又快一个月没见过面。
她点开微信，想起来沈冽发的那条大老婆小老婆的消息还没回呢。
她在心里哼哼，不管大老婆还是小老婆都忙成狗了，这个男人好歹关心一下吧，竟然一个月了无音信。
转念一想，似乎也不能要求那么多。
沈冽对她好，与他不认可她假扮“顾菲菲”欺骗他的事并不冲突。
对她好，是对她尚且还有情义在，不代表可以无底线包容。
陆染明白，沈冽跟她一样，不会轻易低头。
她是不能，而他不愿。
这件事里，没人低头，就代表着，他们永远回不到之前的状态。
陆染收起手机，脸转到窗户边，准备睡觉。
外面浓云遍布，偌大城市已成微观场景。
如果此刻坠机，最后悔的事会是什么？
脑海突然冒出这样的问题，陆染在得到自己的答案后，竟再也无法入睡，心中掀起狂风，天摇地动。
-
陆染结束近期的最后一次出差，落地璨城时，接到席尧的电话。
对方说多亏沈医生，他母亲康复出院了。
裴玉听儿子打电话的对象是那位顾小姐，示意席尧她也想讲两句。
于是陆染在等行李的时候，又跟席尧妈妈聊上。
席尧妈妈在电话里一通感谢，不停地夸她老公沈主任医术好，人也耐心，不时地还点餐送饭给他们。
又说出院那会儿，席尧太忙，席梦跑各种报销手续搞不明白也是沈主任帮的忙，每次下班前还会过来特别看一眼……
说到最后，直夸沈冽就是在世活菩萨。
陆染说着裴姨您太客气了，心里却异常触动，恨不得立刻就见到那男人，扑进他怀里抱紧了他。
可那男人才不会轻易低头，肯定跟她说：陆小姐，你的面子可没那么大，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本就人品好而已。
裴玉感觉跟沈医生熟络，便也不当顾小姐是外人，兴头上闲扯了一顿家常，只是说到准备找工作的事，语气有些焦虑。
因治病花了不少钱，欠了不少债，裴玉虽然一直被嘱咐出院要尽量多休息，还是想尽快找个工作，帮儿子减轻负担。
陆染把这事记下，这头挂掉电话，转而拨通上官凤的电话。
她跟上官凤打听甜品店里还差人帮忙么，上官凤说有个保洁阿姨走了，准备从家调一个过去。
这不巧了，陆染立刻提起来，有个朋友的妈妈在找工作，要不来面试一下，让她看看。
上官凤笑说：“既然是你朋友，直接过来就是，不用面试。”
第二天陆染放假，觉得双方还是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彼此情况，便联系了裴玉去上官凤位于璨城南部最繁华商业圈里的甜品店——HeFeng Cake。
席尧刚好上午有点时间，陪同裴玉一块儿过去。
见到上官凤，裴玉把自己生病的情况都讲明说清，同时表示自己以前干过护士，干过厂工，也干过家政，什么脏活累活都不怕，做事肯定没有问题。
几人正坐在早晨未开张的店里，本不应该有外人进来，此时却有人熟门熟路地推门而进。
“诗文？！”上官凤看清门口身影，忙站起来走过去，拉着她笑道：“自驾回来了？什么回来的？”
“有两三天了，凤姨。”
裴诗文跟走过来的陆染也抱了一抱，又望向另外的两个人，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熟人都给我碰巧撞见？”
陆染和上官凤一听这话，眼神在裴诗文和裴玉席尧身上来回打量几眼，听裴诗文冲那边叫了一声：“姑姑，好久不见。”
裴玉的表现却不如裴诗文欣喜，惊讶过后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揪着衣角站起来，扯唇应了声：“欸，诗文，好久不见。”
“原来您是诗文的姑姑？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当初带诗文回来，是我先生自己去的，我倒是没跟您见过面，不过现在认识也不晚。”上官凤拉起裴玉的手，笑道。
“您客气。”裴玉说道，见裴诗文走过来，又对席尧说：“这是你诗文表姐，快叫人。”
席尧：“表姐。”
裴诗文上下一打量，说：“这是……席尧？长这么大了，我走那会儿，你才刚出生不久呢，日子真是过得太快了。”
席尧笑笑，说：“是啊，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裴诗文又问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璨城，裴玉便把近况讲了讲。
裴诗文这才知道，裴玉的公婆都没了，孩子席尧带她来璨城治病，女儿席梦在璨城大学读大一，现在一家三口都在这边，也不打算回云水镇。
上官凤这时想起来，裴玉说自己干过护士，便问她当时是不是在云水镇上唯一的医院上班。
裴玉说是。
上官凤搂过陆染，说自己当时怀孩子不太顺畅，回老家祭祖，在云水镇歇脚的时候，碰上大雨，迟了一天出发，结果就临盆了，后来就在镇上医院生的。
上官凤：“那晚情况还挺惊险，我生完孩子不久，医院突然着大火，你应该也记得那场大火吧，现场太乱了，我后来怀疑就是那时候护士把我的孩子和别人的抱错了。”
因为这场大火，很多资料也烧没了，他们后来再回医院想找当时的生产记录，结果医院早就迁走，原址只剩一片废墟。
上官凤又问：“您当时在哪个科室工作？要是妇产科，说不定我们还见过。”
裴玉立刻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在妇产科……”
席尧看他妈妈一眼，没讲话。
上官凤点点头，“听说那晚死伤不少人呢，我后来知道孩子抱错，也不知道自己孩子是生是死，给我伤心坏了，又恨又悔。还好，现在孩子找回来了，事情也都过去，我想着当时情况太乱，那护士应该是不小心的，说不定还是冒着危险才从保育室里把我孩子救出来，想想就都放下了。”
裴玉道：“云水镇那医院条件差，管理也差，跟大城市的比不得，夫人和顾小姐都是有大量者，必有大福之人。”
上官凤笑了笑，叫她下周一就过来上班，一开始每天只上半天就可以，工资和全天的一样，等后面身子恢复得更好了，再做调整。
裴玉实在感激，一味地弯腰道谢。
裴诗文也留下席尧和姑姑的电话，“以后有什么事大家互相帮衬，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客气。”
裴玉嘴上答应着好，却并不打算给裴诗文添任何麻烦。
眼看完事了，裴玉便说她和席尧先离开，席尧还有工作，待会儿得去接老板。
如此，上官凤便没挽留。
席尧想给母亲打车，然后自己再打车到会所送顾晚卿去赶通告。
他现在被魏川指派给了顾晚卿，成了后者的专职司机。
这位新晋女爱豆性情阴晴不定，一有时间就酗酒玩乐，给她当司机很不好干，更万万不能出现迟到这种情况。
裴玉不愿坐小车回去，要去前面等公交，叫儿子打车先走，又说自己没事，让他放心。
席尧见时间要来不及，只好自己先打了车。
等车过来的时间，他想到什么，忽然问裴玉：“妈，你为什么跟顾太太说你不是产科护士？”
裴玉看他一眼，说：“人家刚说被抱错了孩子，我要是说我是产科护士，不就惹人怀疑是不是我抱错的了？”
“那……”席尧蹙眉，微狭起眼，“是你吗，妈？”
裴玉心里一抖，摇头，“跟我没关系。”
席尧微微一挑眉梢，过了几秒，又困惑道：“妈，你说，那抱错的护士尽管是抱错了，可她自己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裴玉不看他，只是帮他盯着车，见有车靠过来，便说你车来了，赶快上去吧。
席尧又嘱咐母亲两句，等车停好，拉开车门坐进去。
裴玉慢慢往公交站台走去，虽然不远，但她心脏不好，只能走一会儿便歇一会儿。
歇息时，回头望着不远处那间装修精致的甜品店，又走了一回神。
那店里，上官凤正在问裴诗文怎么这会儿过来。
裴诗文说有朋友生日，过来订蛋糕。
又说：“早上去机场接那朋友，正好遇见另一个熟人。”
她偏头看向抱着自己手臂的陆染，笑道：“你猜是谁？”
“谁啊？”陆染见裴诗文特地看着自己说这话，似乎那人她认识。
裴诗文：“就是你婚礼那晚，被你拉过来和我跳舞的白猫先生，他今天回国了。”
陆染登时背脊一僵，“啊？”
与此同时，她收到沈冽时隔一个月发来的新消息——
沈冽：【你哥回国了，在我办公室，要见你。】
陆染看完，不动声色收好手机。
甜品店的大落地窗前，早晨的阳光铺洒进来，照亮她全身，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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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成朋友》顾景徊x裴诗文
#顾总自以为心中有数到最后没脸没皮的漫漫追妻路#
裴诗文8岁时父母双亡，被豪门顾家收为养女，28岁跟顾家解除家人关系，从顾家搬出去，从顾氏集团离职，改回“裴”姓，自己一个户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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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在逛一家服饰店，裴诗文看一眼身旁默不作声专注打量女装，同时又被女店员来回打量的矜贵男人，说：“他啊，我大哥。”
相亲男：“这样啊，大哥你好……”
男人一声嗤笑，“裴小姐真会开玩笑，你姓裴，我姓顾，我怎么能是你大哥？”
相亲男：“那你谁啊？干什么老跟着诗文？”
顾景徊没有马上回答，告诉店员，凡是裴小姐看过一眼的都包起来送到她家。
之后，这才走到裴诗文身边，两手插兜，气定神闲地回复对面相亲男：“有位大师给我算了一卦，说裴小姐是我未来老婆，所以，我正在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相亲男：不儿，就这么硬等啊？
顾景徊：硬等多无趣，偶尔，也耍点强取豪夺的小手段。
*
那位大师还说，顾景徊这一辈子顺风顺水。
顾景徊当时不待见那大师，走得急，没听到后半句：唯独要吃爱情上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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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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