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主管看向上方，待家主眼神示意，便点头道：
“既然诸位贵客愿意等，那我们便稍后再来。”
下人们实力低微，就算是下宗派来学习的，也远比不上主家子弟们。因此查起来就简单许多。
方主管施法将玉髓浮到空中，就能同时检查玉髓下的十几个人。
过了半个时辰，大殿西边的所有下人都查完了。
方主管带着玉髓走向大殿东边，也就是祈临木他们所在的地方。
这时左佑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拽了拽祈临木的袖子。
“你们新来的身份都登记好了吗，一会儿该不会查出来你没身份吧？”
祈临木：“？”
难道不是只查碎生玉吗？
左佑以为他在为身份的事情发愁，出言安慰：“没事，跟主管说清楚，事情结束再去补办就行。”
方主管已经走了过来，左佑闭上嘴不再说话，祈临木也不好多打听。
两人之前为了偷看，特意挪到最边上的前面，左佑站第一排，他站在了第二排。这下也自然而然成了被排查的第一批。
刚才在大殿对面，祈临木看不清楚。现在看清楚了，除了上空悬浮的玉髓，生效的还有主管手中的玉简。
祈临木猜测，如果按照现代的东西来比喻，大概这就是人事管理系统吧。
玉髓还没动静，玉简先有了异常。
方主管一眼抓住了低着头的祈临木。
“抬起头来。”
声音确实是向着他的。祈临木避无可避，慢慢抬起头，主动出击：“主管，我是今天新来的，还没来得及登记。”
“姓氏。”
姓氏？之前闲聊时，左佑曾说过下宗的血缘观念淡薄，难道这个主管还能记得所有下宗姓氏不成。
“我姓祁。”
看这人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再加上身上还背着包袱。方主管对他的话信了七八分，不过他还是留下一个嘲讽的笑，不满道：
“齐家？莫非现在下宗已经养不起人了，什么人都想送来？”
方主管在玉简上随意一勾，然后去下查一波人了。
祈临木松了口气，向左佑确认：“我的身份没问题了吧？”
左佑摇摇头：“看他那个样子，估计查完就把你送出去了。”
送出去好啊，不用他自己想办法走了。祈临木无所谓地笑笑。
站了两三个小时，祈临木腰酸背痛。连中间坐着的宾客们都无聊到就近攀谈起来。
还好玉髓已经快到大殿门口，终于要查完下人们了。
祈临木动作收敛地活动了下腿，揉了揉胳膊。手腕上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祈临木反应过来，立马伸手抓住自己的手串，省的旁生枝节。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
大殿内静止了一瞬。
“亮了，真的亮了！”
“看来还是你们自家人的问题！”
“就是！程家主还是要反思啊，怎么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被小厮偷了去？”
小辈们听了这些话难免心里不舒服，面上表情也不太好看。程峰峦和旁边的长老们却完全没把他们当回事，只看向方主管那边。大少爷程启也“唰”地站了起来，难掩激动。
祈临木也好奇地看过去。
只是那白光只闪了一瞬，任凭方主管再怎么搜查，也没再亮起来。
“坏了吗？”
“碎生玉哪是那么好找的，看来这玉髓也不靠谱啊。”
议论声不断，大家都对玉髓检测的方式产生了质疑。
窃窃私语不断时，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开口问出了大家都好奇的问题：
“这晶体什么来历，能查的出碎生玉的气息？”
众所周知，碎生玉气息独特，常人无法感应，就连常用的分辨气息的道具也测不出来。
这问题问的冒昧，不过大家都好奇，连聊天的声音都淡下去了，凝神等着听回答。
祁临木和左佑也看向出声的人。
这一看，祁临木呆住了。提问的人和他们的位置可以说是在大殿的对角线上，所以之前他一直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这人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脸虽然看不清，但熟悉的傲慢语气他还是记得的。再往旁边看，他旁边坐着的人，刚好一身绿袍。
上山时这两人分明是晕死过去的，怎么能在他之前回到这里呢？难道修炼的人就是腿脚快？
而且这药这么不管用吗，他上山时还特意又喂了一次的。想起自己那实打实的两脚，祁临木往后撤了一步，在心里给了左佑两拳。
“其中缘由，不便告知，还请各位见谅。各位只要知道，它确实能探查碎生玉气息，那便足够了。”
底下还有人想问，程峰峦站出来道：
“各位亲眼所见，行窃之人就在殿中。若今日在各位协助之下抓住窃贼，在座各位，程家必有答谢。”
程峰峦声音洪亮地说完这番似乎很合情理的话之后，就坐了回去。
宾客们也都安静下来，不再多说什么。
方主管带着玉髓走向宾客区。
能进内府的客人，或自身实力不俗，或是背后势力足够强大。方主管没办法操控玉髓多人一起检测，只能像检查程家子弟一样，挨个让宾客主动注入灵力，或者让玉髓停留足够的时间。
方主管在大殿中央忙活了一个时辰，不出意料，毫无收获。
只是在查到最后一排时，停在了那绿袍人面前。
“客人受了伤？”
祁临木听不清回答，不过此刻想去两人背后看看有没有脚印的心达到了顶峰。
“来之前打了一架。方主管，有事吗？”程五兰淡淡笑着回应。
方主管莫名觉得这人说话方式熟悉的很，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客人受伤还来参加二少爷婚宴，是我们程府的荣幸。只是在下记性不好，看两位面生的很……两位是二少爷旧识吗？”
“我邀请来的，方主管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正常。”台上花缘站了起来，话语间带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方主管皱着眉头对视回去，面色不虞。
“当初还不是程二少求着人家嫁，怎的，连个主管都敢给人家使脸色？”
“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最后还是花家求来的婚事。程家看不上也正常。”
“是啊，要不是程二少坚持，程家哪能同意呢。”
“……”
方主管取出玉简查探一番，确认之后再度开口：“还真是抱歉，两位竟是花小姐友人。如此，那更是要仔细探查，绝不能让两位遭受误会。”
一旁的娄尧之发出大大的一声“嘁”。
在或同情或不屑的议论声里，方主管用比别人长将近两倍的时间检查了两人，这才算结束。
人已经都查完了，可玉却还没下落。
“程家主，既然客人查完了，我们也能走了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殿内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婚宴参加不成，怎么人也不让走了。”
被当成嫌疑人强制留在这里待了一下午，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在场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有人开始口出狂言：
“总不能跟他家小儿子一样被关几十年，你急个什么劲啊。”
话说出口是全场都要沉默几秒的程度。
娄尧之及时转移话题：“那石头你是不是认识？”
那石头，自然是在说紫色玉髓。方才主管不愿多说，在场的人也不好追问。娄尧之一瞥程五兰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程·被关几十年的小儿子·五兰：“有些猜测，出去再说。”
程峰峦示意方主管回去。方主管一手托着玉髓，向大殿上方走去。
就在这时，在场所有人都清晰看到，方主管手中的玉髓再次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比上一次还要亮。也就是说，方主管现在所在的位置，比上一次更接近碎生玉。
程峰峦当机立断，扫视过边沿站着的下人们，出声下令：
“这边所有人，挨个查。”
他朝着的，正是祁临木所在的方向。
左佑站第一个，一把被揪了出去。露出了后面手足无措的祁临木。
所有人都看着方主管的动作，上方的花缘也看了过来。
在祁临木的脸露出来的瞬间，程五兰睁大了眼睛：“就是他。”
娄尧之看过去，一眼发现了那个中午被围起来的小厮。
他就是在树林里救了五兰的那个人？
第一个人查完，下一个被拎出来的就是救了五兰的小厮。
玉髓毫无变化。
到再下一个人时，不远处人群耸动，一个小厮钻了出来跑到主管身旁耳语几句，又退回人群里。
程五兰两人记性好，一眼认了出来，中午要强夺手镯的一群小厮，其中一个就是他。
方主管走回去，看向刚查完的人，眼神里带着权威被挑衅的愤怒。
“违反家规？”
虽然在现在的大事面前不值一提，但方主管还是严谨的用了小术法，把面前小厮的左手强制抬起来，掀开了他的袖子。
果然，手腕上一串晶莹的手串。
“没人告诉你不准私戴首饰吗？”
那小厮面带慌张挣扎着，左手却被固定着分毫不动。
坐着的宾客里有人等的不耐烦，提醒道：“方主管，我们还要看你管教下人不成？”
“程家家规严格，只需片刻，还请各位体谅。”
眼看就要取下手串，那小厮慌忙间本能地伸出右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串。
与此同时，方主管左手中的晶石开始发出刺眼的光。
瞬间人群哗然，竟然真的是一个小厮偷走了程家的碎生玉！
祁临木眼前的光比任何人感受到的都要亮。
伴随着刺眼的白光，恍惚间熟悉的校园又出现在眼前，缺了一角的台阶、身边流动的人群越来越多，又逐渐变少……
两方世界的景色在他面前重叠，隐约间似乎看到了花缘带着希冀的目光。
“竟敢！”耳边一声暴喝，眼前的校园场景又渐渐淡去，让祁临木看清了左佑担心的眼神。
自己管教的人里出了贼，还偷走这么重要的东西，方主管气的发疯，没两下就取下了这小厮的手串，顺便搜了身，把兜里的东西、背着的包袱也一并夺了过来。
确认这人身上没留下任何储物包裹，也没有空间术法，方主管这才把人捆到一边，把所有东西收缴，一起呈上去给了程峰峦。
祁临木惊恐，祁临木生气，祁临木麻木。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块紫色破石头偏偏在他这里亮。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在程家老面临抢劫风波。
他很想破口大骂，但碍于打不过这么多会修仙的人，只是保持了沉默。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嘴被封起来了。
程峰峦在面前的包袱上用了玉髓检测，可惜玉髓没有任何反应。
他拾起手串，那不过是一串长得好看的石头，样子虽然少见，但一整串价格远比不上一块市面上流通的中级玉石。
他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两块破布，一本厚厚的书，一把精巧的匕首，以及一个反光的黑色扁石头。哦，角落里还有一个灰扑扑的瓷块。
他提起两块破布，这布料倒是颜色明艳。
祁临木开始怀念自己的半袖和裤子了。
他拿起了书，里面是看不懂的文字。
祁临木看着自己的马原教材，在心里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毫无收获的家主拿起了匕首。
花缘内心庆幸这只是市场上随便淘来的流水线小刀。
琢磨不懂的家主拿起了黑色扁石头。
祁临木祈祷不要对自己的手机做什么，这是他花好几千买的最新款。
最后嫌弃的家主捏起了沾着土的瓷块儿。
左佑记得这个，这是早上砸了他的石头。
家主举起黑色扁石头，问道：“这是何物？”
祁临木想起在山下时突然发声的手机，灵机一动。
“唔唔唔——”
方主管解了他嘴上的咒。
“这是……”他不知道用来通话的石头怎么称呼的。
“我用这个收方主管的消息。”祁临木改口。
家主将信将疑。
方主管取出自己的通讯玉，并未开口，往里传输了一道密语。
祁临木紧张地看着台上。
众人也都眼巴巴看着，只见那黑色扁石头的一面突然亮起：
“所有人……滋滋……殿……滋滋集合。”
伴随着杂乱的干扰声音，方主管的话从里面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看来只是形制奇特且质量堪忧的通讯玉罢了。
只有程峰峦，内心充斥着震惊与不解。
旁人没接触不知道，他每一样都做了检查。这些东西算是没有灵气媒介的死物，按理说上面应该残留着微弱且肮脏的气息。
可除了匕首和包袱本身，其它东西都干干净净。
干净的像碎生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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