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洛豪紧张地问:“宁延,你觉得…萧牧是什么样的人?”
宁延倒是有些惊诧他会这么问,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邱洛豪十指交缠,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他到底只是宁延萧牧两人之间的事情的外人,照理说他不应该掺和,但他是宁延最好的朋友,宁延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希望宁延好,从宁延的角度出发更想要他好一点。他凭借自己的猜测来揣度出一个他认为更好的选择,他希望自己不要选错。“那…你想了解他吗?想要记起他吗?”邱洛豪问完又紧跟接道:“我是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想,或者你觉得这样做对你不好,我不会逼你的。我只是…”他几乎有些慌乱,“我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问题。毕竟我们是好朋友,死党的嘛。”
“嗯。我知道。”宁延笑笑,“你可是我最铁的好友。”他神色认真,不复刚才闲话时的散漫:“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我想。”
“就算要付出代价,也有可能会付出很多代价…要经受这么多都想要记起吗?”邱洛豪问。他不知道宁延自己做过多少努力,但就他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你还记得他吗?”以及一次又一次地提示“卧室左边第三个抽屉,密码091842。”就足够感受出宁延的执念。他既然能有这份执念去记得和忘记,那再回忆起来,必定不会很一帆风顺。邱洛豪简直选不好了,无论怎样做,好像都没有办法规避一些伤害。
宁延这回花了一点时间思考。他又回想起那个梦境,梦中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陪着他最后又忽然消失不见的人影,还有醒来时的悲伤。
他分明地感受到,如果自己回答了“不”,他会后悔后悔一辈子。于是他说:“是的。”
邱洛豪得到宁延的同意,郑重地点点头。接下来就该搞定萧牧了。他应该很盼望着宁延能够记起他。结束和宁延的聊天后,邱洛豪到走廊上找萧牧。萧牧站在走廊尽头,倚靠窗台,周长指尖夹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实际上他兜里连个打火机都没有。他没有烟瘾,和宁延谈恋爱后就更没有抽烟的想法了。
清晨的阳光斜斜射进窗户,光线使萧牧的脸柔和许多。邱洛豪走过一大半路便停下来,这会儿的萧牧也不好受的吧。“那什么…你想协助宁延一起恢复他有关于你的记忆吗?”
出人意料地,萧牧转过头来,瞳孔迟一步地挪移,随后视线落到邱洛豪身上:“不。忘了的就过去吧,重新开始就好了。他很想恢复记忆?”
邱洛豪简直不可置信,这一个两个的:“为什么?”
萧牧垂在身边的手握紧,烟被挤压变形,烟丝露出来。“因为那样他难过、他不开心,我舍不得。”他怎么那么犟啊?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宁延总是做出让自己都很吃惊的事情。
“但、但你、”邱洛豪一时语塞,“你也是想要他记得的吧?!”
萧牧手上越发用力,失去力道,指甲嵌进掌心刺破了皮,血珠染红烟丝,干燥的烟丝变得蔫巴巴。“对啊我想。可‘我想’总会害了他不是么。我想标记他,我这么做了,然后呢?我们分手了。九年。将近九年,我失去他这么久。九年里他吃过多少苦你比我更清楚。这一次好不容易他回到我身边,因为我想就要他再受苦吗?这一次‘我想’又会带来什么结果?我要再无能为力地看他濒死一次吗?就算这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性…邱洛豪,我真的不敢了。”
这几晚他做梦都是宁延脆弱的模样。鲜红的血触目惊心,伤痕累累的腺体更触目惊心。混杂不稳定信息素的血液好刺鼻,让萧牧浑身血液发凉。宁延的呼吸很微弱,搂着他逃跑的时候,萧牧不仔细贴着他胸膛都察觉不出起伏。这几乎成了他的梦魇。他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冒冒失失地招惹宁延呢?如果当初没有因为醉酒就控制不住**呢?过当初更加强大一点可以保护得了宁延呢?如果、如果,很多可以做的假设,但这都是马后炮没有用的。事实就是他保护不了宁延反而害的宁延受苦,甚至宁延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下要用自己当筹码换自己平安。
邱洛豪下意识后退一步。萧牧对宁延的情感已经畸形了,他自己还没有发觉。如果放任他这样下去,这份爱早晚会畸变到破碎。“你先冷静点,我只是觉得宁延身上缺了很多东西,才想让他回想起来。他自己也答应了的。说明你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他对你来说也很重要的话,”邱洛豪咬咬牙说重话道:“你就不应该一意孤行。你自己感觉不出来现在很奇怪吗。”
萧牧眼中猩红一片:“我还可以再和他创造新的记忆。他缺少的我一点一点带他补。我和宁延还有往后余生,我有这个耐心。”十八岁时追人追半年,分手后又愿意为他留九年长发,萧牧不信自己没有这份耐心。
“你对自己这么自信吗萧牧?你这样一味消耗自己,你们这份感情真的可以持续下去吗?”
“可我想。”宁延出声打断,“萧牧。”他扶着门框站在房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房里出来的,“我们以前原来在一起过吗。”
宁延的目光向下移,看到萧牧攥了一拳头血,微微皱眉,但语气尽量放松:“不要擅自替我决定这么重要的事吧?”
萧牧将拳头背到身后。他忍住眼中酸涩,嗓音发哑:“宁延。”
宁延失笑,把手背到后面就当他看不见了么?他朝萧牧微仰下巴:“萧牧,你先处理你的手。”
就算不记得也仍然保有许多曾经的习惯,比如经常在句子中加入萧牧的名字。只是因为萧牧喜欢听宁延叫自己的名字。
他又看向邱洛豪:“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邱洛豪看看宁延又看看萧牧。老天爷啊。“有点东西。是你给我的。隔两天你再恢复点我就带过来。”
宁延说:“好的。谢谢你。”
走廊里一场小爆发过后二人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仿佛只要不提就没有存在这个疙瘩。萧牧甚至还问他想不想看电影,向医生询问过是否可以看电影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拷了几部来,卫柠演的。有两部还拿影帝了,他支持一下兄弟的演员事业。他还以为这家伙是做明星去的,结果去当演员了,居然真的可以吃下演员这份苦。
说起来卫柠这半年进组,忙得很,他们基本每个月只联系一回,这一阵更是因为两个人都忙有一个多月没联系了。
看一半宁延就睡着了,他病没好,容易倦。头歪过来,要倒不倒,萧牧扶着他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宁延可能是觉得骨头太硬朗,哼唧了声。萧牧忍不住想其实自己是个omega也挺好,他要做那种软乎点的omega,这样宁延靠他肩膀的话就不会嫌硌得慌。而且如果自己是个omega就可以被宁延标记,他不介意让宁延咬他。
等等…就算我是个omega…萧牧有点想笑,我会不会也想咬宁延?这就有个问题了…omega可以标记alpha吗?
不管怎么想,他好像还是很想咬宁延的啊。变态呀你!萧牧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想笑又不敢笑怕把宁延吵醒。宁延几年来睡眠质量不好,就更容易忘事。现在好不容易他能睡一会儿,萧牧不想打扰到他。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萧牧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宁延的呼吸就在耳边,这一次不是扰他神经的梦魇了,呼吸声均匀绵长,说明宁延睡得不错,不是那个不贴近感受不到的虚弱的宁延。
萧牧这口呼出的气息匀的很长很慢,从胸腔中慢慢吹出。
正杂七杂八想着有一出没一出的事儿邱洛豪就给他发消息:“给宁延发消息他没回,在午睡?那我先和你商量商量。我这儿有八年来他的笔记本,我没看过,要不然先拿给你看吧,有个底到时好应对各种情况。我和宁延从小就认识,做很多年朋友了,他有时候会苦恼如果自己不是alpha就好了,或者他不是个那么有价值的alpha就好了,那样那些苦就不用他来受了。但我觉得他幸好是个牛哄哄的alpha,不然他就和他哥哥们一样夭折了,我小时候就没人罩了啊。咳…好像扯歪了,不好意思。主要是你知道吧,正常人不都小升初那会儿分化么,宁延被迫提早分化的。”
宁延第一个夭折的哥哥是过早注射刺激药物促进分化直接死在手术台上的,第二个哥哥和宁延是双胞胎,宁志谭恪不敢再过于心急,但也提早注射刺激药物逼迫兄弟两个提早分化。两个人倒是都撑过了手术台,可惜双胞胎哥哥没撑多久,腺体发热肿胀,高烧不止,躺在床上病的下不来地,没过几个月就病死了。唯一留下来的只有宁延。
“呃,这个往事不提也罢,我也没有知道特别清楚。我说点我知道的关于你们俩的事儿吧。那八年我和宁延天天打电话的——如果没有意外状况的话。每次通话的开头都是问他‘你还记得我吗?’和‘你还记得他吗?’,‘他’指的就是你。他因为实验刺激,总是忘记人啊事啊什么的,所以我每天都得探探他记不记得。真的,就从这事儿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乎你,我毫不夸张地说!他这辈子除了你还真没有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
“哦对,他还有个抽屉,放本子的。我还天天跟他说密码091842,忘了就去看看。后来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要我解决掉这些笔记本,说什么放弃了,叫我再也不要提。他爱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放弃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唉,希望你别怪我这些年来什么也没和你说,有些事情需得你们自己去解决是不是?何况其实我也一知半解,能说的不多,万一说错什么误导你们不是更惨了?毕竟你们才是故事的主角啊。”
好几条长语音。萧牧现在不方便挪过去拿耳机,便先转文字。邱洛豪的普通话很标准,语速也不快,转出来的文字基本都能看懂。萧牧拖出单手键盘打字回复邱洛豪——好的。约个时间,我来拿。
——真不怪你,你也操心了很多,这些年来谢谢你。
怕邱洛豪不自在,而且萧牧也是真心感谢他,便又打趣他——你还真别说,小心我吃醋。
萧牧放下手机,微微偏头,嘴唇就能蹭到宁延的发丝。“我也庆幸你是个牛哄哄的alpha,不然我哪有机会遇见你啊。”
“原来你也还爱我。”萧牧小小声地,“我很开心。”
宁延睡醒时还有些发懵,发现自己压萧牧肩膀上睡了俩小时,有点不好意思,想道个歉又觉得这样太尴尬,于是抬手轻轻捶萧牧肩膀算给他按摩——虽然这摩按的很敷衍。萧牧乐了:“要不要去花园晒太阳?”
跟哄小孩似的。宁延扯扯嘴角不免有些想笑:“好。”能站起来又被萧牧摁下去:“我给你拿辆轮椅。路还挺远的,小心劳累啊。”
宁延:“…”也没病到这种地步吧。但萧牧大概真的很想推他走走,宁延就没拒绝,他不说话就是默认。萧牧跑得很快——幸好是私人医院,一层楼就宁延一个病人,否则肯定要被医生护士骂不许在走廊奔跑。来回不过三分钟,萧牧把宁延抱上轮椅,乘坐电梯下楼。今天天气不错,阳光落在身上很暖和。
“萧牧。”宁延出声。他突然觉得这一声很久违。他应该叫过很多次这个名字。他很喜欢连名带姓称呼萧牧,这样称呼让他感心里宁静。萧牧的名字像他的盔甲,让他安置他的柔软。
萧牧应声。宁延放松地靠在轮椅上:“前两天医生和我聊天时问我有没有爱人。”他十分多此一举地补充一句:“他经常和我谈心,稳定情绪和检查病情什么的。”宁延擦一下自己的鼻子,继续说,“他说契合度高的信息素安抚效果好,有助于恢复。我们的信息素契合效果应该还不错的吧…”
“是还好,”萧牧笑,“有没有感到很震惊?我们两个alpha。”
“那,”宁延扯下领子,“那你能咬我一口么?”
萧牧怔愣一瞬。曾经抵触触碰腺体的宁延如今却主动问可以咬一口么?宁延在很努力地做出改变,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萧牧心脏胀满,每一下跳动都好像是在叫嚣着呼唤宁延的名字。萧牧觉得自己真的坏透了,一开始因为宁延遗忘自己而暗自委屈,后来他执意要回忆自己心里很触动,有隐忍的期待和渴望。如今居然还要得寸进尺地要求更多…他嘴角不住往上翘有点压不住,或许宁延容许他得寸进尺呢?他可以再任性一次吗?“那,你是怎么回答医生的?”
宁延说:“我说我有爱的人。嗯…我想努力变成他的爱人。”
MVP给到辛勤小o邱同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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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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