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放下那种奇怪的预感来到墓园入口,云安之才发现自己疏忽在哪里了。她本着前世的习惯来勘察风水,可是她能勘察出什么风水,她可是一点都不懂的啊。
云安之晕头转脑的在里面走了一圈,半点收获都没有,全程抓瞎,她只好调转方向准备离开。同时在脑海里思考,要不要把墓葬学、风水学的两位先生请过来当外援。
返身走回去的一路上,倒还真让云安之看出了点不一样。云安之上一世是个孤儿,逢年过节的确没有先人需要祭拜。但不管是听身边人闲聊,还是在网上看过相关信息,祭拜的方式大多是烧纸、放鞭炮、上供品这三种形式的变化组合。就说之前在凌霄宗的时候,爷爷也带领全家几次祭祖,也基本符合她以往的印象。但是女娲族这边似乎就不是一回事了。
坟墓形式倒也什么区别,很简单的一个坟包,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会有一圈外围,有的甚至都长出了杂草,看得出跟家境和后人重视与否的区别。
但一切的重点在于,摆放在墓碑前的祭祀品的区别。摆吃食、摆花、前世云安之还看过有人摆香烟、撒酒……但在女娲族这边,但凡有过祭祀痕迹的,在墓碑前摆放的是一截红色的肉块。有拳头大的一大块,也有似乎是肉片大小,伴随着鲜血淋淋或干涸的痕迹。云安之瞬间心头一凉,不寒而栗,颈后的汗毛都竖起些许来。
女娲族的祭祀是要献上新鲜的肉,是,五禽六畜的肉吗?总之,应该不是她猜测的那种吧?话说,她还没仔细观察过这边的女娲族的居家生活,他们会在家里养家禽吗?
云安之一路上头也不敢抬的从女娲族的墓园快步离开,等疾步快行出一段距离后,她才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她觉得有必要跟女娲族族长要一个人,能跟在自己身边随时答疑解难的那种,总觉得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她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对这个古老的种族产生阴影。俗称,自己吓自己。
正想着呢,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云宗主,你还好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暑气太大了吗?”
盛阳的声音差点让云安之原地起跳,硬是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当场失态。但云安之转过身面对盛阳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脸上的肌肉尝试了半天都没挤出一个像样的笑容。云安之最后放弃了,盛阳此人太过高深莫测,她没那么精神跟他使心眼,所以云安之决定直球出击,“盛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希望凌霄宗参与到女娲族的这件事情中来,我凌霄宗参与进来就不会轻易退缩,但我希望能够不浪费精力在后顾之忧上,你,懂我的意思吧。”
盛阳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哭笑不得,这凌霄宗宗主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瞧这话说的,还会有人听不懂吗?
他苦笑着侧身让到一边,云安之这才注意到,他此时正站在一处院落的房门外,看样子他是出来的时候看到云安之才打的招呼,而从他手里的锁头看来,盛阳似乎正准备锁上院落的大门。
看到云安之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盛阳索性摊开手,让云安之看到手心里的锁头和钥匙,他的另一只手推开本已关上的房门,露出一个看起来刚被清扫过的院子,盛阳对着云安之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云宗主,愿意进我家参观一下么,顺带的,我有个小故事可以说给你听,你,有兴趣么?”
盛阳是个混血,他父亲是女娲族现任族长的三儿子,母亲是一个人类散修。父亲是在离开女娲族外出夜猎的时候,与母亲相知相识相爱,最后决定结为道侣,一同携手漫漫修行路的。为此,父亲被女娲族除族,女娲族只允许族内通婚。所以,即使父亲是族长三儿子,也在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后才换来后半生的自由,得以和母亲携手同行。
但到底一个是人族,一个是半神族,漫长岁月中,这种不同种族的通婚的不止他们一对,但是能繁衍下后裔的屈指可数。这对男女本已做好终生无后的思想准备,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腹中忽然就有了个孩子,那孩子就是盛阳。
女方怀孕后,两人回到女娲族,女娲族二话不说也同意他们暂时回归。女娲族血脉留存不易,虽然名义上,盛阳的父亲不再是女娲族族人,但是胎儿毕竟有女娲族的血脉,看在同族血脉的份上,他们愿意帮着照顾看护,至少护持到胎儿降生后。
事实证明他们两人回来是正确的,凡人怀胎十个月,女娲族血脉的孕期则是三十个月。这期间还经历诸多劫难,同族血脉传承本就千难万险,何况,这个胎儿还是两族混血。
怀到第十五个月的时候,母体已经破损不堪,几乎无法撑下去了。这个时候胎儿才发育过半,提前生下来,死亡几乎是百分百的,但是母体也到了最后的时候,再怀下去,母亲第一个就扛不住了。于是,在秘法的帮助下,胎儿被转移到父亲的体内,接下来十五个月由父亲孕育并完成生产,母亲在女娲族高阶医师的照顾下精心修复破损的身体和经脉。
所以等盛阳生出来的时候,父亲母亲都九死一生,两人用了很多年的时间调理身体,盛阳被爷爷奶奶和几个伯伯婶婶照顾大的,虽然被除族,但他们依然是亲人,愿意在最艰难的时候予以援手。
而小孩子又不是生下来就能迎风长大的,盛阳这个混血的孩子比纯血的女娲族小孩更难养。一到五岁都是女娲族的婴幼儿期,这五年时间里,盛阳就没睡过床,一直被抱在怀里。
他就是个落地雷,但凡不在怀里就哭啼不止,爷爷大伯狠心放在床上三个时辰,那点大的娃差点活生生哭死。最后全家放弃,就这么轮流在所有大人怀里抱了足足五年,大家都挺憔悴的。
五到十岁是幼儿期。盛阳咿咿呀呀学着吃饭、走路、说话,期间大病小病不断,家里后来请了个常驻医师,那些年吃药跟吃饭一样,三餐不断。
等到盛阳十四岁的时候,父母终于能脱离病床,可是两人瘦得跟骨头架子似的,盛阳第一眼就吓哭了,被几个婶婶关在房间里,喂出人形了才再次让他们见盛阳。结果这对父母自己抱着盛阳大哭,再次把盛阳吓哭,当天晚上盛阳高烧,这对父母则被爷爷赶去跪祠堂。
盛阳在女娲族里被养到二十岁才连同父母一起被送出去,二十岁的盛阳在女娲族算是十来岁的小子,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可以跟着父母一起夜猎八方去了。
盛阳离开的时候,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堂哥堂姐都在抹眼泪,这么难养的臭小子终于被他们养大了,也就到了该被放飞的时候了。他们一家三口毕竟被除族,就不能一直留在族里。族里让他们留的这二十年已经很有人情味了。
所以盛阳对女娲族感情很深,一直和族里保持联系,对女娲族也较为了解。女娲族其他族人表示,如果盛阳以后和一个女娲族的结为道侣,那么他们一家也是可以回来的。对此,盛阳只是微笑不语,他说,“我的姻缘很飘渺,随缘不可说。”
生为红尘宗的盛阳都这么说了,大家默契的就不再多说什么。红尘宗的调性就是神秘和飘渺,就,随他去吧。
所以,云安之看一眼,她和盛阳所在的这个院子,盛阳点点头,给云安之又续了一杯茶,“我幼年、童年就是在这个院子里度过的,这里是我在女娲族的家。”
然后盛阳给自己也续了一杯茶,“是的,我的故事很平淡,虽有波折,但并没有那些波澜壮阔的爱恨情仇。虽然是两族混血,但人族和女娲族都没有排斥我,我的成长史没有那些血泪交织的痛苦与悲痛,我……”
云安之一脸无语的打断他,“我关心的不是这些,我想问的是,女娲族那个能让男子继续孕育的秘法能不能共享给我杏林峰,我凌霄宗愿意为此付出让女娲族满意的条件,不过具体条件请跟我事务所代理所长苏忬交涉。”
盛阳哑然而笑,凌霄宗就是凌霄宗,从上到下就是如此的不同凡响,他们的关注点永远在你想不到的地方,就比如,他说的那么多里面,人家云安之最关心的却只是那个秘法。
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负责,这个交涉过程被交到事务所手里,云安之本人就不再过问了。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此时,太阳缓缓落下山,暑热渐消,晚风轻起,两人就这么各自捧着一杯茶,享受着夏日晚风的清凉和舒爽。一杯茶喝完,盛阳对着云安之做出邀请,“云宗主可否赏脸,今天的晚餐尝尝我的手艺吧。”
云安之倒是有点惊讶,这红尘宗宗主居然还有这本事,毕竟她本人除了烧烤,根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厨艺,因为火头永远掌握不好。
盛阳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配上凉拌的木耳丝和黄瓜,又蒸了个蛋羹肉末。两人就这么伴着微风,吃了个底朝天,一粒不剩。云安之惊讶于盛阳厨艺挺好的,盛阳惊讶于云安之根本不在乎自己女修的形象,居然吃得不比自己少。
而那道蛋羹肉末两人吃到后来都是用抢的,最后顾及云安之是客人,盛阳忍痛让掉最后那勺肉末,这会儿两人都吃撑了,一起挺着肚子摊在椅子上,各自都不管形象了。
终于缓过一口气,云安之这才想起自己下午在墓园时最觉得古怪的地方,正好盛阳自爆他是半个女娲族人,又在女娲族生活了二十年,云安之就把问题丢给他,“唉,女娲族祭祀的时候,放在墓碑前祭祀的,是肉吗?”
盛阳这会儿感觉自己要是打个嗝都能是满嘴的肉味,乍一听这问题,他露出古怪的脸色,“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你不怕待会儿吐出来?”
哎嘿,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那云安之可就更有兴趣了。再说了,她一个前世的法医人类学专业的,你能说个什么让她吐?云安之这会儿更加期待了。
盛阳决定投降,满足对方旺盛的好奇心。
寻常人类割肉还父、剔骨还母,那是要跟自家父母决裂,从此断亲的意思。但在女娲族,因为属于半神的种族,他们有超强的愈合力,所以祭祀的时候割块肉放点血祭祀给祖辈属于常规操作。割得肉块越大,放的血越多,就说明祭祀的诚心越虔诚,或者说所祈求的愿望越难办。早些年,更夸张的还有直接断条肢体用于祭祀的,反正过个百来年还能长回来。
那段时间女娲族自己也是脑袋昏头了,大家莫名其妙起了攀比心,不比谁家生活的更好,修行得更强,比的是谁家祭祀更为用心。一家老少齐上阵,人人割肉那是常规操作,到后来就比谁家割的肉多、肉大,谁家放的血多……
那时候听说墓园那边血味、腥臭味冲天,只要遇上下雨,那边的土里泛出来的都是血水。
后来还是族长出面,强行遏止住这种行为继续发展蔓延的趋势,强行规定出祭祀的上限。当时,远在外面世界的盛阳也有自小结交的女娲族的好兄弟,他们有时候跟盛阳吐露心里话。他们也怕祭祀,就算能再生,可是疼痛和虚弱是避免不了的,他们当年最怕过节。
已经不是每年固定的清明、中元、冬至的祭祀,那时候发展到只要是过节就要祭祀,更有甚者,甚至有极端的人提出,孩子出生日就要感恩,感恩自然就要祭祀。那时候女娲族人常年脸色苍白,族居地处处都是腥臭味。
说到这里,盛阳自己就皱起眉头,云安之的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那种血肉祭祀最昌盛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一个对视,盛阳秒懂云安之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他的面容带出几分意味深长,“那之后,族里就渐渐开始异象重生了。”
所以,当年为什么好好的,忽然大家就开始攀比性的开始祭祀,这其中有没有人暗中引导,有没有人推波助澜,有没有隐藏猫腻,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好消息是,云安之和盛阳似乎找到这次事件的一条关键线索。
坏消息是,他们似乎陷入更大的阴谋里去了。
云安之按照常规逻辑就开始进行她的推理,“哎,盛阳啊,你说当年你那些朋友也跟你抱怨他们害怕祭祀,那么,如果族长没有及时出手制止这场越行越烈的血腥祭祀风,那,会不会就有女娲族人想要离开族地?”
会。
“那女娲族之所以会这么多年一直群居于此,是有什么原因吗?仅仅因为族规,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理由,比如你们这个族聚地底下掩埋或压制着什么?”
对。
“所以,现在其实也是陆续有族人搬离族聚地,那么,会有影响吗?还有,族人们知道族聚地底下的秘密吗?”
有。
分析到这份上,云安之和盛阳其实基本已经理清思路,那么接下来他们需要去证实他们的猜测。夜色已经有点深了,盛阳起身打算先把云安之送到凌霄宗一行人聚集的地方,然后他就准备不拖延时间,直接去找族长商议此事了。
虽然就目前而言,云安之和他的这些推测仅仅是怀疑,他们没有丝毫的证据,但毕竟是个方向,盛阳觉得有必要和族长,也就是他爷爷说一说进展。就在两人走向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这时候,忽然毫无预兆的,四面八方有烟尘向着两人笼罩下来。
云安之第一时间拉起颈子上的安凌巾罩住口鼻,盛阳也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手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一股劲道将两人面前的烟尘反推出去,同时眼神示意云安之,让她准备好跟在自己身后冲出去。
但是盛阳的眼睛猛的一睁,云安之第一时间已经做好防护,但即使如此,她此刻还是双眼紧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下一秒,盛阳也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等到烟尘彻底散去,有几个黑衣人跳入盛阳家的院子,两个人将云安之和盛阳抱起,转身不知道去了哪里,剩下的人则在清理痕迹,有条不紊的将盛阳和云安之这半天留在院子里所有的痕迹消灭干净。连桌上没有清洗的餐盘和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全部清洗收拾的片尘不染,这些人才从盛阳家的院子里消失。
到第二天早晨,凌霄宗的其他人才发现自家宗主居然一直没回来,然后很快的,盛阳也没有踪影的消息被大家发现。
所以,云安之和盛阳去哪里了呢?他们是怎么无声无息从女娲族族聚地消失的呢?
女娲族族长的额头上泌出一层层的冷汗,这下,好像麻烦更大了。
不好意思哈,也跟自己放个过年假,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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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第 3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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