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洞,洞口还在扩张,浓黑色的烟气旋转着如龙卷一般直冲上天。越是靠近墓园就越是感受到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阻斥感,裸露在外面与空气直接接触的皮肤也有种刺痛感。
这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一股几乎可以肉眼具象化的怨气正在生成,且越来越浓烈,女娲族历代族长和长老们最担心的事快要发生了。被他们压制在地底的大妖正在苏醒过来,等它醒来后,一定会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
叶温酒一边安排所有的长老组成阵法,尽力拖延大妖苏醒的速度,一边发布示警信号,通知所有的族人做出撤离族聚地的准备。族长家全员出动,大伯正在组织人手准备下去探寻情况,二伯自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想要抢下这个送死的任务。被大姐一巴掌拍到一边,让他赶紧滚去做属于他的工作。
看得出来这个种族居安思危的准备工作还是很好的,小半天功夫过去,已经有半数族人撤离出去。其他人也二话没说根本不假思索就在撤离的过程中。盛阳告诉云安之,女娲族每年至少两次会做这方面的演习。族人习惯了,只会觉得这次的演习越发逼真。
云安之三人行了,她觉得回去后也要时不时安排凌霄宗来这么些个演习,危机的时候才能真正做到从容不迫、有条不紊。
这是学习的时候吗?算了,凌霄宗一贯的作风,大家都习惯了。
人员撤离到最后三分之一的时候,布阵的长老们忽然齐齐吐出一口血,探查到一半就发现自己死活无法继续下降的盛阳大伯也带队回来了。看来大妖已经彻底苏醒,那么接下来想必是要进行一番生死大战了。
叶温酒叹口气,第一时间却是请盛阳和凌霄宗人一起离开。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女娲族与大妖的恩怨,其他人就不用参与进来。女娲族的族人如果能在这场大战后活下去的,就让他们以后自寻生路好了。
至于留在这里的,叶温酒作为族长,还有他身后的那些长老也做好了以身殉族的准备。叶温酒微笑着拍拍盛阳的肩膀,“女娲族作为上古遗族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我们赚了,本来我们早就该随着历史泯灭于尘埃。我们现在只是步上我们原本的命运,没什么不甘,也没什么难过的,乖孙子,好好的跟你的朋友去吧,告诉你爹以后该干嘛,要是再能给你生些弟弟妹妹就更好了。”
盛阳本来都红透了的眼圈被爷爷一句话说的几乎破防。他爹这辈子最难忘的经历绝对是那次怀孕,更是因为心疼妻子,他在孕晚期的时候决定由自己来完成生产。所以,这段经历也是他爹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因为秘法的缘故,再要怀孕,一定也是他怀孕生子。他爹平日里除了修行就是在研究各种可靠的避孕方法,堪称这方面的顶尖专家。
然后就这么没忍住差点笑出来的,精神松懈的一瞬间,叶温酒一下子就把盛阳打晕过去,然后很没眼力见的把晕过去的盛阳丢给完全没反应过来的云安之。云安之一个比盛阳矮将近三十公分的姑娘,猝不及防下差点被盛阳压倒,还好身边的修士搭把手,把盛阳扛到自己的肩头。
叶温酒笑眯眯的就这么看着,这个时候,他再没有对待凌霄宗宗主的恭敬客套,而是象一个长辈看着后辈,他随手向着凌霄宗人摆摆手,“走吧走吧,带着我这呆孙子早点走吧。放心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小辈,我女娲族的战力可是绝对会让你大开眼界的。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大妖出去危害他人的。”
云安之猛地闭了下眼睛,叶温酒的这句话只说明了一件事:剩下的这些女娲族人都做好准备,他们会用自己的性命与大妖抗争到底,他们做好陨落的准备了。
把云安之等人送到飞艇那边,看着飞艇离开的时候,叶温酒双手插在袖子里,闲散摇晃着走向墓园。其他女娲族人都在离开,只有这位族长逆着人群走向他的归宿。一边走,他一边哼唱起一首歌谣。
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在唱,但是很快的,那些女娲族人也跟着一起在唱。唱着唱着,每家都有一人停下脚步,将身上的行囊交给其他的家人,在跟所有的家人拥抱之后,这人也成为逆行者。
每个插肩而过的人都拍拍逆行者的肩膀,逆行者有男有女,他们都眼神坚毅。一个又一个逆行的女娲族人在歌声中走向墓园,走向生命的终点。
那歌谣曲调古老,声音悠长,带着连绵的尾音,云安之听不懂,但似乎能感受到歌曲中的情意,不知不觉,眼睛都湿润了。凌霄宗其他人也是如此,大家站在船舷边,随着飞艇越升越高,他们也看见四面八方都有人逆行而上。
回到墓园的女娲族人渐渐多了,也许,这就是叶温酒说的“放心”的意思,女娲族人用生命做到了他们的保证。
“这是女娲族最古老的语言,就算现在的女娲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熟练掌握,大多数人也只会唱这首歌谣,”盛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向凌霄宗这些人解释,“这首歌的意思是,太阳升起又落下,叶儿舒展又蜷缩,花儿开放又飘离,一切都是生命,来而往复。我的孩子你不要哭,我的爱人你别难过,我们其实一直在一起。从今以后春风是我,夏雨是我,秋霜是我,冬雪是我。我从未离开,我心依旧,直至永恒。”
云安之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捏起法诀,下一瞬间,盛阳果然一掌摁在船舷上,整个人借力翻出去,御空站在外面。控制着脚下的飞剑接连躲避过冲着他来的捆仙索和束缚诀,他微笑着对凌宵宗人摇摇头,“谢谢你们,但是与大家的这次旅途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你们回凌霄宗去吧。女娲族很多年一直做着准备,他们的族长长老们一直就日夜不安的等待着,今天以后,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盛阳做了一个叉手礼,“祝君修行之路顺畅通……”
“通你妹啊,”云安之忍不住爆出上辈子的粗口,“谁告诉你我们要回凌霄宗,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们停留的位置是在准备等人撤离完了再建立一个凌霄战阵。你以为我们是胆小鬼吗?待会儿再废话,你要是精通法阵,先去跟着人布上几层防护罩去。”
盛阳这么有城府的人,还是第一次被云安之骂得一脸无措,然后他这才发现凌霄宗的好些修士早在旁边操忙着,他们在女娲族的最外围建立防护罩,还有人在进行作战前的准备,连原本飞艇的工作人员跟着一起在忙。而云安之骂完自己之后,就在忙着在一张符纸上写着什么,接着,这符纸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云安之这才松了口气,有时间再瞪盛阳一眼。
盛阳瞪大眼睛,茫然的看向云安之,“你,你们这是打算,可是这事跟你们无关啊。”
“天下事天下人皆可管之,”云安之毫不在意的一挥手,“别废话了,我们只是再做最后的准备,预防出现万一。要是女娲族自己能够解决最好,不行还有我们补救。你放心,我已经召集凌霄宗诸多精英以最快速度赶来这里,这么多人我还不信挡不住大妖。”
云安之自己也跃出飞艇,她身边跟着唐启、侯塞酹和姜希,四人一起飞过盛阳,“走吧,我们先去现场看情况,也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事已至此,盛阳知道多说无益,苦笑一下就这么跟在四人后面。只是,他落在云安之背影的眼神就越发复杂了。云安之总觉得自己看不透盛阳,盛阳何尝不也是同样的感觉呢?
一开始觉得凌霄宗的这位宗主就跟凌霄宗一般,给他的初始印象就是聪明那是绝对的聪明,但单纯也是相当的单纯。凌霄宗的所有修士给人一种一根筋的感觉,这位宗主名扬四域,生而知之,但本性依然很凌霄宗,一脉传承的一根筋。但这个一根筋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震惊仙门百家无数次。
最著名的那个问答,学法者何为?
这位宗主还真是彻底贯彻了她的答案: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修士察觉到凌霄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庞然巨物,不是因为他们前任宗主顺利飞升,不是因为他们现在也有自己的专属秘境,不是因为凌霄宗通过改革后日新月异、蓬勃发展,最大的原因是,不管他们怎么发展、怎么改变,但他们这个宗门就是能做出从上到下的初心不变。
而这个初心不变别说在仙门百家,就算是平凡的人类也是最难做到的。
人啊,非常善变,稍有异动就跟着改变,有的人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也不过是几年而已。而修仙的人时间最是漫长,很多修仙者早就将自己的初衷遗忘到自己都想不起来的程度,而凌霄宗的这群奇葩,他们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这一宗门的奇葩啊,他们心性这一项上真的是让仙门百家羡慕嫉妒恨。
来到墓园后,这边已经到达很紧张的时候,近百人组成的法阵围绕着那个洞,洞口的直径有一丈长了,没有继续扩张。叶温酒站在阵点的位置上全神贯注,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这几个人忽然出现。要不是时机不对,叶温酒恨不得跳起来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点跑,往远了跑,反而跑回来送死吗?
对方虽然是个小孩大妖,但是被骗到地底数千年,他们还一直抽取人家的灵力,可想而知,这次醒来的怨气会有多大。在场的女娲族已经做好全员殉道的准备,结果你们跑回来做什么!就你们几个够做什么?!想死吗!!!
全部的愤怒被叶温酒用杀气腾腾的眼神冲击而去,而过来这边的几个人都很默契的谁也不看他。盛阳是不敢看,云安之是不愿意看,叶温酒这会儿就算在心里把他们骂到死也无所谓,反正他忙嘛,过不来嘛,他们就当不知道好了。
这几个人毫无心理负担的当他们的缩头乌龟,叶温酒还真拿这样的他们毫无办法。
大妖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洞里出来。
先是一只毛乎乎的黑爪子,然后是圆滚滚的又黑又短的肉胳膊,接着是脑袋、上半身,两只爪子摁在土地上,艰难的把自己从洞里撑了出来。
屁股一扭硬是带上来一条胖腿,最后整个身子是用滚的方式真正离开那个洞口,最后这一滚可能是用掉大妖最后的力量。整个身体滚出洞口的之后,就这么背朝天脸朝地的趴着,大口大口喘息着。
而这个时候,所有阵点上蓄势待发、严阵以待做好准备的女娲族族人,和安分守己躲在一边不敢惹事的凌霄宗几人都鸦雀无声,大家的嘴巴一个张的比一个大。
这位大妖,您,出来的姿势还真的挺接地气的哈。
大妖还在喘息。
云安之晕乎乎的想到叶温酒的介绍,大妖是被关在地底深处,还在孩童不懂事的时候就被关在那里。所以,这位大妖是这么一爪子一爪子从地底下爬出来的?
那就解释得通了,还真挺辛苦的,能爬上来还真的很不容易了,人家喘口气怎么了,人家数千年前毕竟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人家就这么接地气怎么了?!
云安之离奇的很淡定,但是除她以外就没人淡定了好吗?!
唐启、侯塞酹和姜希在大妖出现那只爪子的第一时间把云安之挡在身后,但此刻,他们三的背影莫名僵硬起来。姜希当初的御兽学是以“及格”的成绩过关,所以她此刻小小声的问云安之,“宗主,云宗主,这个大妖,要是我没认错的话,它,它是,它好像是,食铁兽吧?”
恭喜你,回答正确。
这位传说中的大妖就是食铁兽,从体型看来,甚至才勉强到云安之腰部的高度,也就是说,还是只宝宝食铁兽。当初的女娲族你们真没人性,居然欺骗这么小一个宝宝。问题是,数千年过去了,大妖你怎么才这么大,还依然是个宝宝吗?
好吧,要是把你关到底下几千年,不让你接触外界,没机会修炼,还要时不时抽取你身上的灵气,你能活着就不错了,宝宝就宝宝吧,能活着就是万幸,看见这只宝宝熊猫身上浓黑色的烟尘,那是怨气啊。数千年了,终于获得自由的大妖啊。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起来,大妖就是大妖,不能因为它小就掉以轻心。就它现在身上的怨气看来它真的很生气,那么接下来就该生死一战了……吧?
“嗷”终于喘匀了那口气的宝宝熊猫一个翻身,仰天冲着天空发出怒吼,果然,它真的很生气。
叶温酒和女娲族人同时运转灵力,准备发动他们脚下的大阵,就见大妖环视一圈,在人群中准确的看向族长叶温酒,又是一声怒吼后,伸出一只肥肥的爪子指向叶温酒,“你,头上带着红毛的那个,你是女娲族族长吧。你们怎么搞的,明明承诺好的事怎么还带反悔的,当初说的是给猫猫我喝竹叶酒,这些年为什么换成臭血?你们说话不算数,欺负宝宝不会生气吗?”
……啊?
叶温酒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灯的滴溜圆,盛阳那双与他同款的瑞风眼同样的滚圆,两人都是高于一般人的身高,所以他二人的视线在云安之的头顶对应上了,云安之对此表示无语。
叶温酒左侧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位长老“啊”的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状踮着脚扒拉着叶温酒的手臂,拉扯着族长让他看向自己,“族长族长我想起来了,我们以前祭祀的时候的确用的都是竹叶酒,百来年前莫名其妙就说什么不用血肉就是对祖辈的不恭敬才变的,否则原来都是倒上两桶竹叶酒!”
人群中盛阳二伯的脸说什么都不敢抬起来,盛阳一个闪身离开现场,然后很快回来,他家老宅的地库里还存了好些个竹叶酒,他爹挺喜欢的,还让盛阳有机会回去的话,记得给他带些回来。
刚才的还怒发冲冠的熊猫瞬间就拍开酒坛的封口,喜滋滋的舔起酒来,那股子浓黑色的烟尘也就同时消散了。
云安之神色复杂的看向那只一口接一口舔着竹叶酒的熊猫,似乎明白了什么。
《御兽学》的课本里介绍过:食铁兽,又名熊猫。性子极懒散,不爱动。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平时行动起来慢悠悠的,甚至有的时候用滚动的方式代替前进,因为不用动脚。平日爱吃竹,传说中是蚩尤的战兽,上古时期应该能征善战,具备强大的武力。但如今因为其性子越发懒散,其战力已不可考。
云安之上一世也曾在电脑电视里看过熊猫,凌霄宗其实万物峰的动物峰也有,如出一辙的爱懒烦动,光就外貌而言,可爱是真的可爱,但其战力真的就,不可考。
所以,当年真的是女娲族的先祖把它骗到地底深处的吗?
熊猫舔完两桶酒,略微带着点微醺的酒意就开始抱怨,“你们这些后辈怎么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给猫猫提供一个冬暖夏凉的地方让猫猫想睡多久睡多久,只是让猫猫在睡梦中不要闭塞灵气任由其发散。说好了发散的灵力给你们用,而你们会提供给猫猫竹叶酒作为酬劳。怎么说断就断了,说好的事怎么还反悔了?不给猫猫竹叶酒也就算了,怎么还给猫猫喝臭血?猫猫最讨厌血的味道,你们说话不算数,罚你们,罚你们再赔猫猫更多的竹叶酒!”
好了,破案了,当初还真的没骗大妖,大妖只是,更遵,循,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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