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三）班的教室一角，夏灼和顾迟的座位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和谐”气场。
物理课上，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受力分析题。夏灼对着草稿纸上画得歪歪扭扭的小球和斜面，眉头拧成了疙瘩。
“喂，冰山。”她用笔帽戳了戳旁边人的手臂，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不耐烦，“这破球到底受几个力？我怎么看它都该滚下来了，怎么还能停在斜面上？违反常识啊！”
顾迟的目光从自己的竞赛题上移开，淡淡地扫了一眼夏灼的鬼画符，语气平稳无波：“它受重力、支持力、摩擦力。”
“然后呢？”
“然后，”顾迟的指尖在草稿纸上某个点虚虚一点，“你的这里画反了。”
夏灼凑近一看，顿时泄气：“……哦。”
她悻悻地擦掉错误的箭头，嘴里还不忘小声嘀咕：“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瞎掺和。”
顾迟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边继续演算自己的题目，一边淡淡接了一句：“嗯，不如你有眼力见。”
夏灼：“……”她是不是被怼了？
她扭过头，瞪着顾迟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试图找出一点讽刺的痕迹，但对方专注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
“啧。”夏灼抢过顾迟放在桌上的橡皮，故意用力地擦掉自己的错误，把橡皮用得砰砰响。
顾迟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她用完後，默默地把橡皮拿了回去，放回原处。
物理测验卷发下来，夏灼看着那个鲜红的“62”，又探头去看顾迟的——“96”。
“啧，”夏灼把卷子拍在桌上，语气酸溜溜的，“顾同学，你大脑是什么构造？借我研究研究呗？放心，拆完了肯定给你装回去，就是装完还能不能考96我就不保证了。”
顾迟正拿着红笔订正那仅有的一个小失误，头也不抬：“研究可以。先确保你的手不会抖到把神经元都搞错位。”
夏灼噎住，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手工做的好。”
“嗯，”顾迟终于抬眼看她，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揶揄，“看来手工和脑力确实不共用一套系统。”
夏灼气得想拿卷子敲她的头，但最终还是愤愤地拿出错题本，恶狠狠地开始抄题，嘴里念念有词：“等着，下次一定超过你……”
顾迟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转瞬即逝。
午休时间，夏灼拆开一包薯片，吃得咔嚓作响。她习惯性地把袋子递到顾迟那边：“吃吗？”
顾迟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看了看那包油滋滋的薯片，微微蹙眉：“噪音污染和垃圾食品，你倒是占全了。”
“不吃拉倒！”夏灼迅速收回手，自己塞了一大口，“享受不了人间美味是你的损失，冰山小姐。你就适合喝露水，真的，仙气飘飘。”
顾迟重新闭上眼睛，懒得理她。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淡淡开口：“下午有英语听力，你如果再因为肚子不舒服申请去厕所，张老师不会批的。”
夏灼咀嚼的动作顿住了。好像……是有点撑了。她默默地把薯片袋子卷了起来，塞回了桌肚。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中间。一个叽叽喳喳偶尔毒舌，一个冷淡回应偶尔精准打击。
看似针尖对麦芒，却又诡异地形成了一种互不干扰又彼此熟悉的默契。
这大概就是她们之间，“和谐”相处的独特方式。
这种“和谐”的平衡，在周五下午被打破了。
张丽老师宣布了即将到来的校园文化节安排，要求以小组为单位准备节目，名单下课就得上报。
“小组按座位分，前后两排四个人一组。”张老师补充道，“下周一各组把节目报给文艺委员。”
话音刚落，夏灼、顾迟，以及她们前座的林薇和另一个女生，四个人面面相觑，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薇反应最快，立刻转身，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夏灼：“小灼！靠你了！你画画那么好，我们组个创意绘画表演怎么样？或者你上去来个现场速写？”
另一个女生也连连点头。
夏灼有点意动，刚想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那座瞬间气场又冷了八度的冰山。
顾迟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把手里的笔捏断。她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周身都写满了“拒绝”和“生人勿近”。
夏灼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得了吧，就我们四个？上去表演‘沉默是金’吗？还是表演‘如何高效地冷场’？”
林薇：“啊？那怎么办啊？”
夏灼下巴一扬，指了指旁边：“喏，最大不稳定因素在这儿呢。你指望顾大学霸放下竞赛题，跟我们一起排练小学生节目？”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却偷偷观察着顾迟的反应。
顾迟的睫毛颤了一下，依旧没抬头，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一丝丝。
“那……那也不能不参加啊。”林薇哭丧着脸。
夏灼摸着下巴，眼珠一转，忽然打了个响指（声音不大，但足够吸引旁边人的注意）：“有了！我们搞个‘反卷’行为艺术！主题就叫‘论高中生睡眠的珍贵性’，我们四个就上台，裹着毯子睡觉！绝对轰动！”
林薇和另一个女生：“……”
一直沉默的顾迟终于忍不住，极轻地侧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夏灼一眼。
夏灼立刻捕捉到这一眼，心里莫名有点小得意，面上却一副“我认真的”表情：“怎么？不够创新吗？那换个主题，‘我与数学题的一生之敌’，我上台表演被数学题逼疯的全过程……”
“我不行了。”林薇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夏灼见好就收，挥了挥手，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我想想吧，肯定找个不用排练、不用动、最好连话都不用说的办法。保证不耽误顾大学霸为班争光，行了吧？”
她这话像是说给林薇听，眼睛却瞟着顾迟。
顾迟重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两个字：“……随便。”
这已经是巨大的让步了。
夏灼心里打了个响指：搞定！
放学后，人都走光了。夏灼还赖在座位上，咬着笔头对着空白的文化节报名表发愁。
“不用动不用说话……难道真的上去睡觉？”她自言自语。
旁边传来收拾书包的细微声响。
夏灼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扭头，眼睛发光地盯着正准备离开的顾迟：“喂，冰山！”
顾迟动作停住，看向她。
“你字写得是不是特别好看？就那种，跟打印出来一样的？”夏灼凑近一点，脸上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
顾迟警惕地看着她，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样！”夏灼把报名表拍到她面前，笑容灿烂，“节目我想好了！就叫‘现场书法展示’！你上去写字，我在旁边给你……呃……磨墨？或者当书童？林薇她们负责举纸！完美！完全符合你的气质！高端、大气、上档次！还不用说话！”
顾迟看着那张报名表，眉头又蹙了起来，显然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冒。
“哎呀，帮帮忙嘛同桌！”夏灼双手合十，做出哀求的样子，语气却依旧带着她那特有欠揍，“你看你平时冷得像块冰，总得为班级融化一次吧？贡献一下你的‘美色’……啊不是，‘字色’！不然我们组真要上去表演睡觉了，多丢你的人啊，毕竟你现在是我同桌了！”
顾迟看着夏灼那副耍无赖的样子，沉默了很久。
久到夏灼以为她肯定会拒绝的时候，她却忽然伸出手，拿走了那张报名表，然后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在“节目名称”那一栏，她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四个瘦硬清峻的字:书法。
写完后，她把表格塞回给夏灼，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你同意啦？”夏灼惊喜地拿起表格，看着上面好看的字:“？？？什么鬼啊。‘书法’？你这人起节目名字都这么冷？”
顾迟没理她，背起书包快步朝教室外走去。
夏灼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得肩膀直抖。
“书法”？还真是……贴切又符合人设。
"顾迟这人真装。"
她忽然又觉得，这座冰山，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甚至可以说，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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