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峰藏经阁。
几盏长明灯静静燃烧,灯油是由曹水象尸油所炼。
曹水象是祁筝在山下捡的,还是头小象,不知因何缘由经脉俱裂而死。这类二等妖兽在青亭峰地界实属不多见。祁筝于是将它装进戒子空间内,简简单单又省下五十星石的灯油钱。
只是咪咪很嫌弃,死活不愿再进她储灵囊。祁筝一向不怎么管它,爱去哪儿去哪儿。
阁内昏暗潮湿,木桌不知被哪只小兽啃穿了,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芯。星牌悬停在祁筝面前,屏幕上的《四海伏妖志》随意念翻动了一页。
此书乃是考研必备秘籍,概因葫芦峰太过穷困,她想要阅览这等高深奥妙的兽考资料,需从她梦中情阁,也就是绮云阁在星谱上发布的共享图库中借阅。
小臂忽地被人戳了下,还未等她回头,一人便难为情地趴在祁筝耳畔气声道:“大师姐,可否让我连一小会儿您的星谱,我……我这个月的流量用完了。”少女赧然地垂下眼睫,有些不敢看她。
“好。”
祁筝颔首,葱白的指尖轻点她屏上一星谱名称,静静道:“密码是《灵契玄解》二百一十八页第二段第一行的十六个字,用完记得退出去。”
女孩见到星谱名时脸色微僵,旋即恍然回神,连连应道:“是,多谢大师姐!”
她嘴角扭曲着,一路小跑回到座位,袖中星牌已泛起盈光。天哪,天哪,【兽考真题已过五遍正确率超百分之八十你拿什么和我比】竟然是大师姐,发到葫芦峰论坛上,我肯定要火了!
少女掐着掌心努力憋笑,刚打出【据真实可靠的小道消息,大师】,肩膀便一沉。
她身形一顿,脖颈一寸一寸转动,瞥见了个打着补丁的青竹纹袖口。
混着剑气的声音阴恻恻响起:“论坛置顶费二百星石,劳烦替我垫付,卿栎师妹。”
程卿栎后背顿时僵直如铁板,一瞬间就把输入框的内容删了个干净。“您放心,师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面上如老僧入定般坚定沉稳,心中却比尖啸鸡叫的还要尖啸,师姐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啊啊啊啊啊!
暮色渐沉,祁筝像个没事人一般走出藏经阁,今日学习任务已然完成了,等回到寝舍修炼再一阵子,轻轻松松又是卷死同门的一天。
忽地想到什么,她停下脚步。储灵囊除了没用完还剩下半只的曹水象,一堆破破烂烂的典籍,一些大小不一的星石外,仍然空无一物。
我那么大一只咪呢,不是已经把小象冻起来了吗?又不臭,真难伺候。
咪咪总是喜爱私自跑出去,这一次离开了许多天,祁筝时常怀疑是不是给它的自由过了火。
遥遥领先同门的喜悦被消失的咪咪冲淡许多,愤愤不平的祁筝还未回到寝舍,半路却先被宋掌门叫了过去。
“玄境试炼?”
“是,是,筝啊,咱们葫芦峰今年也是蹭着隔壁的土豆峰蹭着他们掌门二舅姥爷家表孙二堂哥是玉虚门长老亲传弟子的关系,才获得了此次进入玄境试炼的机会!你赶紧准备一下,就在半月后,带着你几个师妹师弟,一同进去蹭上一番!不说拿出个什么成绩,能薅点野菜,或者捡点受伤的萌萌的小灵兽什么的也是妙事一桩啊哈哈哈……”
祁筝皱着眉忍无可忍打断了宋见山的畅想。
“掌门,我还要备考,怕是挤不出时间来。”
宋见山声音一顿,转而神秘地笑笑:“绮云阁也去,再说了,兽考除了客观题和主观题,还有实践题,你出去见见世面,总归不是坏事。”见祁筝正了神色,才老神在在继续道:“试炼头名,除绮云阁以外,可获得绮云阁研究生推免资格。”
祁筝果断开口:“误工费1000星石。”
“现在就打你账上。”
“成交。”
————
推开寝舍们,咪咪正趴在她床上舔铃铛,很是陶醉。
门槛摩擦声一响,此猫一瞬间便放下了翘起的后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也不看祁筝。
通体蓝紫的毛绒小兽生着伤害了零个人的小闷气,身后覆了些鳞片的尾巴左右甩着。
祁筝褪下外衫,“砰”一下躺倒在咪咪身侧,听到它鼻间喷出一声无奈叹息,她随意捋了两把咪咪的尾巴尖,道:“又怎么了,少爷?”
咪咪当然不会回答她,只偏过头去与祁筝冷战,深蓝的尾巴也十分冷酷地从她手中抽出来,盘踞在大腿前。
“祁二咪!养你这么久,吃我的喝我的,摸你两下还要挠我。妈妈不就是占用了你一点睡觉空间吗,至于生这么久的气?”
咪咪似乎更是火冒三丈,竟然往一旁很经意地挪动了一大步,祁筝赶紧找补,一边观察它脸色,一边超大声叹气道:“唉,也是妈妈让你受了委屈,妈妈每日起早贪黑学习修炼,砸锅卖铁供你吃喝,都是为了给你更好的条件啊。二咪,你跟了妈妈,真是受苦了,实在对不住。”
尽管这话术咪咪已经听了成百上千遍,无疑还是很有效的。就体现在祁筝试探着伸出手摸了它的脊背,它却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摸到痒痒肉的时候皮毛会从上到下颤动一番。
她见势头正好,于是乘胜追击,一把捞过小兽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头埋至它腹间软毛上大吸了一口。
咪咪未置一词,但祁筝知道它肯定在心里发出了沉默而抗拒的叫声。
鼻尖倏地传来冰凉而坚硬的触感“咪啊,你肚子上怎么变硬了?”她有些奇怪。刚要伸手找,咪咪就挣开她跑走了。
祁筝本打算刷一会论坛,严蝉发来讯息,问她《灵宠护理学练习题集第五版-宁子昭版》的习题。严蝉是宗门林正长老的大弟子,也是她的三师妹。
夜里又梦到了些前尘往事。
她家本是贫农,爹死了娘跑了,祁筝打小跟着小叔一家长大。小叔不待见她,总让她做重活。
祁筝从前有一只野狸,养过一段时间,名唤祁大咪。大概由于野性难驯,这狸奴终究还是跑了。
她那时才十二三岁,上山找大咪,影都没见到,却凑巧发现一只倒在树下浑身干瘦的小蓝猫。
祁筝从来不知还有此种颜色的小狸奴,赶忙把它抱起来,并赐了一名,“你就叫祁二咪吧。”
话音刚落,奄奄一息的祁二咪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睁开了眼,并迅速一口咬上祁筝的手腕,还没她拔掉手上砍柴造成的倒刺疼。
祁筝:……
半晌,伤口中才艰难地溢出一丝血线。
还没未反应过来,祁二咪就瞪着金色的兽瞳,急急地一下舔掉了血。
林间刹时狂风大作,祁筝心口像火燎一般滚烫,她说不出身体发生了何种变化,只是头一晕,体内就好似多出了些什么。等回过神,怀中的小蓝猫竟不知在何时不见了,而她左手腕上也莫名出现一枚蓝色印痕,形状肖似一块冰锥。
从此以后祁筝再也没见过二咪,腕子上的痕迹也洗刷不掉。她害怕让二叔发现,一直藏着掖着。
直到仙人征兵征到了小叔家门口,她瞒着醉酒酣睡的男人偷偷见了仙人。她不想永远待在这个村落中,受小叔颐指气使。前几日,小叔还说要把她卖给隔壁村的鳏夫,换一笔酒钱。
回忆起满脸胡茬的男人向她扔来一个瓷碗,嘴中还骂着“吸血虫”,祁筝感到一阵后怕,她往一旁躲,碗砸在墙角摔了个稀碎,她对小叔最后的一点感情也随着四散飞开的残片碎得彻底。
她观察着,筛选着,最终站在了一个门可罗雀的摊位前。
对比其他仙风道骨,清冷出尘的道长,这位道长头发毛躁,衣袍也打满补丁,但很面善。
“本派葫芦峰,小友想试试吗?”笑眯眯的道长笑眯眯地开口道。
“试……什么?”
视线跟着道长的手落在一扇瓷碟上。
“试灵根。”仙长道。
“好。”
祁筝按他指示刺破指尖,滴下一滴血进碟中。
道长面色逐渐凝重,祁筝的心也被揪起来。
“啊这,咳咳,小友,你这灵根,聊胜于无啊。”
祁筝大脑一空,“啊那,那怎么办?”
宋见山见这小姑娘眼眶红了一圈,赶紧安抚道:“无事无事,我们御兽宗不看这个。”
祁筝心中大石落地,于是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却被眼疾手快的宋见山一把抓住腕骨。
“小友,你可知这蓝色印记是为何物,又从何而来?”
祁筝被他捏着,挣脱不得,只见他低头盯着自己袖中的蓝痕,神色很是激动,又想要尽力抑制面部的颤动。
“回道长,我也不知,多年前在家中后山寻得一蓝色小狸奴,我摸他一下,便有了此印。”
宋见山点点头,又似随口问道一般,“啊这样,那这小狸奴,现在何处啊?”
祁筝道:“从那之后我再没能见它了。”
“唔,那你还想去其他门派吗,小友?”
“若是您录了我,我便不去了。”
周围拥挤而熙攘的人群都好似被噤了声,她眼睁睁目睹道长用不容置疑的力道,直接将她还在渗血的指尖按在一翠色玉牌上。玉牌吸收了血珠,顷刻间光芒大作。
祁筝从小生活在村庄中,整日和深山老林打交道,从未见过这场面,饶是想装得镇静些,一时间也有些呆愣。
宋见山桀桀一笑,顺势将星牌递给她,方才还和颜悦色的脸突然变得老谋深算起来,“你被录取了,祁筝小友,从今日起,你就是我葫芦峰的大弟子!”
————
一觉睡醒,祁筝头还有些痛,宋掌门可是框惨了她。进来才知道,自己竟是这葫芦峰第一个弟子!百年过去,才壮大到如今这副模样,不过仍然算是个小门派就是了。
修真界除了绮云阁、赤霞宗、玉虚门这几个综合类大宗,几乎都是专攻一类的小门派,如葫芦峰和隔壁的土豆峰只御兽、凌霄阁只御剑、钟青门只炼器。
而作为大师姐的祁筝,除了要潜心修炼,光复宗门,还要整饬门派上下大小事务,大到弟子考研院校筛选,复习计划安排,小到帮师妹师弟结灵兽契,封禁论坛违规言论及账号,事事都要亲历亲为。宋见山这个挂名掌门只需跟在祁筝身后筝儿长筝儿短,筝儿太让为师骄傲了就行。
进了葫芦峰百年,祁筝也未发现咪咪的过兽之处,就能喷出几粒小水滴,还没以前她在老家干农活时喷水壶洒的水多。在典籍中也查不到咪咪的种类,于是宋见山为它命了一个新名,叫做“喷水兽”。
咪咪当时正在祁筝怀中,听到这称呼,登时勃然大怒,狠狠咬上宋见山的虎口,痛得他大叫一声,缠了好几日纱布。
玄境试炼前的日子在紧锣密鼓的复习备考中很快过去了。
据说玄境内有超多大能亲传法宝秘笈,进了那里,说不准就撞上了个什么机缘,便可“从此一飞冲天,同门长老捧我臭脚不再是梦”。
祁筝只带了几个信得过的同门,前几日刚见过的程卿栎,二师弟狄花海和三师妹严蝉。
试炼前三日,祁筝将几人叫到寝舍开会。
狄花海站在大师姐门前,他的灵宠是火鬃狮,红毛似火,长鬃飘逸,威风凛凛地贴在身侧。可就在看到屋内某物的一瞬间,这巨兽竟狮躯一震,弹指间变成米粒大小,连滚带爬钻进了主人腰间的储灵囊中。
他心中有一小丢酸涩,明明都是猫,自家窝里横的霸王明明还大上许多,见了大师姐家的咪咪,却总被吓得像怕猫的耗子,真是岂有此理,但也只能怒其不争地戳了两下袋子,“怂!”
————
祁筝坐在榻上,方才她已将此次兽考实践模拟注意事项传授给三位师妹师弟。祁二咪胖胖地窝在一边,猫仗人势靠着她高冷舔毛。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三人双手紧贴于袍缝,目光坚定,齐声回道:“捡漏!”
“说三遍!”
“我们要捡漏!我们要捡漏!我们要捡漏!”
祁筝双臂于胸前交叉,满意颔首,对二师弟凛然道:“狄花海,你来回答一下三个莫要。”
少年马尾高竖,前二十年的侯府生活把他养的芝兰玉树,唇红齿白,祁筝唆使他时有种犬欺落平阳之虎的爽利感。
狄花海中气十足道:“莫要闲聊!莫要贪多!莫要掉队!”
嗯,不错不错。
她略微思索,“下一个问题是三个必定,谁回答上来了奖励五个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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