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琴听说李家上门退亲的事之后,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就隐隐很高兴。
至于为什么高兴,许半琴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她不愿意自己和别人同人不同命,自己嫁个老头,向清怡就可以嫁给俊朗的读书人,要知道李槐前途不可限量,就算是现阶段比向庆荣穷一些,可是他是举人老爷!以后说不定能高中呢,就算是不能,他的身份也不是向庆荣这个都快年过半百的老头能比得上的。
加上现在向清怡对她流露的敌意,许半琴不想看到她再得意。
而这些天,许半琴也没有闲着,她费劲心力哄向老爷。
成效是显而易见的,向老爷对她的亏欠感越来越甚,甚至开始后悔当初听了向老太的话,只娶了许半琴做姨娘,出于亏欠感,在许半琴拐弯抹角地说自己现在住的庭院太小了之后,向老爷大手一挥,让许半琴先搬去正院住一段时间,他命人将这边的修葺一番。
这只是场面话,谁都知道搬去正院住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向老爷碍于现在不好立马将许半琴给扶正,走曲线救国的路子罢了。更何况,向老爷没有将中馈交给向老太,而是将中馈交给了许半琴,这几乎就是在告诉别人,等时机成熟,他就会将许半琴扶正了。
许半琴一开始听向老爷下令让她搬去正院还有些抗拒,她非常不愿意去正院住,或许是心里有鬼,她害怕那个地方,平时经过都会走得更快一些。现在让她过去住,她几乎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可是她不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代表什么。她不会甘心做一个姨娘,所以这些日子费尽心力让向庆荣满意,这才挣来了这个机会,她不可能拒绝。
向清怡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一惊。她知道许半琴这个女人有点能耐,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进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搞定向庆荣,让向庆荣改变主意,让许半琴住去正院还将中馈交给她,这摆明了是要将许半琴扶正!
正在她有些焦虑时,丫鬟进来通报,说许半琴过来了。
向清怡皱了皱眉,许半琴这个时候过来是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许半琴显然是有认真打扮过一番,穿金戴银,衣着华贵,看起来确实很有正室的派头,不太像姨娘。
向清怡站起来,“许姨娘今日有空过来我这?”
许半琴笑道:“以前你都是叫我许姐姐的,怎么如今倒是生分了?”
向清怡笑道:“以前叫你姐姐,是因为当时你只是寄居的客人,如今你都已经成为许姨娘了,当然不能再那么叫了。”
向清怡一口一个姨娘,让许半琴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可不从来没当自己只是个姨娘。
从向清怡微冷的眸光中,许半琴确定了,向清怡就是对自己有敌意。
她还记得,向清怡最开始知道她要嫁给她爹的时候,反应并不是抗拒,而是欢喜,她还说真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当时的向清怡天真得不像话,哪像现在这个向清怡,整个人都是冷淡得没有温度,显得很有城府。
许半琴越发确定向清怡是知道了什么了。
许半琴试探地说道:“你知道了吗?你爹让我搬到夫人曾经住的正院去,我现在那个院子太小了,老爷说要帮我修葺一下,将其他两个偏院也圈进来。你不会生气吧?”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向清怡的神色,看到她果然听完之后脸色更冷了两分,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许半琴心里一瞬间有些慌乱,她不知道向清怡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或者向清怡只是怀疑,她不敢确定也不敢冒险,心跳顿时如擂鼓,许半琴怕再待下去会露馅,找了个托词就告辞了。
慢慢走出向清怡的院子,许半琴也逐渐平静下来。她走出那一步从来不曾后悔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至于向夫人,她都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她尚且不害怕她,人死如灯灭,她又能对自己怎么样?
许半琴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每一步,都走得越加坚定。她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若是半途害怕,她的下场只会比向夫人更惨!
当天下午,许半琴就搬去了正院。
向老太知道之后,差点没气吐血,她命人去将向庆荣给叫过来,但是许半琴早有准备,向庆荣身边的侍从都已经被她收买了,向老太派过去的人根本就见不到向庆荣,就直接被以老爷外出不在家的托词给打发回来了。
向老太就算是再生气也没有用,向庆荣根本就不给她这个发怒的机会。
一月过后,许半琴原先住的院子没见要修葺的动静,倒是许半琴在正院住得越发如鱼得水了。向庆荣将中馈也交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她恩威并施,除了几个向夫人陪嫁过来的老人,几乎全都被许半琴或威胁或收买,都默认了许姨娘行使正室的权力。
向老太气得几乎要发疯。
她生气的不仅仅是许半琴身为姨娘待遇却是正室这样不合礼法规矩的事情,更生气的是向庆荣重视一个姨娘都比她这个亲娘重视得多。这让她更加视许半琴为眼中钉,别的做不了,就让许半琴天天早上过来晨昏定省立规矩。
许半琴倒是来了两天,后面就托词自己管理诺大的一个向家实在是忙不过来,干脆就不过来了。
向清怡知道,许半琴这是狗仗人势呢。她知道向庆荣对向老太这个亲娘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向庆荣并不想让向老太住下来,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而向清怡因为擅自去接向老太接回来,被向庆荣知道之后,虽然没有训斥她,但是很明显,向庆荣这么久没有理会向清怡就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不管怎么样,向庆荣现在没有将向老太赶出去,并不是因为他对向老太有多么深的感情,而是因为商人重名利。
他若是对向老太不尊重让旁人知道了,传开,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打击。试想一下,他连人最基本的孝道都没有,别人又怎么会相信他有诚信这样宝贵的品质呢。而且他这辈子没有儿子已经够让人嘲笑的了,不想让别人再诟病,所以向庆荣对向老太只能是置之远之。
向老太不服气啊。她最开始过来的时候是因为那二百两银子不假,但是当到了正临,看到了大儿子家的富贵奢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动过回去的念头。
这个也是她的亲儿子,就算是不得她的喜欢,那也是亲生的,供养她是天经地义。可是向老太心里还是挂念二儿子,并且到了向府的第一天,老太太就已经想得很好,大儿子这么有钱,随便从牙缝里抠一点出来接济一下二儿子,都够二儿子一家人衣食无忧了。
可是向老太也很清楚,大儿子不会同意。他若是愿意就不会每年都装穷,叫人送那么一点点年礼回去,向庆荣对家乡的亲人早就已经没有感情了。
所以,向老太很清楚,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掌控向府,等她掌控了向府,她手里有银子,想给二儿子多少就给他多少。可是目前看来,事情的发展明显不在她的预料范围。若是没有这个许姨娘的出现,或许她还可以以家中没有主母她来代管这样的理由来接管中馈,但是现在,许姨娘掌管了中馈,她这个亲娘要靠边站。
“祖母。”
向清怡一走进向老太的屋子,看到几个姨娘规规矩矩地坐着,但是没有看到许半琴的影子。
向清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给向老太请了安,这才问道:“怎么没看到许姨娘,她是先回去了吗?”
她这话一问出来,向老太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其他几个姨娘脸色也各有不同,有一个事不关己地无动于衷地坐着,但另三个脸上都出现了几分焦虑几分担忧,更有几分不服。
想想也是,许半琴才不过二十出头,就能将向庆荣拿捏得死死的,虽然是以姨娘的身份进了门,可现在转头人家就能爬到正室的位置,她们都已经入向家门十来年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向老太冷哼了一声,“人家哪里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向清怡淡淡笑道:“老太太,您是向家的老祖宗,谁敢不将您放在眼里呢。”
这话说得熨帖,向老太听了有些满意,可是随即眉心的皱纹又深了。话是这么说,这向家又有谁将她真正放在眼里呢。
向老太确实气闷,可是又有些无能为力之感。若是早知今日,早年就该好好地对待大儿子,如今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想想她来这之后就给二儿子写了一封书信寄回,书信上将向庆荣家的富贵都描述了一遍,半个月前就收到了二儿子的回信,信里十分欣喜和向往,二儿子一家都指望着大哥能慷慨解囊呢。
向老太更觉头疼。
向清怡知道老太太送信的事情,老太太如今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是她安排的,就连关娘都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她的事情向清怡知道得清楚。向老太将会是她最好的盟友,因为向清怡能想办法对付许半琴,但是她对向庆荣可能会无能为力,而向老太就不一样了,虽然母子不和,但向老太是向庆荣的亲娘,有些事情她不方便或者不能的事情,向老太却可以。
许半琴如今已经在向家的内宅站稳脚跟了。
内宅这些下人不像外宅的人,他们本来就依附主人而活,也随风向摇摆,谁掌握权力,他们就效命于谁。
许半琴现在和正室的位置就差一个名正言顺。
许半琴在站稳脚跟收买人心的同时,也总有一些聪明人会来过投诚,而向老太的事情就成了一个投诚的条件。
向老太是向清怡主动去接回来的,向老太一来,她就只能做姨娘。
这让许半琴非常的恼火,她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她之前没有想过要针对向清怡,即使天真的向清怡有时候衬托她非常的污浊,她也觉得向清怡是可爱的。现在她却这样背后捅了她一刀,如果说,这都只是让她对向清怡更加不满,而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对向清怡变成彻底的憎恨。
李槐来了。
和他娘过来的目的不一样,李槐是来道歉的。他对着愤怒的向庆荣长跪不起致歉,这让向庆荣的一腔怒火彻底发不出来了。
李槐将责任全部都推到了李老太身上,话说得很委婉。
“我刚从书院回来就听说了我娘上门的事情,我娘年纪大了,她又是乡下妇人,请伯父不要与她一般见识。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的错,我没能阻止我娘,我是读书人,先生教给我仁义礼智信,我当初既然承诺了要娶清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她还愿意嫁给我,我都会娶她做我的妻子...”
一连番话下来,不仅将向庆荣的怒火给全浇灭了,就连之前对李槐隐隐的不信任之感也都消弭殆尽。果然啊,他识人如炬,就知道自己从来不曾看走眼。
李槐带着向庆荣赠送的礼物和银钱走出向家,门外,一辆马车已经在等着他。听到动静,马车里面等候的书童迎了出来。
这书童是他自己买的,他给取了名字叫墨童。墨童十四五岁,眉清目秀,很是文气。
墨童见他青白长衫上膝盖处有灰尘,连忙双膝跪倒,给他扑打。
李槐弯腰进了车厢,脸上笑容顿时收了起来。
他母亲一个乡下老太太没有远见,一个小小的通判之女他岂会放在眼中?原先因为银钱所困,他空有一腔抱负却无法施展,如今有了向家金钱的支持,他可以去书院跟从名师学习,这比他之前闭门造车时,他进步是显而易见的。
还有一个原因,他现在只是定亲,而且定亲是个商户之女,到时候要悔婚还是什么都会容易得多,而另一边,就算王通判的品级不高,但也是官,不同于向庆荣这种商贾好打发。
李槐坐下来,将双目闭上,放松了心情,长长地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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