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一片黑雾飘进了阁楼里,坐在桌前的刘定安停下手中的笔望了过来。
鬼煞道:“那个人类死了。”语气里满是快意。
刘定安慢慢从桌前站起身子,探过窗看向【浮生虚妄】所在的方向,她的声音很轻,很快就消散在空气里:“死人村要热闹起来了。”
鬼煞靠着扶栏,视线安静地跟着刘定安的身影,她没有挽发,黑发轻垂遮住了一侧的眉眼,露出一截惨白的下巴,睫毛下压掩住漆黑的眼珠,人简直要直接淡进空气,没有一点生气。
结契已有六年,鬼煞自问是从没弄懂过刘定安在想什么。
当初把鬼煞从封印里放出,刘定安说要结主仆契,鬼煞同意了。
后来她又说想长生不老,命令鬼煞在她快死的那一刻让她成为活死人,鬼煞也同意了。
两道契约相互制约,像是两条互相吞食的衔尾蛇,她两死死捆在一起,刘定安再无与鬼煞分开的可能,一方死,另一方也无法独活。
鬼煞不懂,刘定安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这么狼狈的境地。
她接话道:“死人村乱起来了不是更好?你都死了还管道士那边的事做什么。”
刘定安叹息一声:“那就这样吧。”
暗夜无星,黏稠的黑幕之下,朱天冷着张脸瞥向百货店门口。
山川甩着她的狼牙棒道:“你等谁呢?”
朱天嘴角咧出非人的弧度,发出渗人的冷笑:“蠢了这么久,你也有聪明的一回。”
山川立刻骂道:“滚,别在我这发神经。谁不知道你在等那个新来的收银员。”
呵,朱天死死盯住山川,狞笑着,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
山川眼睛一转,抓住机会讽刺,故意恶心朱天道:“你不会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了吧。”
朱天眯起狭长的眼睛,眼神如刀在山川身上划过,慢吞吞道:“等她回来,我要撕了她两瓣说谎的唇肉,再把她的脸皮一小块、一小块割开,捅进她的胸腔,挖出她的心脏,再用肠子把她吊死。”
山川打了个冷颤,立刻拎着狼牙棒走开,她可不想在朱天犯病的时候惹这个虐.杀狂生气。
血液从胸口的洞里咕噜往下流,贺盐奄奄一息倒在墙边,她努力睁大双眼,视线里何蕴川逐渐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色块。
慢慢地,黑暗覆盖了视线中的一切人与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一句“我猜对了”再也无力气说出口。
在生命的最后,何蕴川看见半个身体被鲜血浸泡的人朝她笑着,嘴角弯出自信的弧度。
肉.体死亡,贺盐的精神力脱离,还不等系统定位抽离,就被吸引了一般向着死人村的方向飞速飘去。
一切的开始。
空旷的数据空间内,无数的绿色代码成飘带状在空中不停游走,贺盐站立于高台之上,一束光从她头顶照下。
机械声在空间回荡:“欢迎来到 RPG 游戏《抓鬼》...”
另一处的虚拟空间内,贺盐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身影被投射在舞台中央。
圆形的看台左右两侧分别坐着星际和维若塔尔星系的高层,两个阵营之间泾渭分明,隔得非常远。
左侧星际阵营里的人齐刷刷震惊地看向第一位来到的玩家,尽管那人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声音做了模糊处理,但那头发的形状,马赛克的大小,肩膀的宽度,手指的长度,哪怕烧成灰,在座的所有人都能认出来,天杀的,这就是 He yan。
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咬牙切齿,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还有不少被贺盐坑过的人兀地站起。
“贺烟!”
“贺炎!”
“贺颜!”
...
“鹤彦!”
...
“禾沿!”
维若塔尔星系的军官和高层投来诧异的眼光。
喧闹很快停止了,星际的高层死死咬住牙关,任凭维若塔尔一方怎么问都只是打着马虎眼。
谁敢把王的挚友、星际 S 级通缉犯、著名小偷、第一黑客、灰塔毁灭者、专业二五仔的事情向维若塔尔抖出去啊,家丑不可外扬。
[系统错误]
[重新定位中]
[系统错误]
[已重新定位]
[定位成功]
这回维若塔尔和星际两方都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
系统回复道:“遇上空间暴流,已重新定位,玩家顺利抵达 ATNE-18649-D 星。”
无数的数据萦绕在精神体上,以亿亿倍的光速向 ATNE-18649-D 星前进。
突然,暴流超速移动到既定轨道,星流碎片刺穿防御猛烈地扎在精神体上,贺盐紧闭的双眼细微地颤动。
分系统 002 紧急护在贺盐身前,联系上主系统后决定改变航向,不计代价抵达 ATNE-18649-D 星。
星际从未停止过对外的扩张,一年前,在低等星球 ATNE-18649-D,两个高等文明第一次探索到彼此的踪迹。
试探后,发现彼此实力相当,ATNE-18649-D 的资源只能用贫瘠来形容,但是两方都不愿放弃。
凭什么是我方撤退!
于是,两个文明决定在这颗低等星球展开一场游戏——一场非正式的战争,赢了获得这颗星球的归属权,输了面上也不难看。
[空间定位正确]
[时间定位错误]
[能量不足]
[系统 002 已进入休眠]
等贺盐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精神体。
精神力化作丝线向周围探去,不断将能量波动反馈给贺盐。她现在的位置是一栋大宅内,里面的人身上都带有不同于精神力的能量波动,但不强。
简而言之,空荡的大宅里有一群弱鸡。
贺盐心说:“这是拿了个星球当游戏场地?居民也没迁徙,手笔还挺大。”
联系不上系统,贺盐干脆向最近的房间飘去。
穿墙而过,墙内是一间卧室,点着好闻的熏香,阳光从镂空的雕花木窗中射入,墙上挂着《绣羽鸣春图》,床榻被雅致的玉雕屏风挡住,桌子上放着一尊胭脂红的梨形花瓶,花瓶旁是一碟瓜果。
一男孩推门而入,一愣后,倨傲地抬起头:“你是谁?竟敢擅闯我许家。”
贺盐上下拋着手里的苹果,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还不到贺盐腰间的男孩脸上气出薄红,发号施令道:“喂,赶紧回答本少爷。”
注意到贺盐半透明的身影,他冷笑道:“原来你不是人,好大的胆子,鬼居然敢来我这。”
贺盐用精神力缚住男孩,把他拎到椅子上。
许万柳见挣扎不掉,一张嘴喋喋不休:“我要叫我父亲灭了你,女人就是不识好歹。你长的还不错,本少爷愿意给你个机会,将功、将功那个、将功赎罪,快点放开我。放开我你还有当我的奴仆的机会,伺候得我满意了,本少爷也不是不能给你念念往生咒...”
贺盐直接把苹果塞进许万柳的嘴里:“你怎么比门口的鸟还吵。”
许万柳立刻炸毛,愤怒地瞪着贺盐:“唔唔唔... 唔唔...”
贺盐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许万柳对面,等到他不闹了牙齿发酸口水从唇间漏下才开口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就把苹果拿出来。听到了就点点头。”
许万柳反应更大了,狠狠地咬向苹果,咔擦一下果肉被咬断,露在嘴外的苹果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灰,他吐出嘴里苹果,恶狠狠道:“今日之辱,我必十倍奉还。”
贺盐懒散地往椅背一靠,不屑一笑:“你家大人都不在,你拿什么还。”
许万柳一脸惊吓:“你怎么知道?”
因为许万柳目前是宅子里能量波动最强的。
贺盐没回答他,释放出精神力压制:“你家大人去哪了?”
许万柳瑟瑟发抖,鹌鹑一样乖乖地有问必答:“去死人村了。”
贺盐又问:“死人村在哪?”
得到方位后,贺盐潇洒地离开。
徒留许万柳被绑在椅子上,崇拜地看着贺盐离去的背影。
[系统连接中...]
见一群人聚在死人村前,贺盐隐匿气息藏在一颗树上。
天空阴沉,云层极低,黄色的泥土里参着血色,呼吸间血腥气挥之不去。
破旧的村庄里有一道吓人的裂口,像是活着的怪物,内部的能量不断向外挤压,裂口继续扩大,才不过十几秒,那道裂口已经大了一圈,不制止的话,它迟早会吞噬掉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每个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可怕。
贺盐看见一个全身是血的女人被捆住,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旁边是眉间一颗朱砂的女孩抱着一个呼吸微弱的婴儿。
还没等贺盐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她吸进了裂缝里。
百年前一场庆城内战,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尸体一层叠一层无处埋葬,血曾染红了整片土地。
尸山血海之上,怨气冲天,无人敢靠近,连天都被怨气遮盖,百日不曾见日光。
冤魂化为厉鬼,行走在大地上,造成无数惨案。
当时,有一位道士站了出来,以身殉道,献祭自己将厉鬼封印在地底。
百年过去,封印松动。大部分道法早已失传,憎恨却使得怨鬼更加强大。
不过一个月,道士死伤无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三位年轻的家主,刘布眠、许未远和何肆野,上任家主已经死在了这场灾难里。
百余名道士跟在后面,她们脸上满是麻木,眼下是疲倦的青黑,干涸的眼眶流不出一滴泪,日夜不休忙于救人,可谁来拯救她们呢。
贺晏然的双手被牢牢捆在身后,她全身无力地靠在刘布眠身上,微弱地动唇道:“... 为什么...”
她们是青梅、是同窗,更是二十多年的挚友,贺晏然不明白刘布眠为什么要杀她。
刘布眠将匕首再次插入她的腹部,握着刀柄转一圈将伤口撑得更开,血流得更猛了,贺晏然的脸又白了一分,她虚弱到靠不住刘布眠了,摔在了地上。
何肆野撇过头去,不忍再看。一个婴儿停在她的视网膜上,林清延正抱着她——贺晏然刚出生的女儿。
怨气的侵蚀下,婴儿呼吸微弱,面部发灰。
林清延低着头,身高不过到何肆野的腰间,抱着婴儿一言不发。
何肆野不禁叹息,这对林清延太残忍了,她还是个12岁的孩子。
“为...什么”贺晏然像是一定要得到一个回答,她又重复问了一遍。
刘布眠把贺晏然扶了起来,搂住她的腰,凑到她耳旁轻声道:“为了...庆城。”
贺晏然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静了半天,她快要死了。
刘布眠用灵力在她的身上画上镇压的符箓:“你要恨就恨我吧,下辈子记得来找我报仇。”
回光返照一般,贺晏然失神的目光聚焦了一瞬,她喃喃道:“可是我... 没有下辈子啊...”
符箓已成,刘布眠把贺晏然打横抱起,贺晏然的手无力地垂下,一串串血珠顺着指尖滴落。
她把挚友扔进了深渊里。
贺晏然进入深渊的那一刻,一道金光闪过,随后人影很快就看不见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咕噜,深渊传来一声像是在消化的声音,裂口慢慢回缩。
“太好了。”哭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清延全程站在旁边看着,人人都说她是不世出的天才,道界的未来,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同室操戈。
何肆野曾安慰她,大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怎么能指望小孩。
可是...
自己不是天才吗
“林清延,把她扔下去。”刘布眠冰冷地命令道。她的身上全是血,比起道士,看上去更像地狱来的的修罗。
林清延紧了紧手里的婴儿,声音不比蚊蚋大多少:“不...”
刘布眠冷淡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林清延。”
何肆野受不了了,压抑着怒气说道:“有必要这样做吗?”
斩草要除根,刘布眠走了过去,想从林清延手里接过婴儿。
“不... 她可以不死的,求你。”林清延仰着头,有一瞬紧紧攥着婴儿的衣服,又怕弄疼她,松开了力度。
刘布眠点着她眉心的红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说罢,她接过婴儿,把她丢进了深渊。
被吸入深渊后,贺盐感觉自己正在被同化。
迷糊间,她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连接成功]
一片黑暗里,她的意识进入一具将死的婴儿体内,金光一闪而过,泛着血色的符箓印在了婴儿身上,化成银色细链。
“我的女儿...”一声轻语消散在黑暗里。
[警告,能量不足]
[警告,能量不足]
在最后的时刻,系统 002 运用最后的能量,把贺盐传送到了一家孤儿院门口。
[002 强制进入休眠状态]
十二年后的冬天,有一个怪人走进了孤儿院,她带着口罩、帽子和手套,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
院长牵着贺盐走了出来,把她交给了 002。
贺盐牵着 002 的手,好奇地问:“你是谁?”
“我是 002。”
贺盐:“你不是姓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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