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盐带着002斗鸡走狗,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有一天,主系统向 002 发来消息: "任务结束,尽快执行回归指令。"
汽车正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往下,金属外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贺盐一身狼狈坐在驾驶座上,外套快要烂成碎布条,随着手腕转动方向盘,她手指上的干泥土也在簌簌往下掉。
车窗开到最大,夏季的风呼呼灌进车内,黑发在空中乱舞,贺盐异常兴奋地说道:“你刚才看见吗?那简直是奇迹,不愧是在洞穴里藏了几百年的秘密。”
002 没动静,狭小的空间里除了风声一片静默,贺盐微微偏头看去,一个全身缠满白色绷带的“人”靠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贺盐:“002?”
002 这才仿佛活过来一样,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生日快乐。”
贺盐微微一愣,未曾料到 002 会提起这个话题,继而眸光柔软了一瞬,这才有在庆城已经待了18 年的实感。
她顺着话题继续说道:“所以,我的礼物呢?”
002:“你想要什么?”
贺盐眼睛看向前方,调侃她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把情感程序装上吗,这是送礼的人该烦恼的事情吧。”
“嗯。”002 应了一声。
贺盐姿态闲散地站在阳台上,湿漉的发梢贴在脸上,身上还萦绕着蒸腾的水汽,她手机贴在耳边,她探身去看楼下的外卖员:“花放在门口就行。”
蓝色的鸢尾花被层层包裹在雪梨纸里,日光清透地照耀在蓝紫色的花瓣上,在白黑灰三色的建筑群里异常夺目。
她挂断电话,正要往门口走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眩晕感不断侵袭,就像一台信号接收不良的电视,眼前的一切花白起来,变得模糊再逐渐扭曲。
贺盐闭上眼睛。
几秒后。
He Yan 睁开眼睛。
一直被贺盐搁置不理的意识开始融合,布满裂痕的精神体缓缓愈合,游戏里18 年的记忆走马灯一般迅速在脑海里播放,HeYan太过了解自己——贺盐这是玩腻了,撒手就要跑。
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吱呀一声,002 单手抱着鸢尾花走了进来,粗粝的纱布摩擦着蓝紫色的花瓣,清甜的花香溢散开。
002 只看一眼,已经了然:“礼物还要吗?”
HeYan 微妙地看过去,鸢尾花在日照下隐隐散着浮光,光尘与馥郁仿佛凝结在了她目光深处。
贺盐和 002 相处 6 年,从未送过礼物,就算同为 HeYan,HeYan 也不知道贺盐是否觉察到告别,毕竟 HeYan就意味着不确定。
她替贺盐问了一句:“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002 预测自己被沉睡和销毁的概率三七开,会有再见的机会吗?她回答说:“数据在说不知道。”
He Yan 哑哑笑了一下:“把礼物给我吧。”
眼前的景色消解成荧绿色代码,飘带般向 HeYan,把她包围在里面,HeYan 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片由代码组成的星空,宽广无垠,这是人类上亿年智慧的结晶,是跳跃宇宙的秘密。
HeYan难掩惊艳,伸出指尖去触摸游鱼般摇曳的代码,代码顺着指尖进入 HeYan 的精神体内,在裂痕间游走。
她的脑子微微眩晕,耳边传来崩溃的嗡鸣,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HeYan 明白了,002 给了贺盐离开的选择。她随时可以定位宇宙的坐标,离开这座星球。
视线晃动着,清晰又模糊地变焦,荧绿的宇宙消散无痕。
眼前再次清晰,002 已经不见了,连同那捧鸢尾花。
HeYan没有犹豫,立刻就做好了决定——怎么可能选择离开,还没有玩够。
她登入不想笑论坛,把账号密码自动保存在手机里,把贺盐还未做完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点开存稿箱。
[我有两张脸]
一天早晨我起来,发现自己有了两张脸。一张是我的,一张不是我的。
发布。
她太了解 HeYan 这种生物,谜底越放在明面越不会去相信。
HeYan接着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抹去贺盐过去踪迹,侵入官方系统给自己办了身份证。
[系统已更换,目标确定。]
死人村里,她站在碎了一个角的镜子前,望着里面的自己。
一道机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玩家你好,我是系统 003,你的游戏引路人。”
HeYan 很淡定,目光从镜子里移开:“新手指引?”
引路人:“是。我将介绍...”
贺盐打断她的话:“这些话你之后再和‘我’去说吧。”
她把目光移回镜中,无视引路人的存在,淡定地催眠自己。
将游戏里的记忆删除,又下暗示让贺盐在怀疑自己身份时会忽略奇怪之处。
HeYan 自言自语道:“游戏的魅力来自未知啊。”声音轻得一不小心就会被风掩过。
躺在屋内唯一的床上,HeYan 闭上了眼睛。
...
贺盐肉.体死亡后,精神体回到了死人村地下的深渊。
大雾里,群魔乱舞的怨鬼瞬间凝滞在原地。
“她回来了。”
“是她。”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浓稠的怨气在雾里翻滚,可这改变不了她们将被重新镇压回深渊里的事实。
不甘的怨恨声直冲云霄,深渊内,她们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的怨火,不敢靠近,只阴森地瞪着贺盐。
等贺盐一个个看去,一部分眼神变成了惧恨,另一部分仍虎视眈眈
漆黑不见光的地底,贺盐一步步向鬼群中走去,如摩西分海,在散开的鬼群里,她精准地找到一个小鬼。
小怨鬼瑟瑟发抖,喉咙被恐惧堵塞,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贺盐捏住她的脸,用力往外一拉,言笑晏晏地说:“不好吃的。”
小怨鬼吓得掉眼泪,摆出顺从的姿势,磕磕绊绊地说:“大、大人恕罪。”
贺盐放开了她,向白骨雕塑的王座走去,强大的精神力向外散去,无形的压迫力让怨鬼们如波浪般陆续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表示臣服。
双腿交叠,贺盐玩着脖间的银链,百无聊赖地看向深渊。
如果此时她还有无形,一定能看见无数条红线从怨鬼身上射出汇聚相交在她身上。
这是?
为什么会有契约?
贺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 3 岁时曾和一个贪婪的人签订了契约,她用毕业考失败学生的命做交换,换取学校的招生繁荣。
15 年前的夜晚,女人在死人村前割破手腕,跪在地上,向怨鬼祈祷。
睡梦中,贺盐回应了她。
精神力遥遥探去,感受着空无一人的庆城小学,贺盐心中忽想:“那个女人死了吗?”
既然不再招生,这个契约也没用了。贺盐断开契约,又重新拟了一份契约放在校长室内。
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尽,庆城小学伫立在这片土地上,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人把它唤醒。
贺盐对着空气说道:“你在吧。”
底下的怨鬼面面相觑,疯狂交换视线。
引路人的声音在贺盐脑海里响起:“你想起来了。”
贺盐简直要气笑了,她坑起自己来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手!
“你可真无情,居然不提醒我。”
引路人回:“你不是玩得很开心?”
贺盐托着脸,有点怅然若失:“你比 002 倒是... 算了。”
她换了个话题,语气里满是疑惑:“林清延只是见过‘我’一面就收我为学生?”
能回答她问题的人不在这,引路人:“不明白。”
贺盐摇摇头:“我也不明白。我的棺材在你那吧。”
7 具棺材凭空出现在深渊里,底下的怨鬼都被吓了一跳。
一鬼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这是?”
贺盐走了下来,在每个棺材的边上刻上“贺”字,她徐徐问道:“你们想不想出去。”
怨鬼们幸喜若狂,又恐这是个陷阱:“您的意思是?”
贺盐还惦记着自己的棺材生意,想着这是绝好的宣传机会:“把这些棺材放在道士门口,刘家、何家、许家、蓝家、王家、江家、魏家,我就让你们出去...”
她的嘴唇勾起,缓缓说道:“胡作非为。”
众鬼才把心放下,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兴奋:“是。”
距离贺盐死亡已经过去两周,失踪的学生没有找回,怨鬼又不断作案杀人,形势越发严峻,官方的问责一封接一封,协会承担的压力越来越大。
刘步眠再次被传唤。
肃穆又冰冷的大厅里,厚实的窗帘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数十个带着面具的人坐在审判席上,头顶的白炽灯洒下惨白的灯光。
刘布眠安静地站在大厅中间,审视的目光透过面具的孔洞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上。
坐在中间的那位气势冷锐,带着上位者的傲慢,轻视地扫过来,低沉的声音从她的面具下响起:“刘布眠,你可知罪。”
刘步眠不卑不亢地开口道:“敢问长官,在下犯了什么罪。”
有一人拍桌震怒,喝道:“刘步眠你作为协会的会长,在位十九年毫无作为,这是罪一。”
第二人高声道:“养出刘定安这样丧尽天良、人面兽心、罪恶滔天的女儿,这是罪二。”
第三人哀痛道:“办事不利,刘定安之乱迟迟未曾解决,50 余名学生生死未知!数千名民众陷入昏迷!这是罪三!”
第四人气愤道:“仗着只有你们道士能除鬼,大收好处,大肆敛财,你利益熏心、自私自利、横征暴敛!这是罪四!”
第五人气忿道:“十八年前杀害至亲挚友,你真是罔顾人伦,蛇蝎心肠,怪不得生出刘定安这样的畜.生!这是罪五!”
第六人悲痛道:“不肯将灵力的使用方法公之于众,阻碍庆城军事文化的发展,这是罪六!庆城有今天,罪在你一人!”
刘布眠沉默,思绪被拉回到刘定安要上今昔台的前一晚。
月色如水,那晚刘定安问:“家主,我不懂,明明是她们惧怕灵力,是她们的贪婪导致力量成为不平衡和混乱的帮凶,为什么死的要是我们。”
刘布眠沉稳从容地说道:“对弱者的保护,在于对强者的限制。”
刘定安冷冷地说:“这不公平。”
刘布眠:“强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公。”
刘定安冷笑:“妈,你最好别有后悔的那天。你以为的弱者,她们比谁都残忍。”
最后,坐在中间的高位者用带着轻视鄙夷的语气说道:“刘布眠,你可认罪。”
飘散的思绪被这一声收拢了回来,刘布眠脊背笔挺,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淡然地看着,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气氛诡异的安静,坐在审判席的人不知道刘布眠在想什么,害怕她出手杀人,也不敢做什么动作,所有人的眼珠都僵硬地看着她。
坐在中间的人握拳压下愤怒:“刘布眠,你不出声是不是想谋反!”
刘布眠眼珠倏忽移动,她轻飘飘地笑了:“我认罪。”
坐在中间的人气焰高涨,带着质问的语气说道:“你当初承诺过的,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
刘不眠直视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人能否认这一刻她的真诚,她轻锤心口:“为了庆城。”
审判席上的人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她说道:“那就去杀了刘定安,还庆城一个安宁。”
审判庭的门合上的那一霎,刘布眠明白这是最后的日子了,她已经做完应该做的事,也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
已是半夜,刘布眠回到家里时,属下还等在门口。她见刘布眠回来,惶恐不安地朝刘定安望过来。
刘布眠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蓝帆走了两步,露出后面的棺材:“家主您自己看吧。”
刘布眠手指在棺材板上的“贺”字上摩擦,一掌劈下,棺材立刻碎成齑粉,飘散在了空中。
刘布眠眼中愠色渐浓:“装神弄鬼,找出来,别让她坏了贺晏然的名声。”
蓝帆低眉道:“是。”
刘布眠线在那堆齑粉上落足三秒,转身没再待下去。
蓝帆默默开口道:“家主,刘念潭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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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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