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襄宜进入书房,打开书架暗格,拿起一本封面名为《成长日记》的笔记本。
扉页写着谈危两个字。
李襄宜拿起桌上的钢笔开始记录。
11.7日
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我和唯唯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在我触碰唯唯之后,她的手臂内侧出现了红斑,符合皮肤饥渴症的初期症状(待诊断),但还不能排除是过敏症状所引起的反应。关于具体诱发皮肤饥渴症的因素待确认。
李襄宜简单的记录了几句话便放下了纸笔。
她接着打开电脑,输入一串数据,电脑页面随之进入到一个加密云端空间。
李襄宜的呼吸骤然变得紧促。
满眼望去,成千上万张的照片无一不是偷拍的角度。
有谈危在上课发呆的照片,有谈危晚上兼职的照片,也有谈危蹲在草丛旁喂食小狗的照片。
但对李襄宜来说这些远远不够。
即使再怎么偷拍,也只不过是拍些谈危表面上的日常,这些冰山一角显然没有触及到谈危私密的角落,令无数个日夜的李襄宜食髓知味。
快了。
明天,她就会和唯唯住在一起。
她再也不需要隔着一道屏幕来望梅止渴,也不需要在国外煎熬地等待着一个契机。她现在只需要屏息凝神,用完美的面孔伪装自己,当谈危的救赎,当她一个人的救世主。
她要一步一步地侵占谈危的脏腑、后颈、骨骼,乃至血液。
我们要交融在一起。
李襄宜关上书房的灯光,身影逐渐消散在漫漫黑暗中。
——
谈家。
徐钊谨记老板的嘱托,脚一落入谈家,手就跟着挟持在谈危的后颈上。
他以强硬的姿态让谈危反抗不得,她只得亦步亦趋地踉跄着走向地下室。
一开始的徐钊刚踏入社会,被应聘进谈氏已然成了他不敢幻想的事,没想到刚进入谈氏就职一个月,就被谈桀钦点成为他身边的贴身助理。人生顺利得没有一丝波折,也招来身边一众同事的嫉妒。
那时,他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前途无量。
曾经的徐钊就从同事的嘴里听闻一些谈桀和他女儿的闲言碎语,无外乎是夸赞谈危的乖巧以及谈桀的温柔,说谈危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匙出身,即使是个女儿,在父亲没有找后妈的情况下被如此疼爱,加之现在总是时不时来谈氏和谈桀一起在公司,在食堂里也能时不时碰见他俩的身影,以后的谈氏也会被谈危收入囊中。
直到升为谈桀助理之前,他也因为这些八卦信以为真。
发现不对劲是什么时候呢?
那时谈危还是刚升入初中的年纪,有一次徐钊在公司上班,刚上完厕所出来洗手就遇到了同样在洗手池旁边的谈危。不同寻常的是,谈危今天并没有戴帽子,在从镜子角落发现走过来的徐钊,她惊慌失措地想要遮住脸跑出去。
但为时已晚,徐钊早已经发现了谈危脸上乌青的淤痕。
他起初并没有将这个伤痕往老板的身上联系,只以为是谈危不小心的磕伤,但当时也思索过为什么谈危看见他会如此慌张。
没想到第二天徐钊就收到一个对他来说天大的好消息。
他正式升为谈桀的贴身助理。
因为好消息的冲击,他转头就把看到谈危伤痕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只以为是自己的优秀业绩吸引了谈桀的注意,却从没有想过,一个刚刚大学毕业踏入社会进入谈氏仅一个月的人,是怎么有能力被老板器重的。
往后便是将自己的办公位挪至谈桀一旁,工资大大提高。
徐钊激动的心情在日复一日的工作后平复下来,他并没有察觉到谈桀平日里总是话里有话的试探,只是一心沉浸到作为助理的本职上去。
有一天,谈桀突然让他下班来谈家吃饭。
徐钊顿感欣喜若狂,受到老板如此邀请,懂事的人都明白谈桀的意思。
彼时的他在还未踏入谈家的地下室之前,还坚信着谈桀对于外界的真善美样貌。
但当谈桀邀请他观摩整个别墅时,他望着紧闭的门,用手指向那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询问。
这是仓库吗?
谈桀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紧接着他缓缓打开那扇紧闭着的门,映入徐钊眼帘的便是,虚弱地躺在逼仄的空间,浑身沾染着血液的谈危。
在那之后,徐钊成为了谈桀暴力的帮手。
他一开始看着这孱弱的少女并不忍心下手,但在谈桀的蛊惑话语下,在因为女朋友、父母四面八方袭来的压力下,谈危成为他唯一的发泄对象。
黄昏是罪恶的帮凶。
我没有错。
徐钊心里默默地念。
我出生那么贫瘠,凭什么你的命这么好,生下来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而我一辈子拼尽全力也无法达到你出生的起点。
这是你应得的,为你的命运应当付出的代价。
想想谈危这么命好,却还每天都要苟延残喘的睡在这种地方,他就开心。
徐钊满意地笑了。
他想到一个好法子。
既能让谈危尝尽痛苦,又能让他和谈桀感到心满意足的折磨方法。
徐钊拿起滚烫的烙铁。
——
谈危本以为今晚她的另一只大腿免不了被烫。
结果徐钊刚准备动作,一旁的谈桀突然让他停下了。
他挂断电话。像是还沉浸在对话中的甜蜜模样。
“小唯,感谢你的襄宜妈妈吧。”
谈桀轻蔑地走过来踢了踢谈危完好的腿。
谈危明白了,具体不清楚李襄宜在电话里给谈桀说了什么致使他停下虐待,但总归来说挽救了这时的她。
谢谢你。
谈危躺在潮湿的地板上,无声地说。
徐钊和谈桀的脚步声渐渐散去,谈危喘了口气,静静地看向手臂上的红斑。
过敏?
医药箱有过敏药吗?
她想了想,没有答案。
揉搓几下也没有过分刺痛的症状,谈危也就不在意地放下手臂,起身离开地下室。
她没有选择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幽暗的阁楼。
我的庇护所。
她翻开角落里的储物箱,虽然放在阁楼,但它表面上并没有布满陈旧的灰尘,而是被谈危保存得完好无损,内外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咔——
输入密码。
谈危拿出里面众多画册中的一本,翻开空白的一页。
她拿起铅笔动手。
谈危勾画着黑色的长直发,白皙的脖颈,银灰色的项链,暗紫色的抹胸长裙,以及裙摆的褶皱,再往下,就是亮黑色的高跟鞋。
唯独女人的脸被谈危空了一块。
她停笔,凝视着这幅画。
这幅封面名为“妈妈”的图册被谈危勾勒了一副全新的画像。
她翻过这页,深思了一会儿。
最后终于在这页的背面用力写下了一个人名。
李襄宜。
李襄宜。
谈危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黏连的声调柔软得似蜜糖。
她没有再去翻阅这本画册的前面以及依旧放在箱中的其他画册,也没有去观赏她曾经日夜剪贴的无数个符合她心目中“妈妈”形象的杂志图册。
所有的图像的脸都被挖空。
唯独今夜的谈危总是将眼睛注目在这张名为李襄宜的画像上。
她躺在一旁的地铺,双手扬起画册,眼睛目不斜视,头枕在残留在此的围巾上。
谈危始终清楚地记得她小时候的记忆。
幼儿园时同龄的孩童从背后鄙视她没有母亲。
她不以为意,脑海中并没有关于母亲这个形象的具体勾勒。
那时的她天真的以为所有的家庭都是在暴力中催生出来的。
直到她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在学校的门口前来接送孩子的父母,温柔夸赞孩子的母亲,搂抱着呵护孩子的父亲,谈危的心里催生出一股名为羡慕的心绪。
为什么我没有母亲?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打我?
年幼的谈危想不明白。
而谈桀一次又一次地辱骂和殴打告诉了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来我的妈妈是被我杀了啊。
原来她叫李祁悦。
原来是因为我害了我的妈妈才会被爸爸殴打。
想清楚了这件事,谈危就再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了。她任由谈桀的拳脚悉数落在她的身上,伤疤被她当成赎罪的嘉奖。
谈危病态地想,是不是只要我的伤痕再多一点,妈妈就能看到我的赎罪而来到我的身边,是不是爸爸就能开心于看到妈妈的归来而停止对我的惩罚。
她坦诚地将这些话告诉给同学听,他们用看怪物的眼神对着谈危,惊恐地倏然远离她,从此她形单影只。
她坦诚地将这些话告诉给谈桀听,这次他停下了暴力的殴打,转而不轻不重地捏起谈危结痂的疤痕,对她赞赏地说:“爸爸很高兴听到小唯知错能改的话,以后要继续努力赎罪,才能让爸爸妈妈都开心,明白吗?”
谈危扬起大大的笑脸,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
“谢谢爸爸。”
她的感谢如婴孩般天真。
后来谈危接触了第一部电视剧。
那是一部宣扬母爱的电视剧。
剧里的主角母亲因难产而死,后来被养母收养而成长的故事。
主角乐观开朗的性格与谈危完全相反,谈危认为,主角应该时刻意识到自己令生母死去的责任,不应该每天对着养母笑脸相迎,这简直就是罪无可赦,需要有一个人来让主角认识到错误。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观已然被谈桀所扭曲。
谈危沉浸在谈桀赋予她的乌托邦,将疼痛化为关爱。
但在她逐渐看完这部剧之后,她看到养母在主角被霸凌后反击保护她的场景,她看到养母在主角受伤后为她包扎上药的画面,她看到养母在主角交学费困难时出去打工的艰苦,她同时也看到养母在主角被谴责扫把星害了自己亲妈的画面时,告诉她:你并没有做错。
谈危静默无言,用眼睛勾勒着养母的形象,她很平凡,但是很温柔。
感觉到眼里热热的,一股股酸涩涌上眼帘。
谈危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谈桀对年幼的她说:哭就代表你还没有承认自己的罪过。在此之后,她对于眼睛流下眼泪的行为感到陌生又恐慌。
但她抑制不住自己的眼腺。
名为“委屈、愤恨”的情绪爬上她的心头。
为什么我生下来就要遭受无止境的赎罪过程?
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关爱?
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
谈危没有反抗的气力,徐钊和谈桀一只手就可以把她当蚂蚱一样碾死。
她躺在阁楼,枕在李祁悦的遗物围巾上,一股股嫉妒和恨意充斥着谈危的脑海。
我嫉妒你们不劳而获,什么苦难都没有承受就能理所应当地得到属于父母的关爱。
我嫉妒你们的幸福明明近如咫尺,却对没有犯过任何错误的我弃如敝履。
用怪异的眼神厌弃我,用恶心的残秽物摹写我。
从那之后,谈危病态地收集所有她视野范围内的杂志、书籍、图册。
她将所有她欢喜的“母亲”形象剪贴在她的秘密基地。
她像个阴暗的小偷,妄图用不光彩的方法偷走莫须有的幸福。
谈危只想要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妈妈。
会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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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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