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探测仪闪烁一下后开启了,佟寻羽认真调试,确定除了运动场之外,附近已经没有生命反应。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青年抬头,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影,就与微醺的晨光撞了个满怀。他凝望渐渐染上了色彩的东方,声音很轻,但是在寂静的清晨非常清晰:“队长,生命探测仪已经修好了,但通讯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能预料到。”队长把双手搭在佟寻羽肩上,一夜未眠的他眼中带着倦意,“我们不可以轻易离开重度感染区,学校那边回不去,但重度感染区一定也有驻扎地,你有什么寻找大部队的方法吗?”
佟寻羽摇头,从背包最内侧抽出笔记本,半晌又补了一句:“可以尝试无人机,但飞行距离太有限,概率不大。”
他速度很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画。
很难定义他写的究竟是什么。这明显不是日记,连格式都不对;同样也不是什么严谨的记录,因为偶尔会在正文旁边标注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笔记本用的网点纸,给使用者很高的自由度,所以一页上会有很多个造型别致的分区,还能留一些地方写批注。
手中的笔是金属材料,看上去有一定的质量,笔尖比较像石墨,画出来的颜色也符合。
逐渐增强的光线闪烁在笔尾,晕染出一小块柔和的金色,随着笔的颤动不断跳跃,好像一道漫步的影子,漫步于拂晓的树林间。
落笔的速度极快,叫人担心纸笔会摩擦出火花。
照理说,与这种速度的相匹配的,定然是一种极为潇洒狂放的字体,但呈现在本子上的,却是端正得有些死板的仿宋体,大小一致,横平竖直,每一处笔锋力度都恰到好处。小字标注用的是楷体,标准得像是小学语文课本上的读读写写,配合上偶然不是很正经的内容,竟有点可爱。
笔尖移动到新的一页,佟寻羽不再写字,而是开始画一幅速写。
先是一些辅助线,然后慢慢有了形状,最后呈现出人形,甚至还为了掩盖凌乱的线条,稍微打了一些光影。这不是一副能够得到美术老师认可的艺术作品,但对于表达来说已经足够了。
笔顿了一下,在最上方批注了两个大字,“丧尸”。
“你可以看。”才醒不久,有些迷迷糊糊地走过来,看见对方在写东西想要离开的若月吓了一跳,稍微有些清醒了。
若月不是非常理解,这人明明在画丧尸的阴影的时候这么认真,为什么还能够注意到自己的靠近?
他看佟寻羽在丧尸两侧的空白上写下一条条的标注,大多数是攻击不同部位取得的效果,应该是在与大群丧尸周旋的过程中的经验总结。
标注的位置不是太有规律,似乎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内容也不是非常注重文法。
突然,笔从最下方悄然运动到最上方,用略大一些的字号,十分坚定地写下——“对新鲜血液极度敏感(暂不确定是否仅限人类)”。
佟寻羽抬头看了一眼若月:“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影响。”
“你的队友手上的字,都是你写的吗?”若月在脑海里挑挑捡捡,举棋不定,最终选择了这个问题。
没办法,六人手上“凯旋”两个字写得实在是太锋锐潇洒,任何一个对美有一点追求的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更想知道写下这字的人。而虽然字体截然不同,但瞧这不知道一顿几个打印机的手,会很多种字体也不奇怪。
“是的,需要给你写什么吗?”
“可以吗?”若月眼睛微微睁大,温柔的浅栗色眼睛比晨光更加明澈,流转着连北极星都黯然失色的璀璨,夹杂着几乎要化为实体溢出的欣喜与期待。
佟寻羽没有抬头,错过了这幕难得一见的美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支金色的软头笔:“写什么?”
闭上眼睛,有很多很多的字样,很多很多的光影在眼前闪过,记忆在黑暗之中游走着,那些想要忘却的、不想丢掉的??一齐在岁月尽头缓缓升起。若月犹如神明的作品一般完美的面孔,渐渐融化在了微凉的晨曦中。
然后他睫毛微颤,当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仿佛这个世界所有的色彩都全部汇集在了那两点微光中。
“还是‘幸运’吧,写‘幸运’。”
佟寻羽抓过若月的手。闪烁着金光的柔软笔尖,静静吻上那只白皙细腻的仿佛女孩子一般漂亮的手。
笔游走的速度很快,和先前在笔记本上写画时没什么区别,但是落下的字体已然改变。
锋锐,洒脱,犹如赛场上百米冲刺般的肆意。同时,笔尖游走的触感中,又能感受到与落在笔记本上的那些仿佛打印机吐出的字体一样的严谨。正是这份一脉相承的严谨框住了那狂放,使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能如此夺人眼球。
若月曾经看过一些练字的教程,很多都强调如何运笔,如何把握落笔的轻重。他当时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真正领会,学一个笔画一个字都只是一个,做不到融会贯通。
但是他现在好像懂了,他能感受到起笔时的准确无误,力度加重时那种撕碎一切的决绝果断,在收笔时又是恰到好处的敛起锋芒,长横长竖是一马平川的气概,短撇短点则是水上轻功的灵动。
字如其人,两个字,似是能把执笔者的灵魂注入其中。
“遭遇丧尸,只能用幸运的反义词来形容,祝你在不幸中又有足够的幸运。”
佟寻羽套上笔帽发出的脆响,让若月终于回过神来。
他垂眼望着手上的两个字,脸上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然后抬起头,没有去看佟寻羽,而是迎着近乎温柔的朝阳,轻柔的声音几乎吹散在晨风中:“也,祝你幸运。”
“工具人,音爆说到刀剑博物馆的纪念品商店应该有很多刀具,你和我们一起去洗劫一波吗?保证体育馆里人人有份!”旅行者拉着满脸不情不愿的箜篌,喊了一声之后才意识到现在还早,稍稍降低的音量避免把正在沉睡的幸存者吵醒。
“不要把救援队说得像悍匪。”箜篌对上佟寻羽的目光只想原地消失,“不是,我没有要让其他群众也参加战斗的意思,但是——”
“不是那个谁有一句名言吗,‘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手上有把刀,就算没什么用,心里也踏实。”满脸兴致勃勃的旅行者根本感受不到周围人无声的反抗,空出来的那只手自然地逮住了佟寻羽。
若月犹豫半秒钟,回想到自己手中只有一把钥匙时的唯唯诺诺,和手中有刀有枪时的自信满满,给旅行者投了一张赞成票。
“走啦走啦,别那么一副好像被悍匪绑架了的样子,两个博物馆的丧尸都被你们关起来了,不好好搜刮物资多浪费啊。”悍匪旅行者押着两个男生一路远去。
“哇,竟然有这么小的刀。”箜篌背了一书包的菜刀水果刀,观赏着橱柜里一把不足手指长的小刀。
旅行者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所有可以与丧尸搏斗的刀具都已经在他们包里了,满包沉甸甸的的金属都压不住她的兴奋,如果不是一天前箜篌和佟寻羽的清扫工作做得太彻底,她简直想随机干掉一只小丧尸助兴。
佟寻羽站在门口保持警戒,什么新的东西都没有带上,一点也不想多看这俩人一眼。
可真是,在幸存者面前努力伪装成靠谱的守护者,到了没人的地方顿时原形毕露,二十几岁整个世界都不怕的心一点都压不住。
背包里的生命探测仪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所有幸存者都已经撤离了。
回到博物馆,找武器或许只是年青人随口说说的借口,好像只是为了不空手而归给此行多加的一个任务,确认没有遗漏的群众才是四人的真正目的。
若月走过距离较远一些的地方,一排排展台般的橱柜,里边陈列着各式各样造型优美的刀具,它们更多只是观赏用的装饰品,美观性大于攻击性。
它们有些模仿了名刀,是艺术作品中会出现的,最强的英雄和反派们会用的武器,锋利而帅气。同时他知道这些只是沉甸甸的观赏物,那看似闪着寒光的刀刃,实际上多半还切不开一只苹果,用他们砍丧尸还不如当作投掷武器更有效。
话说这种装饰品买了怎么带回去?应该不能带上公共交通的吧。他的思绪发散开来。
然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目光被一柄造型独特的刀具牢牢吸引住了。
博物馆选择的打光不是太好,使用的一种是有些柔和的暖光,以至于照射到刀刃上,那冷冰冰的刀具都显得好像不那么冷酷了起来。
这种刀应该配上一种很冷很冷的,不夹杂任何温度的白光。是强烈的,是刺目的,让人忍不住闭上双眼的那种。闭上眼睛就会怀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不是会看见流淌而下的鲜血。
明明这把刀和他的那把一点都不像,他的那把因为实在太过于熟悉,让他即使过了多年也可以瞬间说出很多很多的不同。
比如这一把是鹰嘴刃,而他的是剑形刃;这一把明显更长,而他的短且小巧;这一把刀型流畅朴实无华,而他的却是绝美华丽的仿佛一场盛大的葬礼;这一把是作为艺术品而造,被来往的游客观赏,而自己的则浸透了鲜血,永远沉溺于最惨烈的光影与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明明是两把截然不同的刀,为什么还会勾起他的回忆呢?
若月低声喊出了那个已然遥远的名字。
“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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