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晏神色惬意,什么也没说,轻瞥她一眼,随后支楞着后脑勺,步调懒散跟在了身后。
风吹花散,如海浪翻涌,沙沙舞动,拂起少年微卷的鬓发,遮映在深邃的瞳孔前。
他看似心情不错,总有许多闲情逸致,笑呵呵折下一朵艳丽的花儿,像个幽灵一样,转眼出现在孟今跟前,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显然端了逗趣的味道:“你看多美的花。”嘴角的梨涡染上夜里的清寒,说这话时风流至极,“像你一样呢。”
孟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不作理睬。
短暂的详宁,满月升了起来,透过细小的缝隙,一片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他实在是太无聊了,左看看,右瞧瞧,甚是不倦。谢青晏晃悠悠跟在她的耳畔,笑得蔫坏:“怎么样,看上的随便挑。”
孟今冷眼睨来,只作没听见。
深夜的林子十分宁静,没有嘈杂的叽喳,没有喧闹的市井,只有柔和的风声,与身旁那人携来的淡淡栀子花气息。
奔走过后,大地静得连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都听得见。
相较于那一身热烈的红,红得似血,红得胜春,红得令人惊艳,更引人注目的,或许是他脖颈间那圈随风而动的银铃,衬得本就白的皮肤更剔透。
步步轻响,勾人耳目。
风一阵而一阵的吹,风漫松烟,杂花生树,草长莺飞。
孟今懒得理会他,但谢青晏似乎从来不会厌倦。
零散的微光,稀稀落落地落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星星光点下忽而靠近,风一吹,就拂起了他的发尾,扫过她的脸颊。
孟今发现,他笑起来很好看。
尤其是那双透着风流韵味的眼,以及笑起来时,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就这么一眼瞧来时,只觉无比浪漫潇洒。
风情万种,好像天生就会勾魂。
“这可没意思。”少年笑意不明,似笑非笑的眸子里藏着一抹月牙儿,很是轻佻。
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周遭静谧万分,鹧鸪声戛然而止,仿佛一个动作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为何跟着我?”许久,她才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莫不是认出她了?语毕,才觉失言,抿了抿唇合上。
随着她的目光带上几分试探,谢青晏抱着胳膊,一只眉挑得极高,“你知不知道,这里闹着鬼。”
他耸了耸肩,一眼瞧去,仿佛旦角儿里走出的风流才子,顽劣极了,“不害怕?”
孟今不屑一笑,旋即声音便冷了:“别跟着我了。”
少年好奇而笑:“你不怕,我吃了你?”
闻言孟今停下,眉头轻皱,食指抵住他的胸膛,像是带毒的蛇信子一样钻了钻,好似要咬下一口心头肉来,漠然道:“你除了长的有点好看,还有什么?”
少年神色划过一怔,不过一会,他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子,道:“一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食人的妖魔总喜欢化作美丽的外表,诱惑人心。”
“所以你要小心了,我可是很危险的。”他凑近耳畔,带着笑意的声音令人难以抵抗,听起来轻浮至极。
孟今睨去一眼:“你觉得我会怕你?”
“那就好。”谢青晏瞧上去无甚在乎,支楞着树干,不以为意,甚而懒洋洋瞧她,唇角轻勾,“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揪住谢青晏的领子,用力拉了下来,尚未出口,少年低下头,一只眉挑的高了些,“是谁?”
一高一矮的目光自半空交汇,隐隐荡开些无形的杀意。孟今伸出手 却被他轻而易举握住,隔着纱衣袖衫,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无声对峙,少年若有笑意的眸子里却是一望无底,黑漆漆一片,泛着赤红的微光。四周的空气被一双大掌猛地挤压,迅速稀缺,就那么望着自己,风措至极,不驯至极,又什么都没有,其间冷漠刺骨,却莫名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好似这么一双含情眼中,只容得下自己。眼前之人一动不动,身长玉立,气态非凡,一举一动皆高贵倜傥,恍然之间,宛若谪仙,恍人心智。
僵持片刻,她皱了皱眉,目光一动。终于,谢青晏松了手,无声无息拿开了她的拳头,而后一把扔开,不屑弹了弹指尖。
他半阖的眸子懒洋洋瞧来,靠在树上,动作懒散地转了个身,低头看向被孟今揪过的领子,不轻不重拨了拨那处。
一刹寂静,周遭骤降的温度迅速回温,恰如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孟今恍惚半晌,才道:“没什么。”
他皮骨极佳,模糊在夜色里,仍旧锋芒难掩,藏在影子里的容色光彩耀眼,离得近了,便更能清楚地看见凌冽锋利的五官,仿佛攀了寒霜,冷进人的骨子里,却又在这茫茫黑夜下似烈日灼目,叫人移不开眼,不知入神。
他唇角轻勾:“你刚才笑了。”
孟今默了默,收回手,敛目加快速度:“你看错了。”
谢青晏好整以暇道:“你可骗不了我。”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
一片黑的水晶,倏而恢复画面。
而这时的孟今,已经坐在了房中,中间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一群人的表情有意思极了,黑不是黑,白不是白。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短路了?”
“怎么可能?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况且别的都没有啊!”
“又是这个三小姐,有这么特殊吗?真是太奇怪了。”
“那个怪物呢,怎么不见了?我的妈妈咪呀!这三小姐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该不会是被她解决了吧!”
在座的人立马坐不住了,“怎么可能??就她那小身板怎么可能对抗那样的怪物?”
“那你怎么解释?”那人指了指对镜梳妆的孟今。
反驳的人一时说不出话。
“水晶居然出问题了,将中间的部分都跳过了,真是太可惜了!一看这结果就知道肯定很有意思。”
“同意,我也想看哩。”
“还有人记得大明湖畔的喻青禾吗......”
回到孟府不过一个时辰,孟今睁开眼,幽幽看向门外。
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耳旁薛翎仍在唠叨,“要我说啊还是大伙儿说的对,这人间分部早该叫人来管管的,搁置了这么多年——都怪小姐您,非要租来养男宠,藏着不让人发现,现在倒好,都已经被怪物给占领了,这不就是给您自个儿添堵吗?”
“现在啊,这困难程度增大,都是您自个儿作的。”她将一盘山芋端至桌上,烫得吹了吹手,嘴里仍不忘抱怨。
孟今示意她闭嘴。
“您还不让我说了,要不是您干的这一连串儿的浑事,我至于跟着您在这儿受苦吗?要是别的丫头早就跑路了,您还不耐烦我了。”
“......”
薛翎猛然被她扑倒。
“小姐您干嘛!”她正要发作,忽见一根银刺穿过窗纸,倏然插入身后墙壁。
这个位置,若非孟今将她推开,被刺中的便是她的脑袋。薛翎腿都软吓了:“小姐.....”
孟今再次示意她噤声,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她几乎是惊恐地看着合上的窗帘软下来,而后脱落。接屋里的烛火倏地猛晃了一下,门口传来剧烈的拍打声,她抬起头,只看见一个人影靠近窗户。
薛翎连滚带爬地藏入床下,窗外那人举着油灯,映照苍老的脸上露出阴森的笑,朝屋内道:“姑娘,晚上不能点灯。”
“快让我进来帮你把灯熄了吧。”她猛然将脑袋凑近,眼睛瞪大到极致,随瞳仁血淋淋蠕动。
“
孟今看清那双眼睛中的血丝,语带挑衅:“不开。”
“......”
“快让我进去啊。”窗外女人重复着同一句话,表情愈发狰狞,而皮肤下的血管崩裂,血肉模糊的模样很是可怕。她用力拍打窗子,发出哗啦啦巨响,声音尖锐,凄厉得不似人声,“快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孟今忍不住笑:“我就不开,就不让你进来,你倒是自己进来啊。该不会,进不来吧?”
“......”薛翎被她这骚操作整蒙了。
可怖的脸无语一秒,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进入,向后渐渐隐退黑暗深处,转眼消失不见。孟今探出窗,张望了几圈,那人就这么不见了,只见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一把翻出窗,追了上去:“你在这别动,等我回来!”
“小姐!”薛翎靠在窗台上大声呼唤,她却好似听不见,几步消失在深夜中。
四周寂静无声,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孟今漫无目的地前行,忽然,她顿住一步,一只手自暗处而来,缓缓抚上她的脖子。她向后缩了缩,感受到一条湿滑的物体朝自己靠近,凑的近了,才发觉那是舌头。孟今抬头,正对上那人可怖的脸。
老妇张开漆黑的嘴,笑容扭曲,橡皮糖一般柔软的舌头伸至鼻尖,喉咙深处漫出粗粝的咆哮。
孟今面无表情,朝她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啊!”老妇被辱的气急,如何咽下这口恶气,顿时眼神凶煞,尖叫着摆动身子,整根脖子也随之剧烈摆动。
孟今借机向后退,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红色药丸,随后定了定心神,只见老妇身体膨胀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鼓动,想要冲出来。
不过片晌,她的身体砰然爆炸,爬出一只裸/体人形怪物。
孟今扫去一眼,一时间有些错愕,而后迅速恢复正常,拂袖而立。这东西她行遍世间山川从未见过,册上更史无记载,若定要来形容,便是“奇形异种”。
这怪物长相极为奇特,四足落地,形似人脚的扁足上套着四只瘦削的红色绣鞋,细长的四肢神似被拉长的橡皮人;身体有着和人一样光滑雪白的皮肤,白的像塑料,像死人。长而扁的脖子上,整齐排列三个一毫不差的人头。黑发打结拧成一团,它们张开嘴,不约而同露出一排锯齿状的利牙。
一阵胆寒蔓延心头。
怪物仰头发出震撼咆哮,手臂瞬间化为利刺,犹如修罗索命,疾风骤雨贯穿云层,破晓而来。
孟今伏地躲过,险些被贯穿了腰腹。怪物见状,立即抬起另一只手臂,风驰电掣,轰然插入她脚下的土地。
幸而她躲得快,剧烈的运动却使得她喘气不止,心口跳动作疼,即便早已提前服过药,却也清晰感知到四肢麻逼带来的无力。怪物盯着她缭乱的背影,仿佛一个踉跄都能摔死,眼目瞪得越来越大,继而发出凄厉的嘲笑。
它还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人,这病秧子瞧上去连喘气都难,怕是早就命不久矣,如何是它的对手,再怎么挣扎最终也最终会沦为它的腹中之餐。想到这,它贪婪地伸出利齿后的信子,流下一滩漆黑的液体。
孟今直路飞走,迅速凝神,见怪物静在原地,没有跟来,被甩去了数百米外,手臂却如流星雨从天飞降,紧跟身后,稍有不慎便会被顷刻贯穿。
这些触手十分古怪,仿佛一张薄薄的油纸,皮肤下空无一物,一触即破,可靠近时却锋利无比,犹如利刃寒光闪闪,轻易割破她的衣裳。
直奔出府邸,她有些累了,只能停下来歇息片刻,待到胸口浊气抚平,拖着这一副残躯败体继续逃命。
想起她做孟休危的那几年,可不曾这么憋屈。
可怕的是,她这一路跑来,府中竟没有一个人,安静得可怕。
府邸四周尚有平常百姓,她将怪物引至空旷地带,却不成想不等她出手,便瞧见了一位熟人。
孟枝熟躲在角落,行踪诡秘,不知是如何跟上来的,不过从举止来瞧,约莫是来监视自己的。她来了兴致,看向身后怪物,心生好戏,便身形一闪藏入暗巷,引着怪物返回。
孟今回到屋中,先是招呼薛翎藏起,薛翎二话不说躲入地窖,她又将怪物引入房后,以机关阵困住,随后翻身一跃,跳上了房梁。
夜色静谧,犹如深潭。
平静的水面下,却掩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潮汹涌,风波时隐时现,好似随时能破水而出,却在漆黑的夜色间,显得安宁无比。
孟枝熟按照二叔公的消息,躲在孟府周围观察良久,左右瞧见没人,便想着独自潜入府邸。本以为以自己的修为因是无人察觉,却不知已有一人躲在暗处,饶有兴味端详着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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