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运动会，老师不会对手机要求太高，所以林尽染干脆双手并用，一边上网搜资料，一边草草地抄着。
昨天下午他几乎没完成什么“业绩”，仗着第一天班主任事务多，顾不上看班级，他写几个字就回头在胡天晚那群人的狼人杀里指点两句，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放学，直到田成回来，无语地掰回他的头。
田成其实试过要求附近一圈的男生盯着他，为此还让他坐到了和他并肩的一排，有桌子支撑，方便写字。
结果一走，林尽染瞪着他无辜的眼神歪头：“嗯？你们要监督我？”
男生们吞口水：“哥，您继续。”
于是田成又把没什么反应的沈熠拎到林尽染旁边。
两人面面相觑。
沈熠问：“他们为什么怕你？”
明明不会打架，体能还不算特别出众。
林尽染还没应答，后面的苏停羽率先说：“我懂你的疑问，林哥虽然不会打架，但是他搞的是心理战术啊！那次我们对上隔壁青苔职高的那帮混蛋，其实有点打不过，正僵持着呢。正好林哥路过，那小嘴叭叭的，说了一通我理解不了的话，但是说完后那领头的直接破防了，抱着林哥哭的那叫一个惨，什么‘其实我也不是真心想读成这样’类似的话……”
沈熠抓住并不是重点的重点：“抱着？”
已经全然忘记的林尽染：“哈？”
苏停羽：“哎呀我也忘了是抱大腿还是面对面哭了，反正那场架没打成，那领头的聊完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认了林尽染当大哥就走了。我们这边从头到尾都是懵的。”
看苏停羽回忆往事般讲着不着调的江湖故事，沈熠心觉好笑，还有些疑惑：“那这是别人对他，你们为什么怕？”
一旁听了半天的一个体育生忽然激动：“苏停羽你就该跟他说那件事！就林哥简直杀疯了的那次！”
刚上高一的林尽染心气比现在傲太多，不是特别愿意特别愿意花心思处理人际关系，能相处好就相处好，相处不来就像沈熠那样，放着不管算了。
他也没有将身份背景公之于众，所以班上有部分男生不是很看得惯他。
那时候有一个看着斯文的同学，带头针对他的锋芒很明显，林尽染本来没兴致管，但是后来他从厕所出来洗手，余光瞟见那个同学鬼鬼祟祟的在厕所门口转，手里还拿着手机。
林尽染皱着眉回了教室。
本来因为没有证据不确定，所以还没找他问话，结果他主动找上头来了。
“林尽染。”那个同学说着那个年纪听来很酷的话，“听说你挺拽的啊，都不愿意和我们这群同学好好交流了？”
林尽染低头做着题：“你倒是很愿意和同学的**交流。”
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
“你摸着你手机相册里的东西再说话。”林尽染淡淡道，“我觉得比起我的态度，你的行为更让人恶心，更不配带着他们来找我麻烦。”
当时跟在那同学身后的几个男生开始产生怀疑，拉住他问：“李初，他什么意思？你干什么了？”
“胡说什么……”李初突然明白了林尽染的意有所指，心里慌起来。
青春期的男生最是心高，最难臣服，一旦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要去一探究竟，那群男生开始动李初：“有什么东西拿出来啊，没有的话你倒是证明自己啊，想着找别人毛病，自己倒是遮遮掩掩。”
林尽染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看到男生们已经控制住李初并翻出了手机，好心道：“需要我打电话给老师吗？哦不，这应该得给警察打了哦……”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这是犯法知道吗！”李初拼命的挣扎。
一个强壮的男生干脆的用他的指纹打开手机私密相册，一瞬间，无数的视频与照片闯入众人眼里，本性暴露无遗。
一些的确是过于暴露，男生们瞟一眼就挪开了，把手机扔在一边，开始大骂李初混蛋。
林尽染终于走过来，拿起那部手机，用自己的手机拍下这些图片，统统发给父亲在警局的朋友。
他只大概的翻了几页给警察看，就发现不光是高中的女生，还有穿着初中校服的录像，甚至在偏后的地方出现了男生的照片。
那是林尽染第一次对同性之间有了概念。
其实他之后认真的想过为什么自己这么招变态，最后得出因为自己的命选的太好了，所以上天派了一堆烦心事来平衡这座天平。
他克制着砸掉手机的想法，走到李初面前，冷笑：“吃的真杂啊。”
警笛大作，结束了荒诞的人，但是没有结束男生们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偷拍的？”有人问。
林尽染半真半假骗他：“我猜的。而且他行事鬼祟，眼睛乱飘，一看就是心虚。多好猜。”
男生们不信玄乎的，于是林尽染指着其中有对象的那个体育生，说：“就他，平时干活利落，但是今天一整天小毛病小动作不断，还总发呆，我猜他肯定是太直男了惹女朋友生气了，吵架呢。”
大家都哄笑起来，体育生脸红了一个度：“不是，知道咋还真说出来啊！这有啥好笑的……”
“还有你，满脑子都是晚上放学后的广场舞吧。当然，没有说跳广场舞不好的意思哦～”林尽染又说了一个平时打扮用语都很时髦的人。
他的小弟的信仰塌了：“哥，你不再是和我一起改裤腿的人了吗？”
林尽染和善的笑笑，冲众人摊手：“还需要我再说几个吗？”
被暴露自己一大爱好的那人猝不及防的崩溃了：“哥，求你别说了。”
那帮人担心自己的某些心理被说出来丢脸，都开始打哈哈：“啊哈哈不用了不用了，哥我们信你了，求你捂死自己的嘴。”
林尽染莫名其妙就拿捏住了班上同学的秘密中脉，但这些都是他平时习惯性观察得来的。
那段时间沈熠请假没有来，等他回来，就算知道了李初偷拍转学的事情，但是班上流言的热情度已经过去，他也就并不知道这是从林尽染开始的。
其实他有所感觉，并且少有的在表面上付诸实践，他问林尽染：“你没事吧？”
林尽染沉默两秒不知道怎么应答。
“我……没事？”
沈熠没再问，只是那两天对林尽染的默默关注度又上升了一倍。
“这样啊。”了解原委的沈熠偏头对林尽染笑，“好厉害。”
苏停羽笑呵呵：“没关系哥，你不会打架，我们来当你的手！你攻心，我们负责揍人。”
刚从回忆里抽离的林尽染微笑：“我谢谢你。”
聊天正高兴，田成突然杀回来：“干嘛呢你们！沈熠你怎么也跟他们胡闹！”
沈熠心里反驳，他只是跟着林尽染胡闹而已。
所以第一天的田成气上头，第二天的事务干脆全部给了副班，自己亲自坐在林尽染旁边盯着他写加油稿。
有什么能比被老师盯着罚写小作文更折磨的事情呢，林尽染心里的小人已经绝望的在泪河里飘了两个小时了。
要是这样他宁愿去狼人杀局虐菜。
林尽染烦躁地挠着头，细软的头发还是惨遭他的毒手，有好几根头发乱糟糟的，堆在脑后。
写完一波，他松口气对田成说：“我先去送给广播站。”
“yes，终于逃出来了！”
一离开老师视野，林尽染就跟活过来似的，悄悄做了个成功的手势，偷偷地笑。
鬼才要继续在那呆着，出来溜达溜达顺便放风，等会直接去美术组，美哉美哉呀。
他随意地把稿子放在广播站桌台上，对举着笔的女生道：“高二七班的加油稿，辛苦你们啦。”
男生看上去心情不错，笑颜好看，女生不禁红了脸：“啊，不辛苦的。”
“怎么感觉你像那个到处撩小姑娘的渣男呢。”
林尽染闻声回头，看见沈熠眯着眼，意味深长的打趣。
“有吗？”他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
沈熠看着他瞪圆的眼睛，叹气：“有。”
撩而不自知。
“要一起去美术组吗？还是想再溜达一会？”沈熠发出邀约。
林尽染伸了个懒腰：“走吧走吧，乱晃又要被甜橙骂喽。”
两人并肩去往美术组，一路上沈熠朝林尽染凌乱的头发看了好几眼，但还是因为在外面所以克制住了想帮他理好头发的想法。
林尽染发现了他的视线，疑惑：“怎么了？我头上有东西？”
说着还拨了拨刘海，企图用上目线看到头上的情况。
乱着还挺可爱的。
“没有，非常好。”沈熠眼睛都没眨一下。
两人礼貌地敲响了美术组的门，开门的是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孩，她手上抱着一大堆文件，看上去很忙碌。
“来帮忙的赶快去里面，事情太多了别磨蹭。”
她说完后又抬眼，顿了一下，惊喜道：“林尽染？没想到是你啊。”
“白戈？”林尽染几乎是下意识认出来了旧友，轻声说，“好久不见啊。”
白戈一甩短发：“久什么久，才一个月没见就久了？你小子最近挺忙的啊。”
她目光转向沈熠：“这位是？”
林尽染：“他叫沈熠，也是来帮忙的。”
转头向沈熠介绍：“这个是白戈，我朋友，绝对的校园女神，高二就当上文艺部部长了，可了不起。”
沈熠轻轻点了下头代问好。
“胡吹。”白戈笑道：“这也是个帅哥啊，你俩站一起真养眼……哎呀不能聊了，你们来这里。”
她把两人带到了里屋的一台木桌边，指着桌上的印泥和奖状：“你们两个就负责核对人员，再把获奖人名字写到奖状上，最后用这个校章印好章就好了，之后我过来取。”
她匆匆又去安顿姗姗来迟的陈豫了。
里屋门被合上，这部分空间就独剩他们两人。
沈熠大致翻了下名单，边翻边小声委屈：“你把你朋友夸的天花乱坠，介绍我倒是就说了个名字。”
“哦，还说了是来帮忙的。”
林尽染脑回路没跟上：“啊？”
他迅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是这么做的，又开始挠头：“好像真是……抱歉沈大帅哥，我下次介绍你一定加一堆前缀！你想听我叫什么我就说什么的那种。”
沈熠挑眉：“说来我听听。”
林尽染思考着说：“嗯……你觉得185内向腼腆高冷清纯男高怎么样？等会，你多高啊？”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似乎不止的样子。
沈熠无语地举起名单扣在他头上：“这些词真的和我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我觉得除了185以外都挺符合的。”林尽染撇开名单本，把头从后面探出来，“等会，你到底多高啊？”
沈熠头疼道：“187。”
“哦那确实得改一下了哦……”
沈熠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觉得你还是回非主流时代去给自己取一个震天动地的名字，别来祸害我了。”
“这不是没回去嘛。”林尽染随意地说。
沈熠垂下眼，点点头。
两个人边随意的聊边办事，效率竟然还不错，人反倒是十分悠闲。
期间写名字时，沈熠读一个人的名字，林尽染写一个，有一次他还没听到沈熠读名，就想往上填，但在下笔那一刻控制住了，抬头示意沈熠继续。
沈熠只盯着笔尖看了一秒就收回视线了，好像没发现什么。
直到盖印章，这个悠闲的氛围戛然而止。
林尽染皱着眉，用印章毫无章法的在朱红色的印泥上乱戳。
沈熠看出他那边有困难，放下笔起身问：“怎么了？”
“沈熠，你看这个泥怎么这么黏呢，根本都不均匀……”他声音里带着控诉。
沈熠接过那瓷瓶，观察后耐心解释：“这个可能是放了很久没有太常用的印泥，现在不能直接上章的。”
现在手边没有骨签，他就随便找了一个硬质的木条，把印泥沿着边翻起来。
“你看，像和面一样一直团它就好了，这个泥不是特别珍贵的那种，倒也不用在意搞坏了什么的。”
林尽染认真看他搅拌了一会，手痒得问他要瓷瓶：“我来试试呗。”
可惜这个搅拌印泥的工作实在不适合林尽染，他停停顿顿地动手，还是有好几次把泥蹭到了手上。
林尽染求助的望向沈熠：“不行太难了…”
沈熠右手伸向木条，想直接就着林尽染的手搅拌，但在触碰上的前一秒停住了。
“我能抓着你吗？”
林尽染欣然：“你随意。”
得到应允的沈熠扣上他的手，在他斜后方轻声说：“时间久的印泥不用力是搅不起来的……你看，这下油就融进去了。”
沈熠确实是在尽职尽责教他，但是那双手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连着午后暖阳的温度，哄吵着传递过来。
林尽染莫名开始后悔刚才随便就答应的话。
他问这个明明就有道理的……
但是这个感觉怪异又奇妙，这是一种温暖的包围，让人短暂的忘却窗外微凉的空气。光线懒散，时间流淌得很慢。
所谓的烦心事，随着搅拌印泥的一起一落消失殆尽。
林尽染的心慢慢静下来，开始享受这样难得的片刻宁静。
印泥被和成一颗朱红色的小球，小巧圆润。
“这样就能用了，你再试试。”
“试试？”林尽染的坏心思又开始作祟，故意用食指在印泥上沾了一点红色，然后迅速抹到了沈熠的脸颊上。
他狡黠一笑：“确实蛮好用的哦！”
沈熠被突然凑近的手吓了一跳：“恩将仇报？”
然后也沾了印泥在手上，开始反攻。
“啊啊别别别，我错了啊啊啊啊”
“有本事让我抹回来。”
“你弄在我眼睛上啦！”
“没弄进去吧？对不起……”
乱战好不容易是结束了，两人对视一眼，看见对方脸上身上的残迹，都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沈熠递来纸巾：“这打架不是挺厉害的？”
林尽染颤着肩膀，笑颜未散：“可惜我一般不出山啊。”
“我也可以帮你打。你那么多朋友都帮你，也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沈熠脸上还留着擦不掉的一些红印，凌乱中却带着一点懒散，他放松地歪头趴在桌子上，朝林尽染笑：“就像他们说的，你攻心，我来负责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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