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幕往事若乍现的流星闪过,其中的真切、虚幻,让人难以分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视线慢慢变得清明,我看到阵法外的捉妖师们排列成了一个奇怪的队形,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们身后闪烁着明灭的法印,周围接二连三出现法印将我包围起来,看起来是要使什么大招。
我轻蔑嗤笑,不急着有所动作,静静看着他们。
“去!”
法印闪着金光,伴随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如同泰山压顶朝我而来。
刹那间天地风云变幻,四周凌风阵阵,飞沙走石。
捉妖师们对这个大招很有信心,特别是为首的老捉妖师,笃定我逃不过这道法印,得意地冲我冷笑:“狐妖,受死吧!”
雕虫小技。
好歹我也是受过陈盛的真传,这些手段实在是不够看。
我镇定地看着法印离自己越来越近,凌风激起衣袍,衣袂猎猎打在身上有点痛,几缕发丝晃至眼前贴在脸上。
抬起诛仙剑,轻轻一挥。
剑气荡开,来势汹汹的法印在一瞬间骤然碎裂,消散于天地。
“怎么可能?他不过区区百年道行!”
捉妖师们脸色大变,个个惊骇万分看着我,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怅然吐出一口浊气,我勾唇淡淡一笑:“百年道行又怎样,照样能让你们有来无回。”
“猖狂!”老捉妖师持剑恶狠狠瞪着我,“自古邪不胜正,我等倒要看看,你一个狐妖能嚣张到几时!诸位同门,请师祖真君赐福下界!”
话音落下,捉妖师们像是听到军号的士兵,整齐划一纷纷盘腿而坐,祭出请神符纸,念动法咒。
只见一道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身上,给每个人都蒙上一层金色光辉。
光华晃眼,我抬手在面前挡了挡。
天神赐福,荡尽世间妖邪。
这才叫大招。
与捉妖师斗了几百年,那些家伙使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把戏,一点也不好玩,随便动动手指他们就死了,无趣得紧。
难得遇见能让我有危机感不掉以轻心的,阵阵不安蹿上心头,我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逐渐兴奋起来。
身形一动,立马提剑冲了上去,先下手为强。
当——
长剑被突然出现的金光结界挡下,猛烈地撞击震得我虎口发痛,连连后退数十步方稳住身形。
我惊愕看着尚未消下去的金光,心狠狠沉了沉,居然被挡下了?
有趣,太有趣了!
为首的捉妖师猛地看向我,凌厉的眼神盯得我心头发麻,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手执剑,一手作势,翻转结印凝出一个剑阵。
数十,成百……数不清的长剑悬浮在他们身前。
“孽障,受死!”
老捉妖师一声厉喝,其余人跟他一同动作,一把把长剑破空而至。
剑雨遮天,肃杀之气翻涌,所过之处罡风无休,飞沙走石。
来了。
我按耐住心底的激动后退一步,握紧手中的诛仙剑。
有天神赐福又如何?他们的师祖真君才飞升几百年,萧照影可是有几千年道行的龙神?!
手指轻轻抚过剑身,柄上的龙珠泛起淡淡光华。
剑阵来势汹汹,出手之际,疾风拂面,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我身前,抬手凝出一层泛着波光的屏障挡住剑雨。
诧异片刻,我很快回过神来,催动龙珠千年之力从势不可挡的剑阵中,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身如流光冲上前去,在捉妖师不可置信的注视下,一举取了他们性命。
“两千零三,两千零四,两千零五……”
我一边擦拭诛仙剑上的血迹,一边数着人数,算上方才杀死的这些,已经杀了两千多个捉妖师了。
才两千而已,我银狐族何止两千族人?
这还不够。
阴影凑近,身旁多了一人的呼吸,我收起诛仙剑,无聊地踩弄斩落脚下的头颅,头也不回地问:“你来做什么?”
“你有,危险。”
平静冷淡的声音落入耳中,跟声音的主人一样。
我侧过头,看着眼前比我高了半个头的男人。
玄衣银冠,身形挺立修长,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几乎重合。
但二者又不一样,面前的人周身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漠疏离之气,少了那个人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出尘气质。
目光落到他脸上的银箔面具,我强压下摘掉面具的念头,留下一句“多管闲事”就要抬脚离开。
衣袖倏地被拉住,很轻,力道几乎让人感受不到。
疑惑回首低头看去,衣袖已经被松开了。
“拉我做什么?”
没有回应,他只是转动眼睛上下打量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说:“那些捉妖师还伤不了我。”
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跟着我回到妖宫。
银狐族已灭,这是我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
能留在这里倒不是妖君心善,他只是喜欢我这副身子,目前还没腻味。
各有所需,这是一场谁都不吃亏的交易。
除了一件事,让我有些意外。
“师侄,听说你又出去捣乱了?”
慵懒的调子从殿外传来,我从床上坐起身,正好看见赵麟摇着扇子出现。
妖君是我的师叔。
这是我复活后才知道的事,他与阿爹师出同门,即便种类不一样,依然情同手足,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才兄弟反目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是什么事……他并未明说。
“你都折腾三百多年了,还不死心呐?”
他到床头扯了根椅子和我面对面坐下,上下打量我几眼,玩味地扬起嘴角:“这三百多年你为了逼萧照影出来见你,在邺江城兴风作浪,除了惹来捉妖师的追杀,对方半个人影都没瞧见,日复一日重复做同一件事,你也不觉得无聊?听我一句劝,收手吧。”
我抬眸阴沉沉看着他,语气说不上友善:“君上,这是我的事,萧照影把我害成这样,血海深仇,我绝不可能放过他。”
“我也是为了你好。”
他叹息一声,脸上仍挂着戏谑的笑容,但语气中多了几分语重心长:“萧照影是什么人物?江中龙王,掌管天下河川的天神,就算你真的见到他,你以为就凭你的道行,能奈何得了他?”
我冷冷一笑:“师叔怕不是忘了,萧照影的龙珠在我手中。”
“龙珠乃神族圣物,是萧照影的东西,你见过哪条龙被自己的龙珠伤过?”
“就算龙珠对付不了他,我还有诛仙剑傍身,诛仙斩神,不怕杀不了他。”
“诛仙剑在我手里或许还能砍萧照影几下,在你手里……”他噗嗤一下笑出来,“你是打算给他挠痒痒吗?”
“……”
轻飘飘的反问堵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笑得毫无形象,让我不禁想到当年。
当年灭族后,我沉浸在至亲至爱背叛的悲痛中,伤神颓了半月的光景,缓过来后,质问他身为妖界之主为何要对银狐族见死不救。
他敛了神情冷冰冰回我:“你应该去问狐王,身为狐族之主,为何要对银狐族见死不救。”
说不过他,我坐在床沿憋屈地生着闷气。
奈何他的视线实在太过炽热,想不注意都难,余光瞥见他摇了摇头,而后起身朝我走过来。
“倘若师兄知晓,定然不希望你带着仇恨活下去。”
温暖的大手覆上头顶,不同于缠绵时的挑逗触碰,温柔、心疼、怜爱……什么都有。
抬头对上他清亮的眼睛,我心中没由来漫上一层酸涩,哪怕没有床上那点风月事,有师叔侄这层关系在,他仍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
只消片刻,我就将这层酸涩压下去,面无表情打开他的手:“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已随银狐族而去。”
爱一个人我没有错,祸起萧墙我不无辜。
他呆滞了一瞬:“你这又是何必?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把自己弄得要死要活惨兮兮的,说不定萧照影早就不记得你了。”
“妖生漫长,干什么一直盯着他?我对你不好吗?”
他眼神中暗示意味十足,我别开目光:“君上的恩情,他日若有机会惊鸿定会报答。”
他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不是……算了,就算你瞧不上我,那白辰呢?”
“堂堂一个狐族太子隔三差五往这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妖宫才是他家,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他对你的心思。”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缘分这种事强求不得,现在能让我上心的只有杀了萧照影,至于旁的……”我暗暗握紧拳头,轻描淡写道,“他日后再来,劳烦君上替我处理了。”
妖君瞄了旁边一眼:“其实不用我出面,白辰那小子也近不了你的身,你说是也不是,萧九?”
顺着他的目光瞄去,被无视许久的人抱着剑一动不动站在旁边,身子挺得像入了定的青山雪松。
额前垂下的两缕发丝挡住银箔面具两侧,使面具后冷漠的人看起来多了两分青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死而复生的我不信任任何人,不习惯有人跟在身边,唯有萧九是个例外。
彼时,我重振精神不顾妖君阻拦,杀气腾腾闯邺江龙宫,结果被萧照影设下的结界阻挡在外连江水都入不了。
气急败坏之际,碰巧遇到被捉妖师追杀的萧九,便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捉妖师身上。
我无意让萧九报答什么,偏生他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我也就懒得再理会,任由他跟在我身边。
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便是有所图,也没什么能图的。
当下听到妖君的话,萧九朝我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妖君说这番话不是空穴来风,自从萧九跟在我身边起,太子便没再有机会接触我。
顶多是面对面同我说几句话,他对太子……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
我不想去纠结其中缘由,也懒得去纠结。
太子于我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如今我们二人身份天差地别,他最好是别再同我有纠葛。
思绪纷扰,我轻呼胸腔中的一口浊气,把飘远的注意力拉回来:“君上今日来找我,应该不只是闲聊吧?”
我翘着腿,双手撑在床上微微后仰,似笑非笑看着他。
在妖宫住了几百年,这家伙的性子我多少也有些了解。
没什么事的话,他宁愿去浇花喂鱼也不会同人闲聊。
果不其然,他收起折扇在掌心一拍,吊儿郎当地冲我眨了眨眼:“还是师侄懂我。”
“什么事?”
“近日出现了两个厉害的捉妖师,据说是一对师兄妹,有不少大妖皆在他们手底下栽了跟头,传闻那对师兄妹往邺江城去了,安全起见,这段时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妖宫,别再出去作乱杀人。”
我不在意地淡然一笑:“区区捉妖师,随手拍死的蝼蚁罢了。”
再厉害,能比龙珠的千年之力厉害?
“你当然不会怕,可是我怕啊。”他举起折扇在我头上拍了一拍,“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师兄交代?”
我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每次我去邺江城你都要说这种话,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两个的关系该怎么交代?”
他面色严肃道:“这次是认真的。”
我耸耸肩,依旧毫不在意。
他恨铁不成钢地皱了皱眉,干脆扭过头去吩咐:“萧九,这几天好好看着他。”
“九郎可不会听你话。”我忍不住笑起来,却听到了一声淡漠的回应。
“嗯。”
他得意冲我扬扬嘴角:“谁说他不听话?”
我恼怒地瞪向萧九,恶狠狠咒骂:“叛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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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萧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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