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觉得自己可能病了,天下哪有如他那般对待仇人的。
萧忘归说药浴时郁离需不着半点衣物,再由一人为他疏导筋脉。想到江辰会与郁离紧密相贴,官居便后悔没有早江辰一步说出那句话。
幸而他的托辞江辰并未起疑。
水花溅射,官居回神看到郁离笨拙地背朝自己。是羞涩吧,才会不干脆站起后转身。
郁离仍是疑惑:“怎么不是江辰?”
“我同师叔说,你失忆后怕生。他就答应让我来了。”
“真的么?”
郁离身子才转了一个角度,后背贴上一双手,将他推正:“自然。叔父,静心。”
忍住猝然的颤栗,郁离排空所想,感受着从皮肤到内里层层递增的痛意。
身体中内力不受控制,横冲直撞。疼痛之时,还有一道强劲却温和的内力闯入其中,不断引导规束。
一个时辰后,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热气,失去了支撑,郁离昏沉间向后倒去。
“叔父?”
官居让郁离靠在自己身前,双手无处安放,最后搭在了浴桶两边。
“好疼。”
郁离动了动,寻找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半个身子倚在官居怀里。
经脉阻滞不是小事,内力疏导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像是一次重生。
“官居,你说我欠你的还不清怎么办?”郁离以为他说的很小声,官居还是听到了。
“你先恢复记忆再说。”
官居只穿着里衣下了水,现在浑身湿透,郁离与自己和肌肤相贴无甚区别。
“夜晚天凉,我先去了,你叫人收拾了也早些休息。”
手再碰到郁离却变了味,官居喉头微动,扶郁离靠着浴桶后匆匆起身。一把捞过架子上的衣裳径直出了门。
许久,寂静处响起一声低喃:
“又是因为什么呢?”
—
剩下的三十四组的比试留在了第二日。
陈不休这次开始就端来两碟瓜子,一碟给江辰被拒绝后放在了官居手上:
“郁离,你是不知道,我昨日赌你赢狠狠赚了一笔,还有官居,也下注了。”
官居隔在陈不休右边,郁离稍感意外,但官居似乎不太想开口,郁离也就没说什么。
“我今日看了,谢师姐在第十八场,对手,好像是彭山阁的弟子。那个贺什么正好是在十九场,还有温晋余竟然和江宰对上了。
唔,温晋安的话,对手我没仔细看,不过应该是他赢。奇怪的是……”
“美人。”
陈不休想说的是章落雁一直奇奇怪怪,就那么突然消失了,话未出,章落雁先出现了。
郁离目不斜视,任凭章落雁在眼前晃来晃去。没一会儿,章落雁停下来:“你看看我嘛。
阿离,你怎么样了?伤好了么?”
听到这称呼,郁离冷睨章落雁一眼,落在章落雁眼里,郁离这就是明晃晃的**:“阿离,好想和你……”
官居忽然插到二人间,揽住郁离,章落雁改了口,讪讪笑道:“交个朋友。”
“才怪。既然大家都未结亲,阿离也什么都没说,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郁离猜到章落雁是个得寸进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会他,章落雁再怎么着也有识趣的时候。
而现实总是与理想相悖。
章落雁继续:“昨日拦我就罢了,今日已经这么熟了,竟然还拦我?”
也许是自己失忆了,之前也没拾回武功,官居和陈不休总是选择先护着他,郁离扶额,好想把章落雁嘴巴封上。
“还是你,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
霎时,官居身体微僵,胸膛剧烈起伏着,有什么就要呼之欲出。
“别有所图的怎么都像是你,别说什么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我不信。”章落雁有心用故意认输来绑架郁离,还对他玩那些花花公子常做的把戏,郁离确实感觉自己与世隔离挺久,但不是傻。
章落雁的一举一动,太过刻意。
“阿离,不要凶我嘛。”
章落雁讨好地对郁离眨眨眼,视线再落到官居放在郁离肩上的手,对官居笑了。
“好啊,”郁离冷笑,“离我远点。”
章落雁依言退后,瞅了瞅距离,再抬头那三人已经走远。
“要不下次直接把他绑起来打一顿?这样就不会一直来烦人了。”
“章落雁昨日在台上似乎没拿出真正的实力,”郁离也抓了一把瓜子,“也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那还是别当朋友了,就冲他那个恶心人的劲。”陈不休摇头否定。
“罢了,能避则避。”
手放在盘里摸了几把,陈不休才发现瓜子又没了。当即靠近官居,从他左手端着的碟子里抓了一些。但又有哪里不对。陈不休直接开口询问:
“官居,怎么了?”
自刚才章落雁说完话后官居就紧皱着眉,不时失神。
“无碍,”官居正好看了眼台上,“谢师姐她们要开始了。”
意料之中,谢颂歌胜。紧接着,贺赴雅勉强取胜。
又几组,温华章宣布接下来比试的两人:“流月派温晋余对彭山阁江宰。”
提到江宰的名字,台下一片欢呼。
江宰,排名江湖风云榜第二,而温晋余却是榜上无名,二者相对,不战便胜负已分。
为他们押注的人数暂时达到了一个顶峰,九成的人押江宰会赢,剩下一成的押了温晋余。众人不免推测,押温晋余的只怕都是流月派弟子为了撑场面做的。
“官居。”
谢颂歌比试完后和江辰一道与官居几人会合。前面的动静太大,他们想忽视都难。
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江辰叫了郁离一句:“师兄。”
江辰本比郁离大上三岁,郁离比他入门的早,于是成了他师兄。因这缘故,江辰大多时候还是忍不住把郁离当做自己的弟弟。
郁离不习惯于伪装,江辰旁边谢颂歌也看着自己,而他无话可说,只能回以微笑。
希望能再给他一些时间,只要再多一些时间,一切就能尘埃落定。
江宰用的是两把弯刀,刀脊微微泛着红色。一条伤疤横亘江宰右脸,一身黑衣的江宰宛若杀神。
相较之下,温晋余执剑气势都弱了几分。
“二师兄加油!二师兄必胜!温二师兄,必胜!温二师兄,必胜!”
一帮人在温晋余身后呐喊。
温晋余下巴轻抬,微微侧身:“看剑!”
“温晋余下盘不稳,招式变幻太慢了些。而且,江宰那一双弯刀本就是为了近身打斗而造,温晋余他……”江辰越看温晋余,眉头皱的越紧,流月派怎么都不好好练练弟子的基础。
却在众人欢呼江宰要一掌将温晋余打下高台时,变故陡然发生。
江宰左手握着的弯刀蓦地掉地,温晋余恰好反身给了江宰一剑,江宰避闪不及,只得双手握住仅剩的一把弯刀。
“铮——”
刀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晋余回身又是一剑,边刃相擦,剑锋逼向刀柄。
江宰松了手,退开:“我认输。”
“承让。”
江宰淡漠地拾起弯刀,单手将之抱在怀里利落下了台。
“耶!温二师兄威武!”
“江湖风云榜总算是变了!”
“温二公子厉害!”
大部分的人是又气又不可思议,那可是榜二的江宰。若说是温晋安赢的江宰那就算了,可那是温家不太成器的温二公子。
“江宰的手……”
郁离接上官居的话:“是被暗器所伤。”
“果然,这种比试怎么能没有黑幕。”
陈不休表示明白了。
“那师姐你是?”
谢颂歌不甚在意:“也就是好奇罢了。早些时候听说流月派要举办这个什么群英会,想着待在云起山庄也太过无聊,出来走走也好。反正有师父陪着我,倒也不怕。”
“哦~还有温晋安的,郁离你看吗?”
陈不休直接问郁离,郁离要留在这里,那官居大概也会陪着他,那这就够了。
“看吧。”
谢颂歌指着下山的方向:“那你们先看着,我和师父去好好看看北城。”
“师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
在陈不休震惊的眼神里,官居真就和谢颂歌、江辰一道走了。
甚至是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郁离,官居这是?”
陈不休很是好奇,怎么官居整天都很反常。
“他可能是有什么心事,我也不知道。”
官居到底是已经及冠,也不是那个可能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他不想说,郁离也不好问。
申时左右,第一轮的比试才完全结束,结果也张贴展示了出来。
郁离方想和官居说这个消息,恍然发现官居已经回去。
“真是奇怪……”
陈不休肚子饿极了,只想着快点回客栈,不容郁离多想,就已经被陈不休拉着往来时的路而去。
客栈里官居却不在。
“官居师弟,说他有些需要去确认的事,晚上就会回来。”谢颂歌转述的话没有半分感情,旁边的江辰表情更是奇特。
“官居还说不要让我告诉你他在哪里。师、师伯,你不要继续问了。”
仅凭直觉,郁离就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江辰,官居真是这么说的么?”
“确实。”
江辰也不像是会骗人的,郁离就愈加奇怪。
戌时已到,官居还是没有回来。
郁离出了房门,迎头碰上谢颂歌:“他到底在哪?”
“揽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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