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合简单收拾后就去了医院。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时间尚早,又是假期,道路上的积雪都没来得及清理。
路上许多车都打滑,好多个路口都堵着。
车外面有人因此骂骂咧咧,宋合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这已经是半个小时内第四对吵起来的人了。
他把电台打开,关上窗把音量调到很大。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不觉得堵车是一件难熬的事情了。
到了医院都还很早,他先去交了费,上楼在腺体科转了一圈。
春节人不多,没有几个人会选在这种日子来清除标记,热闹的日子谁也不愿意融入点苦痛。
转了之后距离他手术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他又折下去打算去找个早餐店吃点东西。
医院大堂里人很少,稀稀拉拉的,他低着头在手机上翻找附近的店铺,迎面撞上一个人。
“唉!”那人拉住他,“宋合,你怎么在这里,景阑这两天找你呢!”
宋合把手机收起来,把他掐着他胳膊的手甩下去,一言不发地抬脚走了。
“你怎么回事?”他又追上来,“这大过年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跟你说话,景阑找你呢,你不去见他吗?”
聒噪。
宋合想,本来不想抬头看他的,光是听见这个人的声音都会让他觉得恶心,看见他的脸宋合觉得自己会当场吐出来。
上辈子最后他那段时间他和宴景阑关系闹得很僵,一边是他坚持要离婚,一边又是宴景阑不放手。
就是眼前这个人,给宴景阑想出来一个困住宋合的办法。
给宋合注射药物,让他在短时间内怀孕。
他们都觉得有个孩子了,宋合离婚的心思就会减弱一点。
本来他对宴景阑也有感情,到时候宴景阑好好哄一哄,又是和乐融融的一家。
大堂里很通风,风吹得宋合几乎要睁不开眼。
他半眯着眼,带着审视的目光去看眼前的人。
“池瞑。”他微微张开嘴,果然恶心反胃感压不住,胃里没有什么东西,但这时候肚子里似乎在翻天倒海,要把肚子里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一样。
他憋得眼睛发红,赶紧移开目光:“好恶心。”
说完他就跑了出去。
池瞑被他一句好恶心砸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在说什么好恶心?
是我吗?
真的长本事了,前两天还巴结我让我带他去见景阑。
他其实压根不知道宴景阑找宋合是为了什么,毕竟从前也没有过宴景阑主动找宋合的先例。
所以他先入为主,笃定一定是宋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宴景阑气急了,要抓他一顿罚。
于是他拿出手机抓拍了一张宋合的背影发给宴景阑。
【景阑,宋合在医院呢。】
【你不是找他吗?我帮你拖住他。】
对面回复得很快。
【不用,我马上来。】
和池瞑突然遇上,宋合那股恶心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捂着肚子躲在柱子后面抽烟。
太恶心了。
只要和宴景阑有关的人都让他觉得恶心。
烟草味席卷了口腔,宋合才觉得好转了一些,站起来靠在柱子上抽烟。
外面冷,他把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
隔得远远的,他就见到宴景阑走过来。
宴景阑身材高挑,外貌出众,就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看见的人。
宋合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吐了一口气。
自己上辈子能喜欢得那么痴狂,怎么又没有他这副皮囊的功劳呢。
宋合一直看着他走过来,根本没想躲。
宴景阑也一直看着他,从下车的那一秒,他就用瞄准了猎物的眼神注视着宋合。
贪婪地用目光去描绘宋合的轮廓。
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想哭,心里酸涩得紧。
那个晚上太过混乱,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宋合。
“宋合。”终于走到宋合面前,宴景阑努力了半天才张开嘴,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怎么来医院了。”
宋合靠着墙站得更直,拿着烟狠狠吸了一口烟,在宴景阑低头看他的时候吐在他脸上:“当然是来清洗标记了。”
心里被凿开一个洞似的,宴景阑感觉呼吸都痛,心底一抽一抽的。
他没问为什么,只是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记忆中这个时候的宋合是不会抽烟的。
宋合开始抽烟是上辈子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段时间,他逼着宋合要他生孩子,他就以折磨自己身体的方式来反抗。
抽烟、喝酒、熬夜,什么不健康他就做什么吃什么。
宴景阑说着抬起手想去把他嘴里的拿根烟拿下来。
“干什么?”宋合反应很快,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下一秒直接塞进宴景阑手心里。
烟头就这么直接烙在宴景阑手心,很烫很痛,但宴景阑没躲。
“你也重生了吧,宴景阑。”
宋合从外面包住他的手,让他不能松开手把半支烟从手里扔出来。
宴景阑瞪大眼睛看过去,手心很痛,但比不上宋合这句话在他心口凿出来的洞痛。
其实早前心里隐隐约约就有一点猜测。
在他知晓自己重生的那一刻也在想宋合是不是也重生了。
他拼命在否定在个猜想,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正是宋合最爱他的时候。
说他贪婪也好,说他无耻也罢,他就是想和那个时期的宋合在一起,他们本应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的。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重生了,宋合也重生了,按照上辈子的结局,他用什么留住宋合呢?
我……”他喉咙间一片干涩,连手心的疼痛都忘记了。
宋合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本来想把手揣兜里的,但宴景阑的体温粘着在手上,感觉一放进口袋就很久不会消散,于是他就张开手贴在腿上。
“对不起。”宴景阑说着想哭,声音嘶哑。
他摊开手,那支烟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烟头已经熄灭了,掌心中间被烫得很红。
宋合还没走,好笑地看过去,想起什么似的,把自己的左手也摊开:“宴景阑,你记不记得你以前也拿烟头烫过我。”
他把五根手指张得很开,右手食指指着左手中指:“就烫在这里。”
寒风吹得呜呜的响,锤得宴景阑的耳膜很痛,加上宋合这句话,他一时分辨不清到底哪样更让他觉得冷。
“别说了,宋合,求你。”
上辈子他做了太多错事,宋合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件都能把他凌迟。
手上的温度终于消散了,宋合走过去对他道:“我不说,你就想不起来啊!”
“宴景阑,既然你也重生了,你哪里来的脸往我跟前凑啊,贱不贱啊你!”
其实上辈子的事宋合也不太想回忆,刚才本来可以把侧身躲过宴景阑伸过来的手的,最后把烟头塞进宴景阑手心里也是突然想起了那件事,想以牙还牙罢了。
那时候他们才结婚不久,宋合还沉浸在美好畅想之中,想做一个懂事体贴的小丈夫。
他每天会提早很久起来给宴景阑做早饭,因为宴景阑胃不好,就变着花样给他做养胃的粥。
他把工作辞去,天天在家里伺候宴景阑。
操心宴景阑的身体。
因此他会劝宴景阑少喝酒,少抽烟。
宴景阑那天心情很不对,喝了酒又抽了烟,宋合找去公司的时候地上都是空酒瓶子和烟头。
宴景阑蜷缩在角落里,手里还夹着一根烟,宋合走过去要帮他把烟拿过来扔了,被他一下子摁在角落里,那支烟瞬间摁在了他的中指上。
“宋合,为什么活着的人是你,你怎么能活得这么心安理得?”
烟头灼烧着宋合的手,宴景阑的话一刀一刀在宋合心上划出伤口。
宴景阑的手强劲有力,如同一道枷锁把宋合的手禁锢着让他挣扎不了半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本来燃烧着的烟硬生生在他手上熄灭。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是秦深的忌日。
宴景阑后来曾讽刺他:“秦深救了你,你连他的忌日都不知道,宋合你真的天生就是个烂人!”
就因为宋合不知道那天是秦深的忌日,宴景阑就把他关了三天的禁闭,直到后来宋合写保证书保证以后秦深的忌日他都会记得才被放出来。
过去那些事回忆起来都觉得难受,宋合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两巴掌。
那些事跟你有关系吗你就认,秦深根本就没救你,是你自己从水池里爬出来的。
距离手术的时间不远了,宋合开始上楼,宴景阑紧紧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去认认真真地洗了一个手,然后脚步坚定地走进了腺体科。
他原本酸涩的心顿时被拉扯起来,痛感散布到全身:“你要清洗标记?”
宋合甩了一下没甩开,距离到他手术已经没有两分钟了,他有点着急。
“宋合,别清洗标记好不好。我跟你结婚,你不要清洗标记。”宴景阑几乎要哭出来了。
手术室的门被拉开,里面有人出来:“哪位是宋合,可以手术了。”
宋合往前走了一步,宴景阑拉扯得紧,他根本走不动。
他回过头,冷眼在宴景阑脸上扫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宴景阑手上。
白皙的皮肤下,原本平静地潜伏着的血管鼓起来。因为主人太过用力,手上的骨节狰狞地冒出来。
“抱歉。”他回头对医生说,“可以麻烦您先回避一下吗?我处理一点私事,三分钟,我就来。”
医生没说什么,在医院这么些年,他什么事情没见过,更何况是在腺体科的标记清除室的门口,他关上门,进去准备手术药物。
旁边就是安全通道,宋合把宴景阑拖了进去。
宴景阑体型高大,又常年健身,正常情况下宋合是拖不动他的。
不过宴景阑不知道怎么了,浑身冒冷汗,站都站不稳,轻易就被宋合拖进去了。
安全通道的门被合上,宋合下把把宴景阑按在墙上,毫不犹豫地往他脸上甩了两巴掌:“你在管我啊,你管得住我吗?”
宴景阑没觉得痛,哭着要来抱他:“别清洗标记,宝宝,我这次真的会对你好的。”
宋合又踢了他一脚,踢在小腿上,他没抱住宋合,直接跪下去,楼梯里回荡着他抽泣的声音。
烦。
上辈子最后那几个月宴景阑也总在他面前这样哭。
他俯下身,在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宴景阑的头发,然后狠狠往墙上撞:“老子听你的哭声早听烦了!我告诉你,你以后管不了我任何事情,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
“你靠近我一次,我就报复你一次。”
说完宋合推门出去了,宴景阑头被撞得很痛,半天缓不过来,出去的时候宋合已经进了手术室了。
医生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拿着麻药准备给宋合注射。
“不用麻药。”宋合翻过身,露出后颈,“直接清除。”
医生虽然震惊,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好,那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医生把麻药放下,“可以先把手机放在一旁。”
“好。”宋合看着手机里宋山迟发过来的短信,嘴上和手上都回了一个好。
手机屏幕上是宋山迟推来的一个名片。
【顾棠要见面,后天你们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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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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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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