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乔清瑶轻手轻脚的进入房间，靠近师尊所卧的软塌。
她极少以这种俯视的视角看师尊，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高大挺拔，永远立于众人之前守护天下苍生的师尊，身形竟然这么单薄。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苍白的肌肤像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胸腔几乎看不到呼吸的起伏，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纸片，而他身下蜿蜒铺开的墨色长发，像是一道道裂痕。
师尊自病了之后，好像瘦了很多。
“师尊，您好些了吗？”乔清瑶担忧的问道。
沈修慈宽大的衣袖遮掩在腹部，目光仔细描摹着面前少女的眉眼。
她确实长大了，昔日稚嫩的模样已经褪去，幼时眸底的胆怯已经转而成长成了坚韧，就像是一朵绽放得落落大方花朵，鲜妍年轻，又有天资，无人会不被她吸引。
她未来的路还很长。
而他，终究是无法保护她一辈子的，或许他作为师尊，该更尽职尽责些，为她挑选一位好夫婿，亲手送嫁。
谢送秋求娶的话一遍一遍在沈修慈脑中回荡，他声音喑哑，开口道：“清瑶……”
他想问她，是否对谢世子有意，如若他们二人情投意合，他可以成全，可腹中却一跳一跳的抽疼起来。
沈修慈的五指蜷缩，紧紧握住，再说不出口接下来道话。
“师尊，您还是很难受是吗？”乔清瑶察觉到了师尊眸底那一闪而过的破碎情绪，她慌乱的开口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沈修慈道：“陪我去一趟人界吧。”
“去人界？”乔清瑶道，“师尊可是有事要办，您身子虚弱，我去就好。”
沈修慈目光紧紧看着她，道：“我们一起。”
就算是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就让他最后自私一回，再给他七日。
待七日过后，他定会为她说亲备嫁，不再纠缠。
乔清瑶十分庆幸自己还能为师尊再做些什么，她问道：“那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去。”
沈修慈道：“现在就去。”
“好。”乔清瑶点头。
乔清瑶对于师尊要做的事，向来不会多问，师尊要她陪着去，她就去了，只是没想到，师尊带她去的，竟然是在幻境之域中，她在织梦花的梦境中，去到的那个地方。
乔清瑶怔愣的打量着四处的街景，竟然跟她梦境中的一般无二。
“我们去那里，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沈修慈指向街角的成衣铺。
乔清瑶再次惊讶，她道：“师尊要脱下三清法衣？”
沈修慈云淡风轻的点头，道：“嗯，在人界穿，太招摇了。”
乔清瑶自然是欣喜的，可又恍恍惚惚的感到不可置信。
眼前的这一切竟然比她道梦境中还要美好，这里真的不是又一重梦境吗？
她偷偷在心中唤魔皇的名字，可自她醒来后，他去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了般，没了声息。
一如梦境里的那样，二人走进成衣铺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青色的衣衫。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清风拂过，沈修慈垂眸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衣摆，那日偷窥到了那场梦的场景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心随风动跳得飞快。
“师尊。”到底不是梦境，乔清瑶不敢那么放肆，她问道，“您此来凡间，是为何事？”
沈修慈垂眸道：“是为调查一位故人行踪，我们先去集市找找线索吧。”
乔清瑶听到可以去集市，眼眸一亮，应答道：“好。”
她看向街头那个熟悉的小摊，道：“师尊，我们去那里看看吧，可以吗？”
沈修慈点头，道：“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去，沈修慈回忆着梦境中二人逛完这个小摊后，清瑶追问他的话。
她为何会追问他孩子的事，是否母子连心，她心中也隐晦的感觉到，这世间还存在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
仅仅只是这样想，都让沈修慈心中感到慰藉。
乔清瑶来到小摊前，果然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玉锁，她心中不仅感叹梦境的真实，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再选择试探，而是直接将长命锁拿起，递给师尊，道：“师尊，这个送给你。”
不管师尊上一世为何贴身带着这个物件，是不是真的有个孩子，她作为师尊的弟子，心中都唯一只会有一种情绪，那就是祝福。
沈修慈怔怔的接过，道：“清瑶，怎么会想送我这个？”
乔清瑶淡淡一笑，道“不知道，就是想，觉得您可能会喜欢……您喜欢吗？”
沈修慈握着那枚白玉锁，五指收拢，感受着掌心冰凉温润的触感，哑声压抑着语气的激动，道：“喜欢。”
这个锁的寓意是送给孩子，乞求健康长命的，沈修慈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忍不住想要开口问她，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他敢确定，这件事除了他与宿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所以，一定是母子之间的感应吧。
他一手紧握着那枚白玉锁，另一只手悄悄抚上小腹，在内心悄悄道：“宝宝，这是你娘亲送你的礼物，她若知道有你的存在，定然会很疼你的。”
是他不好，保不住他们的孩子，甚至只能让这个孩子见不得光的悄悄存在。
沈修慈心中，酸涩的情绪翻涌。
一串糖葫芦被塞入他道手中，乔清瑶那那双澄澈清凉的双眸望着师尊，道：“师尊，常常这个吧。”
她记得，梦中的师尊很喜欢吃这个。
“谢谢……”沈修慈接过。
他接过，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他味蕾中炸开。
他小心品味着，舍不得立刻吞咽下去。
这便是梦境中的滋味吗？
这么美好，难怪她那时逗留七八日，都没有醒来。
可惜这一次，这场梦的时限，也不过七日而已。
第一日逛完集市后，后面的几日，沈修慈他又借着找人为由头，去了听了说书和戏曲，又去了画舫和诗会。
虽所见所闻不同，但去的地方，都一切与梦境中的一模一样，乔清瑶心中不是没有过疑惑，师尊真是在寻人吗？
可她不敢多想，总觉得，师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七日，黄昏已至，宿泱带着制好的药找到沈修慈。
他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来人界，是找到了什么对付魔皇的办法吗？”
沈修慈目光远远看着逐渐黑沉下去的天空，道：“烟火会要开始了。”
“什么？”宿泱没理解他这答非所问的回答。
沈修慈的目光落到地面上，人群中的那抹青色，道：“我答应了今夜陪清瑶看烟火会，先过去了。”
他语罢离开，徒留宿泱错愕的愣在原地。
烟花升起。
乔清瑶兴奋的的看着烟花，而沈修慈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面前那道活泼的人影身上。
梦境中的第七夜，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脑袋回忆着那道为他身披嫁衣的身影，想看得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可却始终只能回想起一抹模糊的红。
他想问她，那夜为何要来，又为何不来。
可却没有身份，也没立场。
若是，他们真的能停留在梦中就好了。
乔清瑶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美景，表面开心，其实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敢多想梦境中第七日夜里发生的事。
可一想到今夜过后，她的师尊就又要披上三清法衣，做回那冷心冷清，被困与无边孤寂中的云祉仙君了，她心中就觉得怅然若失，忍不住的想，若是梦能成真就好了。
她并不是想要冒犯师尊，只是想，若是师尊能隐姓埋名的藏在此地就好了，她可以去替他扛起拯救苍生的责任，只希望他能自由又开心的度过余生。
“咻——嘣——”
烟花再一次在夜空炸开时，乔清瑶感到脑袋也像是被骤然炸开了般，传来剧烈的疼痛。
天空中，原本的绚烂骤然消散，然而烟火炸开的声音还在继续。
众人惊讶过后反应过来，并不是烟花湮灭了，而是被什么给遮挡住了。
“这……这是怎么了？”
周遭隐隐开始躁动。
“呵呵。”低沉的笑声在乔清瑶脑中响起，“孤听到你的心音了，想要实现愿望吗？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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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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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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