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距离此地百里,行至京城最快也要半月之久,更别提,他们这一路实在算不上在赶路。
许绥有时候都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们不是在回京复命,而是在游山玩水。
不过如此,对于许绥来说,倒的确安逸。
足够她有好多时间好好了解这个朝代,以至于回到京城时,自己不会太过露馅。
她穿来的这个朝代,看服饰貌似是千年前,应是南北割据,东西混战的时代。
北有突厥,南有璘洋,西为周国,东则是显朝。
谢衍年,十四岁上战场,北逐突厥,南破璘洋,用兵如神,战功显赫,十八岁封聿陵王,成为显朝唯一一个异姓亲王。
不过即便是异姓王,但其实谢衍年身上依旧有皇室血脉,因为他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显朝长公主。
谢家乃百年世家,又有长公主入府,出了谢衍年这样的嫡子,谢家如今更是如日中天。
而谢衍年也成为了京城世家所有人都想要攀的高枝。
许绥听着这些沿途收刮来的信息,忍不住摇了摇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今乱世,需要谢衍年这样的人为国鞠躬尽瘁,可是来日,若是天下太平,谢家怕是天子首当其冲的目标。
许绥端着刚热好的茶汤敲响了谢衍年的房门。
唏嘘归唏嘘,不过至少如今,谢家是燕京钟鸣鼎食之家,她还是要好好抱紧这位殿下的大腿,好好扮演一下谢夫人这个身份。
门被打开,乘渊瞧见许绥愣了一瞬,“夫人……”
“这是我亲自熬的茶汤,殿下日夜操劳,先歇息一会儿吧。”许绥微微抬手示意了手上盛着茶壶的漆盘。
“让她进来。”
乘渊还想要说些什么,里间传来一道清雅的声音。
乘渊领命,领着许绥进了里间,便离开了。
谢衍年坐在书案后,桌上摆放着不少书信笺条,他低垂着眉目,素手轻执豪笔回信传书。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放下手中的豪笔,抬眼看向了许绥。
一双桃花眸微微上扬,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多谢。”
许绥摇了摇头,将漆盘放在书桌边,为他掺茶,“西南多瘴气,喝点汤药,清气。”
“此次回京,你可有打算?”谢衍年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看向了身前的许绥。
如今她已经换上了显朝服饰,螓首蛾眉,一如初见。
这些年来,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再记得他……
谢衍年眼眸暗了暗。
“我……”许绥想了想,“从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大清了。殿下以为,我该何去何从?”
许绥试探着问了问。
“你的身籍并未消去,还在谢家。若是你不愿意再回,此次回京,我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选择权全权在你。”谢衍年回道。
“若是我想留在殿下身边呢?”听见谢衍年的话,许绥鼓起勇气道。
谢衍年闻言,握着茶杯的指骨僵硬了一瞬,他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许绥。
她睁着一双杏眼,像是讨要糖果的小孩一般直勾勾盯着自己,眼带着希冀,可是紧扣着袖口的手指却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许绥没有多想什么,她只是认为,自己既然是谢夫人,不管自己当年为何不告而别,但是好歹他们之前是夫妻。
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自己已经这般明显求和了,谢衍年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吧。
果不其然,谢衍年轻挑了挑眉梢,清雅冷倦的声音如同山涧溪流,带着轻不可察的笑意,“留在我身边?”
“燕京的局势早非从前,你可想好了,许绥。”
尾音落地,带着摄人的沉意,激得许绥浑身一颤。
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谢衍年嘴里念出,许绥如同全身过电一般,她猛地抬头望向那双眼睛,分明含着笑意,可是深沉的却似穿不透的浓雾。
谢衍年的话是什么意思?许绥想不明白。
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原主和谢衍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想问一问人,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谢衍年身边的人,个个守口如瓶,似个哑巴一般。
而那些官差早已经带着土匪早早回了燕京复命,偏生只有谢衍年,一路雇了两辆马车,带着几个随士,沿途游山玩水。
照这个局势,怕是两个月都回不了燕京。
许绥不知道谢衍年的打算,但她清楚的感知到,谢衍年对自己并无恶意,这也叫许绥能够放下心来好生捉摸着拿下谢衍年的法子。
这天,路过林州,恰好茶馆说书,谢衍年颇有兴致得落坐。
卖花的小女孩见状立马扑了上来,“公子,买朵花吧。”
“给这位姐姐。”
女孩话题转得颇快,许绥愣了愣,看向了一旁的谢衍年,立马从袖袋里拿出一块铜板,“给我吧。”
许绥将花递给了谢衍年,“送你。”
一旁的侍从见状皆瞪大了眼睛,纷纷假装没有瞧见,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谢衍年盯着许绥手上鲜红的花束,“为什么给我?”
“花好看,你也好看。”许绥歪着头笑了笑。
这可是一个破冰的好机会,总不可能真叫着谢衍年给她买吧。
再怎么看,许绥都知道,定然是原主当年做了对不起谢衍年的事情。
毕竟,谢衍年初见她时,眼里分明很是担忧,这些日子虽然待她冷淡,可是衣食住行从未苛待于她。
否则,她哪里有钱能给谢衍年买花。
她既然代替了原主的身份,自然要好好对待她身边的人。
最好能够解开他们二人的误会,这样,自己离开以后,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谢衍年接过了花束,许绥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他道,“你这些年,经常给别人送花?”
“啊?”许绥懵了。
“很漂亮。”谢衍年抬眼,轻抬了抬眼角,阳光映进他的眼眸,流光溢彩。
……
一路走走停停,最终还是入了燕京。
谢衍年入宫述职,许绥被安排在宫外的马车上等他。
乘渊守在一旁。
“三小姐。”许绥等得百无聊赖之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乘渊的声音。
“这马车内,坐的是何人?”紧接着,是一道娇俏的女声。
“……是殿下的贵客。”
“呵!”女子似轻笑了一声。
“贵客?那我得替二哥哥好好招待一下贵客。”说着,便要上前拉开车帘。
“三小姐!”
车帘被迅速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乖巧可人的鹅蛋脸,只是双目圆睁,显然是震惊极了的模样。
空气似乎静止了下来,许绥尴尬得打了一个招呼,“嗨。”
被声音拉回,女子冷笑了一声,握住车帘的手都在紧紧发颤。
“许绥,你还有胆量回来。”
认识她?
许绥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原主究竟做了什么事?不仅跟她长得一样,连名字也一样?
许绥还想不明白,下一秒,女子冲进了马车内,一把扑上了许绥,将她压在了下面,长裙勾缠在一起,女子双手毫无章法得在许绥的身上招呼,似是要发泄满身的怨气。
“我打死你这个坏女人!”
“三小姐!”
乘渊惊呼,下意识想要上前,又立马停住了脚步,这男女授受不亲,一个是谢家三小姐,一个是谢家长媳,尊卑有别,他怎敢私自上前去拉。
许绥被抓的头皮生疼,莫名其妙被打,心里也涌上一口气,于是使出浑身的劲使劲扒拉着眼前的人。
二人谁也不肯让谁,翻滚着占领上方,一辆马车被震得摇摇晃晃。
“将她们二人分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乘渊如临大赦,转过头去,却见竟然是萧四皇子!
……
许绥与谢婉棠被分别安置在宫中的两处殿内修整。
经过方才的一顿纠缠,二人的发髻皆散了开来,身上的衣裙也被撕烂了几处,实在见不了人。
许绥重新换上一件衣裙,待发髻由宫人簪好,便出了房间。
萧镜淮站在不远处的廊亭之下,长身玉立,夕阳的薄红染透了半边天,绯红色印照的池塘之上的荷花更显得鲜红。
“参见四皇子殿下。”许绥走至萧镜淮身后,特别严谨得行了一个拜礼。
由于拿不准萧镜淮为何会在这里等自己,许绥并未多言,只道感谢方才四皇子殿下的相救之恩。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萧镜淮微微侧首,轻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像是故人重逢,又像是猎人布阵,稍有不慎就会掉下万丈深渊。
许绥咽了一口唾沫,将问题抛了回去,“殿下何出此言?”
许是没有想到许绥会这样回答,萧镜淮终于转过了身,他睨眼瞧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女子,似是轻笑了一声,“当年你不告而别,如今已然过去三年之久,暗卫遍寻你的踪迹而不至,本殿也实在没有想到,你还敢回来。”
“谢衍年,许了你什么?”萧镜淮低下了头,温热的呼吸打在许绥的耳边,带着灼人的烫意与摄人的压迫。
许绥侧头,心里惊跳了一番,手心里早已经冒出了冷汗。
“殿下,聿陵王来了。”庭外,站立的侍从禀报道。
听见谢衍年来了,许绥几乎是下意识得松了一口气。
萧镜淮将她的动作全部收入眼中,他轻轻勾起唇角,更加贴近了许绥脸颊几分,高大的身影将天边绚烂的晚霞尽数遮掩了起来,犹如一团浓雾一般逼近,下意识叫许绥呼吸滞了几分。
耳边的声音似乎来自天边,又像是来自地狱,魔音穿透耳膜,直直往心里坠,震颤得许绥浑身僵硬,像是被人泼了一身的冷水一般。
“你杀了他哥哥,他竟然还这样在意你。许绥,你比我想的还要有趣。”
许绥僵硬着转过头,满眼不可置信。
不待她反应过来,萧镜淮已然退开了半步,含笑望着不远处走近的人。
“二哥。”
“四殿下。”谢衍年拱手做礼,不动神色站在了许绥身前,隔开了与萧镜淮的距离。
“二哥此番岤州力破重案,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此为人臣本分,不算辛苦。”
“二哥此次岤州应是收获有加,这不,还未恭喜二哥将谢夫人寻回。”萧镜淮终于将话题引到了许绥身上。
感受到萧镜淮投过来的眼神,许绥慌忙搭下了头,好在谢衍年侧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臣不明白四殿下什么意思,如今天色已然不早,臣便不叨扰殿下,先行告退。”
说着,便转过了身,眼神与许绥对上,无需言语,许绥便立马知趣的抬脚跟了上去。
“二哥,难道果真如传言一般,你喜欢自己的长嫂?”萧镜淮没有阻拦,反而惬意得在后面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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