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荷现在很怕碰到卢疯子,只要看见他,心就慌。趴在大门边,刺探敌情。未发现卢遇人影,芈荷快速的溜进东屋。
现代,芈荷接触最多的便是电化学防锈,电镀牺牲阳极保护法。可这种方法需要用电,战国时期根本就没有与之相配套的先进生产力。
芈荷举着青铜剑,歪着脑袋,冥思苦想。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给铜剑防锈蚀呢?
午后,树叶莎莎声响。阳光透过窗隙,照在青铜剑上,在芈荷脸上印下一道暗影。
麻衣女娘蹲在库房内,一通翻找 。角落处,某个破旧小陶罐引起了芈荷注意。用力掰开盖子,将陶罐置于烛光下,内里是深绿色结晶体粉末。掂了掂小陶罐,挺有分量,里面的玩意儿很有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东西!芈荷紧拧的川字眉,放松一半。
“保存得还挺好,成色状态不错!”
芈荷找来陶碗,倒入少量深绿色结晶体粉末,之后再倒入适量清水,搅拌,晶体溶解,溶液呈绿色。稍坐片刻,溶液颜色逐渐变为蓝紫色。
芈荷惊喜:“是氯化铬没错了!”
记得以前在现代,她广阅文献,曾无意间看到过一篇关于金属化学热处理来防锈的文章。将金属制件放在渗铬的介质(如含氯化铬的气体)中加热,新生的活性铬渗入金属表层,使其表面具有耐蚀性和耐热性。
大致的方向有了,可具体如何操作,却是个难题,只得慢慢摸索。芈荷撑着脑袋,叹道:“朝廷的两千金,似乎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春三月,丹药作坊继卢遇后又多了一个疯子,此疯子整天提着把青铜剑,喃喃自语。时而诡异傻笑,时而沮丧沉默不语。
工人趴在墙角八卦。
“听说,郑方士被情郎抛弃”指了指头,“这里受了点刺激,所以举止怪异。”
“对对!我也听说是受了情伤,那个情郎好像叫什么...公冶昀,怪不得好些日子都没看见公冶昀来我们春晓堂,原来是个负心郎。可怜郑娘子,如花似玉的年纪被折磨成这样。”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怎么听说,她是被那个卢方士给吓疯的......”
芈荷提着铜剑,悄无声息的站在工人们身后,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可否说与我听听?”芈荷这句话是认真的,整日沉浸在防锈大业里,太过苦闷枯燥,她想寻点乐子,调剂一下乏味的生活。
工人们齐刷刷的转头,看见芈荷,如耗子见了猫一般,瑟瑟发抖,作鸟兽散。
芈荷举起铜剑,寒光闪闪。“哎!你们别跑啊,我有那么恐怖吗?”
三月底,距离芈荷尝试铬盐热处理防锈,已经过去近一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毫无进展。饶是芈荷心态再好,此刻也有生出几丝躁动来。
又一次失败,气得芈荷一巴掌拍到炼丹炉上,炉上细尘簌簌滑落。
“气煞我也!如此折磨人,两千金不要也罢!”
芈荷扔掉铜剑,气冲冲的踏出房门。在门口徘徊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不忍放弃,又折返了回来。
“看在两千金的面子上,我勉为其难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东屋,氯化铬和其它化学物质的气体混杂,充盈内室,气味沉闷怪异。
芈荷头晕眼花,直犯恶心,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扶着墙壁出了东屋,蹲在墙角干呕。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人指不定被熏傻。光有东屋的大烟囱排气,显然是不够的。到时候,别钱还没挣到人没了,得想个办法!
木工师傅拿起两个巴掌长宽的木牍片,看了看木牍片,又看了看芈荷,一脸茫然。
“长八尺,宽高各两尺.....这是个什么东西?”
“换气箱......师傅你只管照着我画的样子做就好。”
“换...气箱?我做木工活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种怪玩意儿。”木工师傅仍旧一脸懵。
芈荷嘴角上扬,这手拉式换气箱,可是她根据丹药作坊东屋地势自创的,全天下独一份,她的得意作品,旁的人要是见过,那就奇了怪了。
换气箱还没做好,铜剑防锈的事只能先暂时搁置。于是没事干的芈荷,早早的便下工了。
芈荷牵着长耳,途径小食店。叶舟老远就看见那熟悉的一人一驴,他兴奋的跑了过去,“郑心姊姊!”
叶舟娴熟的牵过长耳,跟在芈荷身旁。芈荷摸了摸叶舟的脑袋,“何事如此高兴?”
“我又学会新剑法了!姊姊我厉害吧!”叶舟说着,还比划了几个动作。
绳子牵扯到长耳,长耳眨巴大眼睛,蹬着前腿,“呃呃——”的叫。叶舟芈荷见此情景,相视而笑。
“到时候阿舟耍一套剑法给我看,可好?”
“好啊!”叶舟欣喜答应,“不如,就今日吧,姊姊随我来!”
渭水河畔,水草丰沛,五颜六色的小野花点缀其间,阳光照耀,好似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色纱布。
长耳好久没有看见草地,活蹦乱跳的蹿进了草丛打滚儿。长耳释放天性,玩得不亦乐乎,芈荷便随它去了,没有束缚它。
“姊姊瞧好,我要开始了!”
叶舟举起木剑,一招一式的比划,小模样极其认真。额间浸出的细汗,在阳光下莹光点点。
“这些都是蒙恬将军教我的,蒙恬将军可厉害了。我以后想成为蒙恬将军那样的人,保家卫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蒙恬在芈荷印象里,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以及秦王嬴政头号铁杆小弟的形象。说不上喜欢,也不是很讨厌,不得不承认蒙恬教导小孩还是很有一套。不好的是,叶舟沾染了一丝蒙恬身上的老古板气息,不过,瑕不掩瑜,可以忽略不计。
人若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芈荷常常介于“好鱼”和“咸鱼”之间,来回转换,持续性奋斗,间歇性当废人,混吃等死。叶舟比她有活力,小小年纪,便心存大志,应当鼓励。芈荷鼓掌,笑道,“好!剑法不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等着看阿舟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换气箱做好,木工师傅亲自扛货上门。木工师傅一步三回头,连连称赞,“这个换气箱,太巧妙了!厉害,厉害!”
木工师傅给予如此高的赞誉,芈荷腰板挺直,骄傲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芈荷将青铜剑置于丹炉内,放入调配好的氯化铬与其它化学物质的混合物,加大火,混合物受热变气体,混合物气体包裹青铜剑,慢慢发生反应。
气味刺鼻,芈荷退到屋外,不停的拉动换气箱拉杆,换气箱不断的向屋内送气。如此重复操作多次,屋子内部的空气,清新了不少。
芈荷的双手都快拉脱臼,手掌因长时间用力而泛白。
“大爷的!手拉式换气箱太费人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六月底。一声惊呼,震飞了屋外瞌睡的鸟儿们。
“啊!成了,成了!”芈荷抱着青铜剑,兴奋大笑。耗时近四个月,几经波折,费尽心血的剑,格外的锋利坚韧,透着幽幽冷光,
国尉府后院,大排长龙,和芈荷一样皆是来提交成果的。
“我给你说,我这剑轻轻松松的,便能劈开一尺厚的砖石,毫发无损。”
“切!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这个泡在水里一年半载的,捞出来犹如新剑,削铁如泥,比你的厉害百倍!”
听见旁人吹嘘,芈荷心中打鼓,失了些底气,“有这么厉害?这地儿还真是高手如云,卧虎藏龙......”
阁楼上,蒙恬与魏缭并排而立。
蒙恬看见楼下盛况,心情大好,“有这么多人为国分忧,我为大王,为秦国感到高兴。”
魏缭道:“铜剑铜戈每年因锈蚀断折的数量惊人,重新打造,需耗费上万金,损失颇巨。下面这些人提供的剑里面,若有那么一把称心的,不知道会为国库节省多少开支。”
轮到芈荷交剑登记,芈荷留了个心眼,只报了“春晓堂”三个字。可能是来登记的人太多,那小吏并没有追问她的名字。
小吏道:“剑先暂存国尉府,先回去安心等待,有了结果,国尉府自会派人联络。”
芈荷转身,随人潮退去,东张西望时,瞟到了前方阁楼上的熟悉人影,竟是蒙恬和魏缭!芈荷赶紧低下了头,“怎么这里都能碰见这两人,我挣点钱容易吗我。”
人群中的某个小女娘,左顾右盼心虚低头的小动作,魏缭尽收眼底。
“国尉何故如此开心?”蒙恬疑惑,明明刚才还平静如水的人,现在却情绪高涨,带着笑意。
“哦,看到一个熟人。蒙将军,我有要事要办,先失陪了。”说完便下楼离去,留蒙恬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芈荷步履匆匆,走的飞快。
魏缭骑着大马,横在大路中间,挡住了芈荷的去路。几个月前,他托王翦给他牵线搭桥,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情,没想到王翦告诉他,他的外甥女已经许配人家。天下好女千千万,劝他放下心结,不要再想。
不过是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娘,魏缭也劝自己忘掉。本来快放下了,可今日看见她,他的心又开始躁动。这才知,他根本就忘不掉,不过是把悸动深埋于心底,自欺欺人罢了。
“恕在下唐突,娘子近来可好?”
唐突,非常唐突。就算长得好看,也不能为所欲为。芈荷镇定的回道:“我很好,多谢魏公子关心。”
芈荷欲绕开大马跑路,谁知,魏缭竟直接跳下马来,拦住了芈荷。
“听说,你已经许配人家,可有这回事?”
我许没许配人家,干魏缭何事?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芈荷真话掺着假话,“确有此事,我婚嫁许久了,夫君是咸阳本地人。可否让一让,夫君还在家中等待,我要赶紧回家,若是晚了,夫君肯定是会着急的。”
小娘子如此在意自己的夫君,魏缭顿感伤心,他轻声叹息,侧身让了道。没想到他魏某人英名一世,到如今,竟沦落到觊觎有夫之妇的地步,荒唐至极,荒唐至极!
盛夏,热浪滚滚。公冶昀回到相别半年的咸阳城,一切与六个月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昀儿,我们此次来咸阳,可是有正事要办的,你不要像上回一样,光想着玩了。好好的在驿馆休整几日,我们便起程去巴郡。”
说这话的人,正是公冶昀的叔父,公冶景。大龄未婚的齐国临淄老男人,无家无室的,所以公冶家国外的货物往来,全由公冶景负责。
公冶昀打小便羡慕自家叔父,无拘无束,游遍天下,带回来很多新奇玩意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公冶昀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渴望外面的世界。
于是乎,待公冶昀长到十几岁时,翅膀有些许硬了,蠢蠢欲动,不愿成日待在临淄城。撒泼打滚儿,央求父母同意他同叔父一道,外出经商。一哭二闹三上吊,父母拗不过他,便准许了。
公冶昀口头上答应公冶景,心里早就盘算着何时溜去春晓堂。
日落西斜。
一紫色纱衣小郎君,打马而过,意气风发,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负心郎,回来了....”
“哟,这不是那个负心郎嘛!”
“撇下小女娘,一个人在外面潇洒,花天酒地。平日里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是这种凉薄之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帮工人义愤填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公冶昀听见后,气笑了,“负心郎?我什么时候成负心郎了?我不在秦国的这段日子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流言蜚语的威力,公冶昀也是头一遭领教到了。公冶昀心大,不与造谣之人一般计较。未来,他还会在咸阳待上一段日子,想必,到那时候,这些谣言便会不攻自破了。
公冶昀穿过人群,去里屋寻找郑娘子。
未曾想,徐青先迎了出来,满带笑意,“昀公子,你何时回来的?阔别多日,再次见到你,真叫人高兴。你叔父可是一同来咸阳了?”
公冶昀作揖礼,“徐店家,我与叔父今日上午便到咸阳了,目前暂住在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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