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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大乌龙

卢遇撩开头发,露出两只眼睛,恶狠狠道:“你就是郑心!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我揍得鼻青脸肿。”

“还不是你步步紧逼,我才放狠话。再说了,我们无怨无仇的,你为何要这样盯着我,像要把我千刀万剐似的。”

卢遇冷哼,“无怨无仇?你弄死我的橘树,还差点烧到我的丹药,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芈荷环视一圈,没看见那两颗焉不拉几的树。难不成,真被火给烧死了?芈荷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放软,“对不起啊,就是两颗小树嘛,我赔给你便是。”

芈荷一句轻飘飘的“就是两颗小树嘛,我赔给你便是”刺激到了卢遇,他暴跳如雷,“那不是普通的树,你赔不了!”

说罢,卢遇迅速掏出兜中粉末,猛的一吹。霎时间,芈荷的手脸都沾染了粉末,青绿一片。

芈荷急得用袖子擦拭,越擦脸越花。

“你往我身上洒了什么东西?”

卢遇哈哈大笑,“放心,死不了人,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出一口恶气罢了。记得以后看见我要绕路走,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东西不要碰!。”卢遇拍了拍芈荷的肩膀,“忘了告诉你,此毒没有解药,好好享受,我走了。”

卢遇撒的粉末,正是绿糊糊熬制出的成品,威力巨大。

钻心的痒,芈荷难受得在雪地上打滚儿。不多时,脸蛋双手便红肿不堪,红得像熟透的软柿子,肿得像刚蒸熟的大馒头,奇丑无比。芈荷只得躲回水云居,养伤,待红肿消褪。

华阳太后来水云居探望芈荷。

“春杪,你不是说荷儿在这吗?我怎么没看见?”

芈荷探着双手,使劲睁眼,可无论如何,也只有一条缝的视线。

“祖母,儿臣在这儿。”

硕大的红肿怪物,闯入华阳太后视野,华阳太后惊道:“你...你,你是谁?”

芈荷哭笑不能,她究竟变成了什么鬼样子,把华阳太后吓成这样。

“祖母,我就是荷儿啊。”

“胡说,你怎么会是荷儿?”

“是儿臣,儿臣现在的模样虽大不像从前,可声音没变化,祖母您再仔细听听。”

声音...确实耳熟!华阳太后靠近芈荷,仔细端量,心痛道:“我的荷儿,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芈荷戏精上身,故作柔弱态,“儿臣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试了许多方子,也不见好,大概此生都要拖着这副病体,与汤药为伴了。多亏了祖母照拂,儿臣才能保着一口气,活在这世上,今日才能有幸站在这里,同祖母您说话。”

芈荷说的是实话,华阳太后确实挺照拂她的。虽然把她给“坑”进了宫,但给她的待遇是极好的,吃的,用的,住的,样样顶级,没怎么亏待过她。

但是呢,待遇好有什么用,又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就像华美牢笼里面的鸟儿,得到了金碧辉煌,锦衣玉食,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两样东西——自由和自我。

一年多来,芈荷一直称病拖延回宫日期。华阳太后早就开始怀疑了,怀疑芈荷在骗她。近日得闲,华阳太后便随御医一同来水云居。眼见为实,这下,华阳太后,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毕竟,宫中医术最高明的几个御医,共同看诊,皆束手无策。

华阳太后拉起芈荷的手,“瞎说什么呢,一定会好起来的,祖母还盼你早日回宫呢!祖母一定寻来名医,治好你的病,且放宽心。”

“儿臣还能撑住,祖母您不要太过忧心儿臣,您的身体最要紧。”

华阳太后轻轻拍了拍芈荷的手,“就凭你有这份孝心,说什么我也要保全你,你放心,回宫后我便下令广召天下名医,为你治病。”

“谢祖母!祖母的大恩大德,儿臣没齿难忘。”芈荷轻声道:“祖母,其实,儿臣觉得不用费心召天下名医...反正...反正吃了那么多名贵药材也不见好转。况且,现在也死不了人,维持现状也挺好的......”

华阳太后的脸色冷了下来,“这怎么行!既然生病了,就得治病。你这样忽视自己的身子,病气何时才能褪去,回宫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芈荷低垂着脑袋,“诺,儿臣知错了,谨遵祖母教诲。”

太后凤驾离开水云居后,芈荷靠在门框上,直戳脑袋。

“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芈荷的本意是想唬住华阳太后,好让华阳太后知道她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病秧子。

借嬴政的话来说,她就是一颗维系楚人与秦廷的棋子,现在这颗棋子废了,也该舍弃了。华阳太后明知她“病弱”,不能堪当大任,怎么还不放过她,居然还想着让她回宫。

万一真被劳什子名医识破......不知道华阳太后会怎样责罚她。手一滑,手指戳到了脸颊,麻痒刺痛,芈荷痛呼:“嘶——”

“不去想了,想得脑仁疼。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王宅大门前,一辆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一位青年男子,狐狸眼,白衣束发,书生气质。

门卫进宅禀报:“将军,国尉登门拜访。”

王翦捋了一把胡子,“奇了,魏缭怎么老爱往我家跑?自从他走马上任,都来过多少次了。难道是,我家饭菜好吃?”

魏缭年纪轻轻,便已是王翦的顶头上峰。官大一级压死人,管他魏缭想在哪里会面,只要不过分,不逾矩,王翦都能作陪。

“晚辈缭,见过将军!”魏缭躬身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国尉快快请起。”王翦扶起魏缭。

魏缭从青谷手中,接过酒罐,“将军喜好苦酒,咸阳市恰好有新酿苦酒上市,晚辈顺路就给你带来了。”

王翦喜欢喝新酿苦酒,涩中带些甘醇,别有一番滋味。魏缭这小子,人情世故拿捏得当,整得他这个老头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国尉客气了,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王翦笑呵呵。

魏缭恭敬的将酒罐递到王翦面前,王翦伸手接下,“这...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国尉美意。”

王翦看到酒罐上的三个标志性大字,惊喜道:“哟,还是醉香居的清酿苦酒!”

醉香居的酒,口味极佳,价格昂贵,每次贩卖的量极少。因此在城中权贵富裕人家风靡,一酒难求。王翦本就是爱酒之人,此刻心情大好,将魏缭迎进了屋子。

木窗半掩,室内铜盆内的木炭红彤彤的,散发着热气。坐垫上铺了厚实皮毛,柔软温暖。王翦魏缭二人谈完公事,一个时辰已过,快到用午饭的时间。贵客到访,王翦自不能不留人用饭,他吩咐府中下人准备佳肴瓜果用作午膳。

连续几碗清酿下肚,王翦双颊发红,脑袋微晕,“嗯,不错!醉香居的酒就是好啊!”

王翦酒碗见底,魏缭眼角带笑,亲自为王翦盛酒。

窗外传来嬉戏打闹声响,是女子与小儿的声音。魏缭轻轻推开木窗,庭院中一红衣少女闯入眼帘,这女子他在秋猎场上见过。

丝丝凉风拂面,王翦清醒了几分。

魏缭的目光追随王蓁身影,连王翦酒醒了都未曾发觉。王翦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难不成,魏缭这小子看上自己的幺女?魏缭做事张弛有度,滴水不漏,此人若成了自己的女婿,不失为一桩好婚事。但此人又太过聪明,鬼精鬼精的,只怕阿蓁把握不住。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王翦就已经想得很远很远了。

魏缭转头瞥见王翦略带深意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一切,笑道:“外边的红衣女娘,是令嫒吧!”

王翦摸了一把胡须,“正是小女,阿蓁小孩子心性,爱玩,吵闹了一些,扰了国尉清净,还望国尉海涵。”

“不碍事,记得上次秋猎,我除了见过令嫒,还见过将军的外甥女呢。”

王翦疑惑,魏缭为何忽然提起他的外甥女。

魏缭双手抱拳,“实不相瞒,晚辈对将军的外甥女心生爱慕,盼望与她再相见,能否请将军牵线搭桥。”

王翦胡须捋到一半,手顿在空中。魏缭心仪的不是阿蓁,害他胡思乱想了半天。怪不得这小子如此殷勤,原来心中早有盘算。既然魏缭真诚相求,帮他这个忙也不是不可以。王翦点头应下此事,同意当这个月老。

初春,阳光明媚,寒气尚余。

王蓁被唤到王翦书房,王翦冷着脸,书房沉闷安静,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景象。见此情形,王蓁脸上的笑容散了去。最近也没闯祸啊,阿父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啪!”的清脆声响,王翦将竹简丢在了桌案上。

阿父已经很久没有在她的面前发过火了,王蓁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回想自己干过的“缺德”事。

“王蓁,你给我说实话,去年秋猎,你带去的人是谁?”

秋猎都过去多久了,阿父怎么忽然问起这事?心止不住的打鼓,王蓁狡辩道:“阿父,去年秋猎和我同行的是表妹。”

“昨日我途径钟衍兄府邸,钟悦根本就没有去过秋猎场,她的父母兄弟皆可为证。若是那几日恰巧有刺客行刺,你又带去了身份不明之人,定会被军法处置!保不齐,小命都要丢掉!”

王蓁惊道:“这么严重?”她当时没考虑那么多。谎言被拆穿,王蓁讪讪道:“阿父,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且没有酿成大错,不要追究可好。我下次会注意的,绝不会再犯!”

“不追究?哪能这么容易就饶恕你!你母亲早逝,我念你从小就没有母亲呵护,对你溺爱,和颜悦色,才会致使你越发的无法无天。来人!传家法,打二十军棍!今日非得给你留下深刻印象,才知道行事之前需要考虑后果!”

王蓁脸色大变,阿父从不舍得打骂她,今日这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把她吓着了,“阿父,二十军棍打下去,都不能下地走动了,你就忍心嘛!阿母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

任凭王蓁如何呼喊求饶,王翦也不为所动。王蓁被护卫按在木板上行刑。中途有护卫为王蓁求情,被王翦驳了回去,“不要手软,继续打!”

十板子下去,王蓁哀呼不止,汗如雨下,满面通红。“阿父,女儿知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王蓁痛得龇牙咧嘴,王翦心里也难受。给王蓁一个教训,十军棍点到为止就够了,二十军棍太重了,王翦准备饶了王蓁。“把阿蓁抬到榻上去,剩下的十军棍我来受,我为人父,教女无方,我为臣子,处事不严,出此纰漏,我亦有责,该受此罚!”

护卫犹豫,不敢行动。

“愣干什么,动手!”

棍棒皮肉相接触的闷响声,回荡在屋子中。王翦紧咬牙关,默默承受。

王蓁扶着榻沿,颤颤巍巍的下了榻。她推开了还欲行刑的护卫,带着哭腔道:“阿父,祸事是我闯的,你这是干什么啊!要打就打我吧!”

王翦笑道,“没事,十军棍,阿父受得住。”

护卫拉开王蓁,补完了剩下的四军棍。王翦起身,步伐略微有些趄趔。父女俩相互搀扶,一瘸一拐。气氛融洽,似已摈弃嫌隙,和好如初。

“阿蓁,以后万事三思而后行,不要鲁莽行事。”

王蓁点头,“嗯,我记住了。”

“阿蓁,上次秋猎与你同行的女娘是何人?”

王蓁抿嘴,告诉阿父也无妨,阿荷又不是外人。“上次随女儿秋猎的人——是阿荷。”

王翦停住脚步,大为震惊,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阿父,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哦,没什么,我们去那边歇息吧!以后若有人问起去年秋猎以及你表妹的事,你切记要回绝,闭口不谈。”

“为什么啊?”

王翦平静道:“你记住就行,其它的不要管。当心,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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