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唐择野接郁和回到唐家老宅。
唐家祖上有红色背景，老宅是早年间分到的一处院落，现任家主唐择铭一家住在这里。
郁和对老宅不陌生，十几岁时来唐家吃饭，还会和唐择铭的两个孩子一起玩。
在院外车位停好车，唐择野拎着从老字号买的小吃凉菜，同郁和一起往门口走。
刚要推门，大门已经打开。
来开门的小姑娘，是家主唐择铭的小女儿唐乘希，她听见动静跑来，高马尾还在一晃一晃。
“小叔，郁和哥哥！”她笑着叫人，十几岁的孩子声音脆脆的，回头看了哥哥唐乘扬一眼，得意地说：“我没听错吧，是他们到啦。”
唐择野纠正道：“没大没小，叫郁和叔叔。”
“小希，你的礼物。”郁和给小姑娘准备了一对水晶书签。
“谢谢郁和哥哥！”小姑娘更起劲了。
唐乘扬接过唐择野手中的纸袋，叫了声：“小叔。”
视线和郁和对上，想到他比自己还小三岁，叔叔二字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郁和，好久不见。”
唐乘扬在国外读书，这几年见面次数寥寥无几，郁和看着少年时期的朋友，轻轻一笑：“好久不见。”
***
唐乘扬带人去了后院。
院子里摆着圆桌，唐母在和面，唐父在擀皮。
“爸，妈。”
“叔叔阿姨好。”
唐父为人和善，说话不急不缓：“你们大哥大嫂在厨房做饭，去打个招呼。”
唐母放下手里的活，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厨房熬着骨头汤，小和快去喝一碗，包完饺子就开饭。”
今天是家宴，唐择铭给保姆厨娘放了假，自己动手做饭。
唐择野：“大哥，大嫂，有汤喝？”
郁和：“择铭哥好，莫姐好。”
唐择铭是过了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他颠勺的手没停，声音洪亮如钟：“会赶时间，饭好了人到了。”
郁和下午有课，走得晚了些。他想说抱歉，唐择野笑着摇摇头，示意不用管。
“别理你哥，本来就是让你们回来吃饭的。”宋莫保养得当，更显年轻，她端着一碗汤先给了郁和，又去给唐择野盛汤，“莲藕龙骨汤，煲一下午了，可香呢。”
喝完汤，回到院子，唐母已拌好饺馅。
唐乘扬正一边包饺子，一边和唐父唐母说着国外读书的事。
唐择野不会包，只能接替父亲的擀皮大业。
郁和挽袖子时，被唐母拦下：“小和，没事，你别动手了。”
唐乘希过来拉人：“郁和哥哥，陪我玩嘛，我们去厅里打游戏。”
唐择野对郁和点点头：“去玩吧。”
郁和陪唐乘希打游戏。
唐乘希问郁和：“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小叔谈没谈恋爱啊？”
手柄没拿稳，郁和出现一个小失误，赶忙补救：“好像在谈。”
唐乘希继续说：“哦，那三奶奶就不用担心了。”
郁和问：“担心什么？”
“担心小叔孤独终老呗。”唐乘希像个小大人：“今天三奶奶跟我爸说，这么多年小叔身边都没个稳定的人，想给小叔相亲呢。”
郁和没再接话，游戏结束放下手柄，刚好唐择野过来叫他们吃饭，三人一起去了餐厅。
***
餐桌是长桌，八个人没坐满，郁和同唐择野坐一侧。
唐择铭开场：“除了择悠没回来，咱们家人都在这了，以后有空，多回来坐坐。”
唐家旁支亲属众多，东临本家却是人丁稀薄。
祖辈一代，兄弟姐妹五人，只有老大留在东临。
父辈兄弟三人，在世的只剩下老三，也就是唐择野的父亲。
唐家现任家主唐择铭，是唐择野大伯的独子，膝下有一双儿女。
唐择野的二姐唐择悠，是二伯唯一的孩子，长居海外，单身主义。
唐择野是唐父唐母四十岁时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生下来全家都当宝贝宠着。
唐择野年龄不大，辈分可高。较真起来，傅权、李君山也得喊他一声叔。
自家人吃饭，没太多讲究。十菜一汤两盘饺子，全摆在桌面上。
知道郁和喜欢虾蟹，唐母掐着时间让人从南边弄来大闸蟹，下午刚送到。
唐母挑了一公一母放入小盘，“十一月公蟹母蟹都不错，小和尝尝。”
郁和接过盘子，道了谢，专心拆蟹。
唐择野也夹了一只，剔出蟹肉，装满一碟，推到郁和面前。
唐择铭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
饭后，郁和拉着唐择野一起收拾厨房。
宋莫说了几次：“不用管，放着吧。”
唐择野知道郁和的心思，坚持道：“你们辛苦一天了，最后就让我们收收尾。”
唐择铭到厨房找唐择野谈事，郁和在用洗碗机，唐择野在一旁煮东西。
唐择铭看了眼小锅：“煮的什么？”
唐择野：“姜茶，螃蟹吃多了驱驱寒。”
唐择铭：“你忙完了，来书房找我。”
郁和把碗盘摆好，催唐择野走：“我自己煮，哥你去忙正事。”
唐择野稳稳站着，一点儿不着急，等姜茶煮好，舀出一碗，送到郁和面前：“我看你喝完，再过去。”
郁和无奈，等茶稍微凉了点，一口气全灌了。
唐择野在旁边喊了好几声“慢点。”
郁和喝完，唐择野洗完碗刷完锅，才去了二楼书房。
***
书房内，唐择铭喝过一盏茶，还不见唐择野人影。
也就这个弟弟敢让他这么等着。
唐父老来得子，爷爷叔父对唐择野溺爱得厉害，只有唐择铭在必要时能对唐择野严厉一点。
他大了唐择野二十来岁，与其说是弟弟，不如说他把唐择野当半个儿子看。
想到唐择野给郁和的剔蟹煮茶，唐择铭无奈摇头，自己养孩子也没有这样。
唐择野走进书房，在择铭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品了品：“不错”。
唐择铭斟酌后开口：“小和不出国，留在东临，是他不想走，还是你舍不得？”
“他自己的决定，我也舍不得。”唐择野没想到大哥会问到郁和，他放下品茗杯，坐直身体。
“择野，我们对你没有限制，你想要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唐择铭观察唐择野的神色，把话挑明：“你喜欢小和，也可以。”
“可以么？”唐择野点烟，深吸一口，“抛开血缘关系，如果唐乘扬十九岁的时候，要和我在一起，大哥觉得可以么？”
唐择铭沉默。
唐择野是优秀的，并没有因为家人的溺爱纵容，成为只会拿着分红花天酒地的纨绔。他精准睿智杀伐果断，接手资管成绩斐然。
但他也是出了名的爱玩会玩，过往混乱的事情没少做，纵使这两年收敛了，仍不是相伴一生的人选。
作为父亲，唐择铭希望儿女所爱之人，家世简单，过往清白，情感专一。
不需要回答，唐择野知道答案。
“所以，郁和不可以。”
灰白烟雾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他声音很轻很低，像是对自己说：“我第一次和别人上床的时候，他才八岁。他现在喜欢我，未来会后悔么？”
唐择铭无法回答他，只是说：“既然决定了就果断些。三叔三婶七十多岁了，你也为他们想想，有合适的人早点定下来。”
“知道了。”唐择野灭了烟，起身离开。
***
晚餐没喝酒，唐择野开车，先送父母回别墅。
送到门口，唐母拉着郁和的手，问唐择野：“你们在这住一晚么？”
唐择野从侧面抱了抱唐母：“妈，晚上还有事，我们先走了，下周我都回来住。”
郁和坐在副驾，唐择野降下车窗，点燃烟。
他几乎没有在郁和面前抽过烟，此刻，却是忍不住，他需要借助尼古丁让自己平静。
可是，无用。
郁和不知道唐择野为什么不开心。
他想到了，唐择野说晚上有事。
还想到了，唐乘希告诉他，唐母要给唐择野相亲。
二者在思维中产生奇怪的关联。
郁和问道：“哥，你今晚有事，是要去找男朋友么？”
秋夜的风带着冷意灌入，也带走了辛辣的烟雾。
唐择野声音干涩：“不是男朋友，已经结束了。”
不该说的话，终究是没忍住。
像是某种保证，唐择野继续说：“以后不会了。”
郁和到最后都没有弄清楚，当天晚上唐择野说的有事是什么事。
唐择野没有去别处，两人一起回家，唐择野陪他看完他选的电影，甚至在睡前为他弹了摇篮曲。
唐择野尽力给他一个静谧美好的夜晚。
郁和把“你为什么不开心”咽回去，他站在卧室门口，对还坐在客厅的人说：“哥，晚安。”
***
天光大亮，一切如常。
郁和在厨房做三明治，先煎好太阳蛋，在切番茄时，唐择野晨跑归来。
多出两片番茄，郁和顺手塞给唐择野。
唐择野眉头微皱，快速咀嚼咽下去。
郁和弯着眼睛笑：“偶尔一次，也没有那么难吃，对不对？”
唐择野不太喜欢番茄，但郁和给的他会吃掉，他说：“嗯，还行。”
早餐结束，郁和选了靠窗的沙发坐下，开始搜蛋糕教程。
唐择野的生日在一月，估计会和考试周撞上，郁和打算早些准备生日礼物，到时候要亲手做个蛋糕。
唐择野整理好餐盘，拿着笔记本，坐在郁和身旁。
郁和凑过去看了眼屏幕，纯英文报告，他问：“是择悠姐那边？”
“嗯，有项收购还在评估，承扬回来也是为了这事，下周我和他一起去二姐那里。”唐择野把屏幕朝郁和的方向送过去，“你也看看？”
“不看。”郁和拿出耳机戴上。
“在家不用戴耳机，不会影响我。”
“不是怕影响你。”
唐择野起了好奇心：“在看什么？”
手机倒扣在沙发上，郁和嚷嚷道：“尊重**，懂不懂？”
唐择野看郁和拉开距离，笑着说：“坐回来，我不看。”
郁和在脑袋里熟悉了海绵蛋糕的做法，下单了工具和材料，又被舍友拉着四排了几把游戏。
旁边唐择野还在看文件。
郁和看了眼时间，起身打算做午饭。
唐择野余光在他身上，“不做饭了，一会出去吃，晒晒太阳。”
清江在商业区，餐厅离得不远。两人吃完饭，走几步路到江边，找了个长椅，看水吹风晒太阳。
有满头白发的夫妻路过，丈夫拉着妻子，妻子牵着一条行动缓慢的狗。
郁和伸了伸穿着助行靴的左脚。心想，等他和唐择野老去，要是也能牵手散步该多好。
唐择野注意到郁和的小动作，问：“脚疼？”
“不疼。”郁和说：“哥，我们养只狗，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唐择野才说话：“等你毕业吧，如果那时候还想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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