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丈夫认识在二十年前的孤儿院,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的日子。
我边扫地边等他买五花肉回来。
拉开窗帘,年初买下的百平屋敞亮温馨。把家里都收拾干净,我拿出司法考试资料复习。
这是我第三次备考,前两次一次差20分,一次差2分。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不能再给我那年轻帅气又杰出的律师丈夫丢脸了。
我伸手摸摸书桌上微笑俊朗的照片,借一点他一次就过还超出一百分的司考状元的聪明气。
自从去年九月落败,我已经借了十个月。下个月就是再战的日子。
我捧起书默背法条。每记住一条,便看一眼时间,计算陈沐还差多少时间回来。
当时钟指向七点三十分的时候,门铃取代钥匙入锁孔的声音。我放下书,迟疑到门口,凑到猫眼。
一男一女穿着黑夹克,摁门铃的是男人。似乎知道我在看,男人看一眼猫眼,将警察证递上来。
我开了门,但害怕陌生人进屋。可是对方是警察。
我先探头往电梯看一眼,陈沐还没有回来。比预计到家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往常这个时候,他都系上围裙洗菜炖肉了。
“苏慧慧?”
我点头,请两位警察坐沙发上,泡来两杯热茶。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我摇摇头,站沙发旁,紧张得抓紧睡裤口袋。
我不喜欢陌生人来,如果陈沐知道一定会赶快回来。他最怕我和陌生人接触,也怕我去陌生的地方。
我走到书桌,拿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挂断了,我更不安了,手心开始冒汗。我想出去找陈沐,可是警察还在家里。
“你请坐,别紧张,我们就问几个问题。”女警察道,“你刚是给陈沐打电话吗?”
她长得很温柔,细细的眉毛很像我印象中的妈妈。
我对她点点头。
她对我招招手,拍拍身旁的位置:“他会晚点回来,我们刚才来的路上碰到他了。他现在在警局。”
“为什么在警局?”我坐到她旁边,看一眼坐到对面沙发的男警察小声说,“是你们要找他接案子吗?”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考不过了。哪有警局找律师接案子的?
女警察笑了笑,没有一点嘲讽的表情,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里的女人很漂亮,标准的鹅蛋脸,挺巧的鼻子,水灵灵的大眼好似会眨动。
我摇头。
我认识的女性只有方圆百米内的便利店,或一面之缘的住户,还有大学的女同学。再远的,陈沐不让我接触。
大家都是平凡普通的人,没有这样走在路上会被星探相中的美貌。
“你知道陈沐和她有关系吗?”
我不明白她指的关系是什么意思。直觉不是律师和原告或被告的关系。警察不会把这种雇用关系称为关系。
他们指的关系,通常指特殊关系。尤其是□□关系。
我摇头。陈沐很爱我,不会和别的女人有关系。
只要他在家,就不会让我做任何家务。我心疼他上班辛苦,想帮忙摘菜都不行。很难为情的,他还帮我洗内衣。
“这个女人失踪了,我们在她的住所发现了陈沐的东西。”女警察拿出另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根细细的线条。
我说:“这不是陈沐的东西。”
陈沐注重穿衣,如同他对案子的精细解析。
他不会允许案子的任何细枝末节不清楚,也不会允许衣服上多出一根这么长的线头影响律师谨慎的气质。
两警察互看了一眼,女警察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衣服上的线头。”我隐隐有丝骄傲。
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陈沐的新衣服剪线头。
备考之余的空闲时间,我每天都检查一遍陈沐的衣柜——西服衬衣,休闲T恤、夹克等等衣服,看看有没有漏剪的或是旧了又冒出来的。
陈沐会根据线头的多少,亲吻我脸颊。
等我脸上湿漉漉的时候,他就会抱我到卧房说脸上亲不下了。
所以我很清楚陈沐的衣服上不会有多余的线头,更不可能有能自动脱落的线条。
不想透露过多陈沐的生活习惯,让外人抓住他的把柄,我捂住脸,假装有些热,到书桌——其实是餐桌,我为了能第一时间迎接陈沐回家,都在餐桌看书。
我喝了口温水,压住跟外人长时间相处的不自在。
我很少和陈沐以外的人单独呆十分钟以上。
呆久了,我就会看到他们拿起身边能拿得动的东西来打我。
书、刀、烟灰缸,甚至笔、纸、豆腐……是什么不重要,都会统统变成一把手枪——一把小学三年级同班男同学对准我心口的手枪。
那把校长同孤儿院老院长解释说是玩具的手枪,把我打倒在地。
同校读六年级的陈沐,及时跑来给我做人工呼吸,我才重新恢复心跳。
那以后,只要我和人单独呆十分钟以上,就会看到那把枪又对准了我心口。
乌黑的,和真枪一样能发射子弹。
小小的子弹打在我心口,重重的,立即夺去了我的心跳。
我记不清当时身边还有没有人,只记得开阔的操场上,男同学站在我面前一臂处,向我扣动了扳机……
这种时候,我必须立刻找到可以隐蔽的地方,但通常都找不到。因为腿脚发软跑不动,只能蹲地上,抱住头瑟瑟发抖。
直到有人报警,警察会联系陈沐。陈沐来了,那要打我的人就不见了。
时日一久,附近的居民都认识我了。
他们都有陈沐的名片,帮助过我或提醒我该早点回家的人,都可以免费找陈沐咨询法律事务。
“苏女士?”女警察唤我,我回神看她,她又欲言又止。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坐到餐椅,不去她旁边坐。
她似乎懊恼了一下,起身坐到旁边的餐椅,看了看法条书道:“你在备考吗?”
我不吱声,她无计可施,看向男警察求助。
男警察拿了文件夹,坐到我对面的餐椅,微笑着说:“陈夫人,抱歉突然来访,你如果哪里不舒服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我们会立刻停止问话。刚才来的路上,陈沐特意交代我们要注意你的身体。”
我腼腆地笑了。不论人前人后,陈沐都爱我入骨。他时常说:“慧慧,如果我们能心连心就好了。”
“我现在不难受,你们问吧。”我把双手交叠放桌上,像小学生迎接暑假一样认真。
女警察又欲言又止,她像妈妈一样温柔的眼睛流露出犹豫。
这不该是一个警察该有的情绪。她可能也像我一样考了很多次司考才进的警局吧。
“你一直吃的药,在手边吗?”男警察保持微笑,明朗得一看就知道是和陈沐一样有聪明气的人。
我打开餐边柜,拿出陈沐买的粉色小药箱。
里边有头昏就要吃的贫血药;一个人在家感到孤单想哭,或者去楼下散步看到有人拿手枪时要吃的药;还有心脏泵血出问题胸口痛要吃的药。
女警察伸出手问:“真漂亮,可以给我看看吗?”
我喜欢别人对陈沐买的东西的赞赏,把药箱递给她。
她打开盖子,拿出一瓶我断断续续吃了十年调整心律的药,而后把药递给男警察,似乎有丝哽咽:“改天吧?”
男警察收起了笑容,我感觉他会点头,于是抢先道:“今天我状态很好,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改天,我可能谁都不想见。”
一想到陈沐马上就要回来给我烧最爱吃的红烧肉,我满心欢喜,一点也感觉不到心血不畅的绞痛。
“你现在一点都不难受吗?”男警察问。
我点头:“问完,你们回警局吗?”
他点头,我又道,“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到了警局,碰见陈沐,可以转告他快点回来吗?”
他点头,女警察别过脸不看我。她双眼似乎红了,隐隐有泪光。
男警察拿出先前看的细线条照片。
“这不是线条,”他说得很慢,说一个字停顿小会,“这是陈沐的头发。”
我有些吃惊,拿起照片对着窗户的亮光看。
七八厘米的线条,微微卷,很像陈沐天生微卷的头发。
“这样的头发,在这个女人的床上……”男警察指指先前看过的美貌女人的照片,顿了顿,“有好几根。”
“只是头发能说明什么?”我明白他什么意思,他想说陈沐和这个女人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男警察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法治报,递给我看。
报纸上黑体标粗的大字,占据了整版版面——天才律师陈沐仅靠一根毛发送强.奸犯死刑!
心口漏跳了一拍,紧接着猛提速,似要夺回那漏掉的节奏。我捂住发疼的胸口,接过女警察适时递来的水杯。
“要不要吃药?”她站起身,帮我扶住水杯,关切的眼里真的有泪水。
温水划过嘣咚不停的心口,拉缓了些速度。我摇摇头:“喝点水就好了。”陈沐说过没有很难受要少吃药,防止耐药性夺走了心跳。
“改天吧?”女警察看向男警察,目露恳求。
我有一种被妈妈呵护的温暖。
虽然不知道我的妈妈是谁,但她一定像这位女警察一样温柔。
我一定是自己走丢到了孤儿院,一定不是大家说的那样因为先天性心脏病治不好被落下了。
我拉住女警察暖和的手,摇头:“我没事。”现在有人要害陈沐,我不能有事。
“这样的头发,床上、地板、卫生间和衣柜都有。”男警察继续道,“这种情况,通常都是家里的男主人才会有。”
他脸上没了笑容,和陈沐在法庭辩护时一样严厉,不容置疑。
“你看看我家床上、地板、卫生间和衣柜有吗?”
陈沐很爱干净,他如果真住那里,不会允许乱糟糟脏兮兮。“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有,陈沐注重养身健身,身体很健康,不会脱发。”
有心脏病的是我,他却比我还注意饮食习惯。
不过油,不过盐,不过糖,不过辣。
他会用小电子秤量糖量盐,严格遵守一日不能超过的克数。
他会在上班前,为我准备好健康营养的饭菜。
像红烧肉这种过油的大菜,只能在重大节日里吃。
今天是我们四周年的纪念日,他会回来烧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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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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