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姿态傲然。
震得周围人说不出话。
半晌，韩栖霄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他刚想斥责卜嘉不要胡说，却被看戏之人温声打断。
端纪长老上官弘端坐在椅子上，姿态舒展。
他长得很符合卜嘉从艺术作品里得来的仙君意像，飘飘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眉眼清俊柔和，身姿端庄疏朗，像个温柔男二。
上官弘语调平缓：“韩师侄不必如此急躁，索性今夜无事，不如让卜嘉道友说说自己的理由？”
卜嘉柳眉一挑，她将自己残破的佩剑哐当一声扔到上官弘面前的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张狂而自信：“要让我说，至少也得掌门来问。”
言下之意，你们区区几个峰主，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韩栖霄气得发抖：“区区金丹……”
虽然他也是金丹，但是端纪长老可是正经内门八大峰主之一，那都是元婴期修为，卜嘉怎得如此张狂。
卜嘉依然是一副懒得搭理韩栖霄的态度，只对着上官弘道：“将此剑拿与你们掌门，到时候，他自会见我。”
上官弘看向长剑，眼神一缩，这可是个好东西，他说道：“这是卜嘉道友的本命灵剑？”
卜嘉点点头：“你们售卖西山废墟只是幌子，找这个不才是本意吗？”
上官弘接过长剑，似是在检查真伪。
系统在识海疯狂呼唤自家宿主：“你疯了吗？那可是我的身体！你就这么给别人！而且，掌门看到这么把破剑不杀了你就不错了，凭什么见你。”
卜嘉被系统的呐喊搞得头疼：“嘘，别吵，看看剑柄纹路，不觉眼熟吗？”
系统后知后觉地开始研究自己身体，剑柄有一处被卜嘉打卡弹没了锈迹，露出了一丝纹路。它将一路行程在脑海里扫描了一整个遍，才终于想起，西山废墟的那处残垣断壁有根石柱子，柱子中间的纹路和它的剑柄一模一样。
那是重重青苔藤蔓之下唯一露出的一点纹路，宿主的观察能力原来这么细的吗？
系统顿觉自己方才不应该跟宿主大小声，但它还是有点害怕，它十分担心自己一会儿会被那什么掌门直接拆散架。
不会的，卜嘉早就在剑中感受到浓浓眷恋之情，以及深深的不舍之意，再结合仙灵宗发出的寻物悬赏，卜嘉能够确定百分之八十。
剩下靠赌，拉投资嘛，哪有不赌的。
端纪长老上官弘并没有像韩栖霄一般气得跳脚，他依然是沉静温柔的模样，情绪稳定到连脸上亲切的笑意都没有变，他只是观察片刻，便掏出一个法器开始和掌门沟通。
很明显，虽然是通过法器，但二人依然是意念沟通，旁人根本无从得知他们沟通了什么，只能看见上官弘端详着那柄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长剑，似是在和对方描述那纹路的模样。
卜嘉有些遗憾：“都修仙了，怎么连个视频电话都没法打。不过好歹有个语音，我还以为他会把你拿走做研究。”
那法器大约起到天线的作用，能延长神识交流的范围，就是不知道作用距离能不能超过wifi。
系统很不高兴，它觉得宿主根本不在乎自己。
卜嘉好心提醒，他们只认识了一天，不好谈“在乎”二字。
许久之后，上官弘终于将手中法器放下，看向卜嘉的眼神多了些认真，而主座上，一个小巧的木娃娃正跌跌撞撞地向主座爬去。
娃娃长得四肢俱全，却有点笨，爬了半天才爬了一半，然后一个不稳啪叽摔到了地上，挥舞着四肢咿咿呀呀的等着人帮忙。
上官弘轻咳一声，上前将那个爬不上去的小娃娃扶到了主座上，温和的语气带着歉意：“抱歉，掌门正在闭关，用此木偶可与掌门对话。”
他略微无奈地看向木偶：“木偶前段时间被筱师姐所养，所以性子比较娇气。”他轻轻在木偶头上拍了一下，木偶不再耍赖，终于肯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
再一拍，木偶一直紧闭的双眼睁开，已是一副严肃端庄模样。
“道友。”掌门的声音自木偶口中传来，稳重又冷静，并不曾为卜嘉的妄言而气愤，是个合格的掌门模样。
他没有第一时间关注灵剑，而是问道：“为何想要帮仙灵宗，再次伟大？”
卜嘉的剑已经早已不可能给出去，她也没这么想过，她只是想用剑换个机会，然后说服仙灵宗心甘情愿入股。
掌门必然察觉到了卜嘉的意图，放弃上万灵石选择这样一条路，已经引起了掌门的好奇，掌门在给卜嘉机会。
卜嘉侃侃而谈：“神然门增长迅速来势汹汹，仙灵宗乃天下第一大宗，难道还要抱着古老陈旧的思想，将合欢道法拒之门外吗？”
“自古天下第一门，哪怕不是各个道法皆为第一，也万没有吊车尾之理。而如今，世人提起合欢道法，可会记得仙灵宗的姓名？”
“还是说，仙灵宗心甘情愿将天下第一门的名号拱手相让？”
卜嘉作痛心疾首状：“既然我曾与仙灵宗有一夕之缘，便万不能看仙灵宗行如此自甘堕落之举。”
卜嘉畅想未来：“所以，我想在仙灵宗旁建立门派发展合欢道，和仙灵宗优势互补互惠互利，以后共同发展，成为世上最强修仙集团。”
就好像X企鹅投资一堆游戏工作室，这些游戏工作室最终反哺X企鹅，让其可以一直保持行业领先。
系统激动又震惊，整把剑都想要颤抖：“宿主你竟如此胸怀大略？”有这等胸怀何愁任务。
卜嘉对系统道：“不，我编的。”
嗐，拉投资嘛，夸大点不寒碜。
卜嘉对系统道：“别想这个了，我和仙灵宗之间的一夕之缘是什么？”
她曾听系统说过她也曾是仙灵宗的一员，但她一直没想起来问，刚才胡诌需要用时才想到，什么样的问题才会导致原主上岸终身制大厂却选择离职？
贴心的暴躁中年韩栖霄已经开始暴跳抢答：“卜嘉！当初是你主动选择离开仙灵宗！现在还有脸说什么一夕之缘！”
系统抓紧时间给卜嘉传音呐喊：“啊啊啊，死亡问题，宿主，你小心，你这种行为在修仙世界一般被称作叛逃。”
它捶胸顿足，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被当成叛徒丢出去。
呜呜，它才工作一天就要寿终正寝了吗？
周围气氛微妙，连一直波澜不惊的上官弘都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他叹息着火上浇油：“若是卜嘉道友当年没有离开仙灵宗，如今也当是我的师妹。”
那她辈分还挺高。
若上官弘是她师兄，那韩栖霄便是她的师侄。
卜嘉眼眸流转，双手缓缓放在心口，一副伤心姿态：“当初我忍辱负重离开仙灵宗，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这些年去外界习得合欢道法，不就是为了日后仙灵宗能够方方面面不弱于神然门？”
她声声质问：“韩师侄，你怎能这样想我？”
她的行为怎么能叫叛徒，她这叫卧薪尝胆三十年。这般坚强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这年头，像她这样值得珍惜的员工真的不多了。
韩栖霄气哼道：“你怎会未卜先知，知道现在神然门合欢道法发展得这样好？”
毕竟，合欢道法的兴起也就这十来年的事情。
卜嘉望着被自己丢出去的佩剑道：“我的本命灵剑曾托梦于我。”
如果说之前都是在“据理力争”，到这儿就是纯编了。饶是卜嘉这种pitch过不少客户的资深油条，心里都有些没底。
掌门隐藏在木偶之后，他透过木偶有限的视角，将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把长剑上，尤其是剑柄熟悉的纹路。
掌门开口：“栖霄，阿弘，你们先出去。”
上官弘倒是没什么反应，利落起身，向着卜嘉微微一笑后干脆地离开大殿。
韩栖霄则依依不舍，恨不得用目光将卜嘉盯穿：“掌门，您万不能被此女蛊惑。”
说完，他抱拳行礼：“弟子僭越。”然后才终于肯离开。
这小子，是真的热血又忠心。这么纯粹的法务也算是珍惜物种，尤其是做劳动争议的，他们要么被黑心黑肝黑手腕的资本家洗脑逼迫，最终成为老板忠实的左膀右臂；要么每天跟上班三天就离职，还撒泼想要九十万赔偿的奇葩打交道，最后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终于，殿内只剩下卜嘉和木偶背后的掌门。
即使直面当今世界顶尖战力，卜嘉也并不慌张，稳定的情绪凸显着她的自信。
卜嘉重新编了一个更圆润的版本：“我的剑曾指引我，神然门来势汹汹终将威胁仙灵宗地位，而那片废墟乃是我的应许之地，只要在那里建立门派，必然能让仙灵宗和我共同发展。仙灵宗用西山废墟入股，以后就是我的第一股东。”
掌门道：“你反复提到建立门派……你不是说要帮仙灵宗吗？我还以为你是要加入仙灵宗成为一峰之主。”
那肯定不是，她只是想拉个投资，以后给投资方分红而已。从头到尾她说的都是帮助仙灵宗，而不是加入仙灵宗。最主要是，只当峰主她的任务面板会警告她，她有预感，若是她真如此，肯定会有可怕后果。
卜嘉道：“掌门，也许您已经感受到了，门派统领多个峰主的形式，已经开始制约门派规模。比如开发一个新的，比如您用西山废墟投资我，我独立门庭替仙灵宗打江山。”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峰主模式效率太低，时代已经在变了，不能再用老的眼光看问题，应当发力新赛道，开发新打法，赋能新的商业模式，颠覆式创新平台化战略，创造前所未有的发展方向，建立独创性行业壁垒，赛道一旦走通，仙灵宗必然能够站上门派之林的顶点并且屹立不倒，这就是投资的意义。”
隔了许久，掌门才悠悠开口，直接切中要害：“所以，你是想让仙灵宗将西山废墟给予你，做你的门派驻地？”
卜嘉点点头，对，这就是她的最终目的。
他盯着那把剑：“卜嘉，你该知道，仙灵宗大力寻找此物，便不会容许其流落在外，若你并非他派掌门，来仙灵宗当个供奉此事便可揭过。”
他长叹一口气：“可现在，你要我怎么处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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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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