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卜嘉，当你决定创立门派的那一刻起，天道便有所感，这是不可撤回的誓言，你不可能放弃自己的门派。而仙灵宗也不可能放弃此剑。”
“他派掌门和仙灵宗供奉，卜嘉，选吧。”
根本就没有两个选项，卜嘉若选继续当掌门，仙灵宗看样子是要强夺灵剑让她身死道消。而卜嘉若选择当仙灵宗供奉，相当于违背天道誓言，从此修为便不得寸进。
真切的威胁透过木偶源源不断传来，整个沧澜殿中连空气都仿佛停滞，原本跃动的烛火噗地一声熄灭，只剩下隐约的月光，和木偶发亮的眼眸。
气氛压得卜嘉快要喘不过气。
这样的压力却让她愈发清醒，每一根神经都为之战栗。
她说道：“目前，恰恰是最好的情况。”
掌门道：“哦？”
开了个头之后，卜嘉的声音愈发流畅：“我两个都选。”
掌门道：“没有这种先例。”
卜嘉笑着摇头：“先例有何不可破？我既是他派掌门，又是仙灵宗供奉，就是眼下的最优解。”
“掌门，我乃合欢道修者，若成为纯粹的仙灵宗供奉，您不觉得，对仙灵宗的风险太高了吗？合欢道毕竟为世人所怀疑，这条路有风险也有机遇，而仙灵宗这般体量的门派，需要的恰恰是稳定的发展。”
“不如，投资我，让我替仙灵宗承担这些风险。若我成功，世人只会记得我的门派是仙灵宗所投资，我本人也是仙灵宗供奉；若我失败，世人也只会觉得是我的问题而不是仙灵宗的问题。”
上市公司都是这么玩的，看上什么了就搞点投资刺激一下，不行就丢，自己美美隐身。
卜嘉洋洋洒洒口若悬河，从投资的利弊讲到未来可以进一步开放加盟制，再讲到快速拓张的可能性，仿佛明天她就能带领仙灵宗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虽然她的内心只是想找个地方躺着摸鱼，但骗投资嘛，只要将来财务报表做得合法又好看，谁也不能说她什么。
她说了许久，掌门却一语不发，当她停下，空间也随之安静。
“掌门？”难道是她说太久对方溜号了？还是她说得太超前了？
“你之前说，是这剑指引你？展示一下？”一股灵力透过木偶传来，转瞬之间将卜嘉整个人尽数包裹，让她动弹不得，也不再能调动哪怕一丝灵力。
掌门说道：“现在，呼唤它。”若这灵剑并非自愿跟随卜嘉，在切断灵力之后必然出现异样。
卜嘉疯狂在识海中呐喊：“系统！到你的场合了！快点的，一会儿配合地蹭蹭我然后指向西山。”
她开口，却依然自信淡定：“告诉我，我的归宿在何处。”
系统没干过这种事，它战战兢兢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向着卜嘉撞过去，撞到之后又抖了三抖，然后按照卜嘉的要求，将剑尖指向西山废墟。
这是在系统自己的视角，它觉得自己因为不熟练表现得极差。
但在外人视角，那柄充满了锈迹的长剑在听到主人的声音之后立即起身，因为感受不到灵力而在原地不高兴的晃悠，在察觉到主人之后，因欣喜赶忙飞过去，依恋地蹭着主人，最后按照主人的要求指向属于他们的宿命之地。
只指了一会儿，有赶紧回到主人身边贴贴。
那腻腻歪歪的样子，看得人起鸡皮疙瘩。
掌门赶紧解除了对卜嘉的禁制，他觉得自己眼睛被辣到了。他盯着那把剑，盯了一会儿终于说到：“卜供奉的规划虽然跳脱大胆，但也不算全无道理。”
卜嘉不高兴，胡说什么呢，那是“不算全无道理”吗？她说的就是世间真理。
掌门的目光遥望禁地：“西山废墟残破破败，长久无人打理，且和仙灵宗一脉有山脉阻隔相对独立，予你，也并无不可。”
实际上，他已经不记得那里为什么让他觉得亲切，也不记得剑对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仿佛有一段记忆被从他脑海中彻底删除，让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删也删不掉的深深眷恋。
因着这份眷恋，他将此地收归仙灵宗，可他又不愿让别人破坏其中残存建筑，以至于因着自己的自私耽搁了西山多年，如今，西山至宝已经选出了自己的主人，若是他再因为私心阻挠，实在是……
实在是违背师门祖训。
他忘记了师父的模样，也忘记了师父是谁，甚至连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无法想起，却记得师父的愿望。
他的师父，最大的愿望便是修仙界能够繁荣昌盛。
仙灵宗掌门透过木偶圆乎乎地双眼，望着曾经在他手里的灵剑，罢了，只要能保证卜嘉不会带着西山至宝为非作歹，此事如此解决也并非不可。
木偶嘎巴嘎巴地张开嘴：“既如此，你可愿以他派掌门之身，入仙灵宗担当供奉？”
卜嘉斩钉截铁地说道：“自然愿意，必当全心全力建设西山，同时兢兢业业当好仙灵宗供奉，为仙灵宗发光发热。”
“对了掌门，禁地的地契能给我吗？不然日后我担心有不明所以之人去闹事，疑我占了仙灵宗的地。”
……
当卜嘉离开沧澜殿后，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就放松懒散了起来，眼皮耷拉着，就像是加班后的社畜，眼神都丧失了些许光彩。
有点累，以至于不想干什么正经事，果然她已经对打工这种事失去了兴趣，还是躺着最适合她。
不过这次结果不错，不仅拉到了仙灵宗作为天使投资，还更进一步来了个交叉持股，虽然她只是个供奉也没多大股份，但至少降低了仙灵宗一脚踹开她的可能。毕竟她能忽悠系统跟她签合同，却很难忽悠土著跟她签合同。
系统冒出头：“那你之前跟我说要跟人家签合同，只要你不同意人家就不能撤资，都是忽悠我的？”欺负它们系统单纯可爱是不是。
卜嘉道：“来来来，笔给你，你去找仙灵宗掌门签。”
系统把头缩回去。
算了算了，不跟宿主计较这些，好歹宿主是个聪明机智的宿主，甚至它都没完全看明白宿主的操作。
系统问道：“宿主，你当时为什么绕过韩栖霄，让上官弘联系掌门呀？”难道是因为上官弘长得更帅吗？
卜嘉道：“傻不傻，当然是因为上官弘明显是个职场老油条。”
笑得那么油，一看就炸了几百年。
卜嘉道：“同为内门峰主，上官弘地位却低于霄寒峰峰主，如果他想趁其病重上位，支持我百利无害。我若没什么用，那是拍板掌门的锅。我若是能为仙灵宗带来利益，他就是在不懂事后辈面前力保我的明事理长辈，呵，这种事，老油条绝对不会错过。”
无论到了什么世界，职场永远都是那个德行。果然人类什么的，地球什么的，还是毁灭比较好。
给系统答完疑，她已经快要走出灵蕴峰领地，一只硕大纸鹤从身后飞来，纸鹤脚上绑着两份文书，一封是任命她为仙灵宗供奉的红绸书，一封是白绸制的地契，两个东西都质量上佳，水浸不染，火烧不侵。
她捏了捏，红绸书中还有本册子，大约是门派手册一类的东西，卜嘉懒得看，偷偷藏进了衣袖里避免系统发现，回头找个机会随便埋了得了，一把年纪的人讨厌学习。
一抬头，旁边还有个小弟子，长得十分眼熟。
她冲着小弟子晃了晃手中的两份契约书：“韩栖霄的小徒弟？还不快去给你家师父报信？”
然后，她如愿看到小弟子满脸震惊如丧考妣，仿佛他们纯洁的仙灵宗掌门已然被妖女玷污。
她跟小弟子抛了个媚眼，成功让奔跑着的小弟子摔到在地。
卜嘉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嘻嘻，真是不经逗。
……
供奉通常由加入门派的散修担任，地位虽然有时还不如管事，但是在偌大的门派中也算高位，不能只简单给个任命状，还要通知门派上下，让所有人都知道门派多了一名战力。
或者苦力。
这种事一向都是恍然峰峰主吏封长老刁夜掌管，因此所有的消息必然也是刁夜最先知晓，哪怕韩栖霄派了弟子守在灵蕴峰脚下，也不会比刁夜得知更早。
内心难安的韩栖霄索性去找刁夜喝酒，此时就坐在刁夜的夜明殿内。
刁夜是内门八大峰主中唯一和韩栖霄平辈之人，其他人都比要长他一辈，因此自我要求严格的韩栖霄唯有在刁夜殿中才能得片刻放松。
他跟刁夜絮絮叨叨说完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颓唐的坐在八仙椅上，明明这么一件小事，他怎么就办不好呢？若是师父在此……
“刁师兄，我不如师父甚多。”
话是这么说，不过此时，他心中还期待着能从刁夜这里听到他想要听到的消息。
听到掌门拒绝卜嘉，并将人扔出门派的消息。
刁夜看着韩栖霄带着一身尘土坐在自己价值不菲的八仙椅上，眼中嫌弃一闪而过。
“韩师弟，此人当年本要拜入掌门门下，也不对，她着实当了一段时间掌门弟子，或许，她跟掌门有缘。”
韩栖霄没听懂：“啥缘？不都被她自己斩断了吗？”
没听说过叛徒能跟前师父有缘的。
刁夜无语，事关掌门，这种话他也不好点透。他一向擅长揣测上意，也是因此才能爬到如今的地位。此事不同寻常，自然引起他多思。
卜嘉在修仙界名气不小，不仅是因为她曾经加入仙灵宗之后又离开，也不仅是因为她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已经金丹期大圆满。最主要的是，此人风流韵事颇多，上至知名修仙世家下带继承人，下至凡界皇族太子，甚至跟妖族中人也有所牵扯。
实际上，由于卜嘉和仙灵宗的因缘，也有传言说卜嘉和仙灵宗掌门之间也有不得不说的故事，多番加成之下，此人在美人榜上排位甚高。
他曾经对此不屑一顾，但现在不得不陷入深思。
“韩师弟，你是说掌门后来把你们都支开了，独自和卜嘉相处？”
韩栖霄点点头：“是啊。”
刁夜道：“师弟，详细说说。”
韩栖霄醉醺醺地回忆：“唔，那人好像说什么合欢道啊，帮助仙灵宗啊，再次伟大之类的昏话，听到这些，掌门便将我们都赶了出去，我们都离开之后，他们又谈了好久。”
刁夜眨眨眼，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太对劲。他们掌门是这种人吗？
掌门：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在瞎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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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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