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诀的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着,直到一切重归于寂静,也仍然无人回应。
“诸位,在下的耐心有限。”
梁诀手里的剑已经出鞘,他挡在沈煜和陈之瑾身前,微俯着身子,眼神冷下来,锐利的视线和紧绷的肌肉无一不昭示着他的不耐。
几息之后,八道身影出现在巷子里,每个人都把自己裹得严实,只露出黑沉的双眼。
梁诀握紧剑柄。虽然对方人不多,但巷子狭窄,入口处已被堵住,此刻寸步难离。若是在宽阔的地方,陈之瑾还有可能逃走,可现在......他分神瞥了眼陈之瑾,觉得棘手。
“殿下,等会儿可能无暇顾及您,还请您……”
“不用担心我。”
陈之瑾打断了梁诀的话,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落着几道杀气腾腾的视线——这批人的目标是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碰到了,还是有些不可避免的紧张。陈之瑾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随手丢到一边。那抹白色飘飘扬扬地从空中落下,在衣摆触地的一瞬,犹如雕塑的杀手猛然冲向了三人,惨白的刀高高扬起,闪过苍冷的锋芒。
梁诀守在沈煜身边,两人被迫与陈之瑾分开。
一对三。
陈之瑾呼出一口气,心里那阵恐惧过去后,就只剩凶狠了。这时候,她甚至还有闲心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穿的不是广袖。
左脚后撤一步,腰背压低,屈肘,纤长轻薄的刀悄然出鞘。
对方不讲什么怜香惜玉,三个人一起冲向陈之瑾。刀刃碰撞间发出“锵”的脆响。陈之瑾双手执着刀,手上死死地吃着劲,眼神狠厉。力量上差距甚大,眼看着刀刃被逐渐压向自己,耳边有利器袭来的风声,陈之瑾果断后撤一步,使了个巧劲卸了刀上的力,借着娇小的身材窜出三人的包围。
她握刀的手颤抖,虎口发麻。她极快地瞥了一眼旁边:梁诀出手狠辣,每剑都朝着脖颈和心脏而去,招招致命;沈煜不会武艺,只能躲着对方的攻击。他眉头紧缩,难免有些狼狈。
余光一闪,锋利的刀刃携着冷风直直地朝着她的脖颈袭去。她立刻偏身躲避,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
那人下的是死手,这一刀用的力气很大,一击未中,刀尖反而卡在墙缝中,一时间竟没拔出来。陈之瑾利落地冲向对方,没有丝毫犹豫,一刀捅进对方的胸口。那人瞪着眼睛,被带着往后倒退几步,跌坐至地,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解决。
其余两人见同伴死亡,攻击越发密集。两人配合十分默契,逼得陈之瑾不断后退,身上也多了伤口。眼看着逐渐落入下风,陈之瑾却越发冷静。她提着气,向墙壁跑去,脚下狠狠用力,踏到墙壁上,随后弯曲双腿,跃至空中,手里的刀闪着寒光,借着下坠的力量,砍走了一个人的脑袋。
落地之后没有时间给陈之瑾停留,她就地一滚,躲开袭来的刀刃。右手手腕阵阵酸痛,她半跪在地上,似乎精疲力竭。陈之瑾仰头看向提着刀缓步走来的杀手,撑在地上的左手忽然攥拳一扬,作势要把什么东西撒向对方。黑衣人立刻伸臂挡在眼前,却没有任何东西飞来。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但已经来不及了,身体被刀贯穿,染红雪白的刀尖。
陈之瑾两手按着刀柄,她喘着粗气,笑起来,她对上男人瞪大的双眼,轻声道:“你被骗啦~”
尸体轰然倒地,陈之瑾也好像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得亏对方来的人少,只有三个人对付她,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活下来。陈之瑾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休息了一会儿,拄着刀站起来,朝对方心脏处又补了一刀,随后立刻往梁诀那边跑去。
那边的状况不太好:梁诀顾忌着沈煜,总要分神,人没送走几个,自己身上倒是添了许多伤。对方显然也意识到谁是软柿子,从分出两人围攻沈煜。
“蹲下。”
沈煜将将躲过一人的攻击,耳边突然响起陈之瑾利落的声音,他下意识蹲下。在他背后,一个黑衣人高举着刀就要劈下来,陈之瑾右腿微弯,腿上用力,一跃而起,眼底是一片寒冰,右手执刀从左耳边挥下,手起刀落,带走了那人的生命。
滚烫的鲜血在空中开成一朵朵妖艳的红花,溅到陈之瑾的眼尾。那人的头颅被砍下,咕嚕嚕滚到了剩下三人面前。
那三人对视一眼,知道今日的行动已经失败,立刻放弃,跳上墙头准备逃跑。沈煜眉眼冷酷,喝道:“梁诀。”
“是,主子。“梁诀会意,应了一声,身形消失在原地。
陈之瑾甩掉刀上的血珠,插回刀鞘。小巷的墙被血染红,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的尸体,陈之瑾站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沈煜捡起地上的白披风,望着陈之瑾沉默的背影。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刚刚陈之瑾逆着光了解了那个黑衣人的画面,心脏里面的爱意混着后怕,澎湃的几乎要溢出来,此刻无比渴望触碰到她的肌肤。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从背后拥住了陈之瑾。他把脑袋靠在陈之瑾的肩窝处,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脖颈上,双臂收紧,喃喃道:“殿下……”
“嗯?”陈之瑾被他搞得有些痒,她缩了缩肩膀,微微偏头。
一蓝一白两道身影站在小巷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满地的尸体做观众见证这一幕,如此诡异。
梁诀回来的时候,那两个人还没有分开。他蹲在墙上,一手拎着被卸了下巴、四肢被绑起来的黑衣人,一手托腮看着。
主子还真是不挑场合。
沈煜抓住陈之瑾的肩膀,让她转过身。两人离的很近,近到呼吸交融,近到陈之瑾能清楚地看到沈煜纤长的睫毛。眼尾传来温热的触感,陈之瑾眯起一边的眼睛,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过那几滴血迹,没留下一丝痕迹。白哲脖颈上那一道血痕好像变成一根针,狠狠扎进沈煜的心脏,又使劲搅了搅。往日里总是温柔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暴虐,像是即将翻起滔天巨浪的幽蓝深海,唯有摧毁些什么才能平息怒火。
“殿下疼吗?“沈煜抚过那道痕迹,手轻缓、颤抖。
“这儿吗?还好,没有伤得很深。”陈之瑾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一颤,她想摸摸那里的伤口,手抬不起来,只好作罢。
沈煜心疼地把小姑娘揉进怀里,悔恨道:“抱歉,是我拖累了你。”
陈之瑾眨眨眼,她倒没觉得沈煜有什么错,毕竟沈家的长辈们哪能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呢?
“没事,”陈之瑾拍拍沈煜的背,绞尽脑汁地安慰:“他们是冲我来的。如果你没跟着我,也不会遭这罪。”
底下两人在互相争着认为是自己的过失,墙上的梁诀听着听着,脸色一僵:他蹲得太久,腿麻了。
本来想稍微活动一下,但腿一软,手上也没抓住,被提着衣领的黑衣人就“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他僵硬了一瞬,立刻跳下墙头,假装自己刚刚才回来,一脚抵在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低下头说道:“主子,留了一个活口。”
他发誓,绝对不是有意破坏主子和公主殿下的二人世界的。
“我知道了。”
沈煜松开陈之瑾,缓步走到那黑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尾锋利。那只穿着精致靴子的脚轻轻搁在黑衣人的脖子上,身上散发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那人颤抖了一下,冷汗直流,想说什么,却只能从口中发出些没有意义的“啊啊”声。
他急躁起来,这个男人很危险。
沈煜微微偏过头,如尖刀般的视线仍停在那人身上。
“问出什么了吗? ”
“问过了,什么都没说。”
沈煜收回视线,看向陈之瑾的时候,脸上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陛下,可不可以借你的刀一用?”
“嗯,给。”
陈之瑾点点头,抽出刀,放到沈煜伸出的手上。指尖擦过掌心,带起一阵酥麻,像电流一般传到心脏。沈煜压下那阵心猿意马,面不改色地接过刀握在手里。他眯着眼睛,冰冷的刀刃搭在那人脖颈上,手上微微卸力,刀尖就陷进皮肉里,渗出血珠来。
地上那人瞪大双眼,眼底满是惊恐。他更加焦急的嘶喊起来,试图抓住一线生机。沈煜挑起一边的眉毛,唇角带着的笑如初升的暖阳,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直接杀了便好。”
下一刻,那嘶哑的喊声便戛然而止。
“抱歉殿下,弄脏你的刀了。”沈煜瞥了眼染血的刀刃,毫不在意地用自己的衣袖当抹布擦干净那些血珠。白袍沾上血色,像洁白雪地里落下的几片如火的花瓣。
陈之瑾接过刀,皱眉看着沈煜的袖子。
“下次别用自己的衣服擦,脏。”
“都听陛下的。”沈煜笑眯眯的应下了,又叫住旁边当背景的梁诀。
“是,主子。“一旁当背景板的梁诀立刻会意,几步跃上墙头,消失了。
陈之瑾望着墙头,有些羡幕。
她也想这样飞檐走壁。
“殿下在想什么?”沈煜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之瑾扭过头,回答道:“在想梁诀是怎么做到的。”
沈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思考了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于是问:“陛下想学吗? ”
“想学,以后遇到危险就可以逃跑。”很严肃的语气。
沈煜没想到陈之瑾的回答这么可爱,不禁笑出了声,他看向身边的小姑娘,说:“殿下想学,我就教殿下,好吗?”
陈之瑾想了一下,认为没有什么坏处,便点点头,想到什么,又摇摇头。她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
“......”沈煜微笑着,有时候觉得殿下这种实话实说的性格很伤人。
“我会去学的,殿下。”他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第二次,不能允许自己变成陈之瑾的累赘。
陈之瑾看着沈煜,眼眸澄澈。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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