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外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是梁诀驾着马车在往这边走。陈之瑾回头望了望布满血迹的小巷,问沈煜:“不用管吗,那些尸体。”
沈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说:“殿下不用关心这些事,梁诀会带人处理好的。”顿了一下,他问:“殿下等会儿有什么安排?”
“去定国公府。”今日的事情给陈之瑾敲响了警钟,哪怕柳松城说她学得快有天赋,但至今学习不过一年,只要对方派出的人武艺高超或人数多一点,她随时就会丧命。
“我知道了,过会儿送殿下过去。”
两人说着,走出了巷子。一只脚刚踏出阴影,阳光就铺天盖地地照了下来,似是要彻底驱散他们身上血腥冷酷的气息,但有些过了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陈之瑾下意识眯起眼,垂在身侧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一只宽厚的手掌就已经虚虛盖在了她眼前。视线被遮住,其余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耳边是沈煜温柔到能拧出水来的声音,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莹白耳廓上,让那白上泛起一阵诱人的红。偏偏声音的主人不自知,靠得越发近了,温热唇瓣似乎下一秒就要贴上耳垂,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殿下?殿下?”
“嗯?”陈之瑾猛然回神,心里唾弃自己不坚定的意志,随即轻咳一声,掩饰道:“方才在想事情,怎么了?”
沈煜怔愣了一瞬,忍不住弯着眸子笑。他的发丝轻飘飘地从肩膀上滑落,扫过了陈之瑾柔软的心,痒痒的。他无声的笑让陈之瑾有些脸红,干脆别过脑袋不看他。
“抱歉殿下,刚刚不该捉弄你。”沈煜见自己的小殿下不理他,终于收敛了笑意,轻声道歉。
本就是自己走神,不算沈煜的错,只是觉得有些丢脸才那样做。陈之瑾转过头,一本正经的说辞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竟变成了有些俏皮的话:“好吧,原谅你。”言毕,她才反应过来话里的那一点亲昵,手足无措间,只好大步往前走。
沈煜呆在原地。短短的一句话在他脑海里盘旋,一个字一个字的跳跃,最后总结成一句话:殿下跟他亲近了。
某个人抬起手,遮住自己爆红的脸。
陈之瑾在跟梁诀说着什么,聊完,还等不到沈煜,她偏头看去,就看到保持着捂脸姿势的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陈之瑾疑惑,但想不通。
“子渝,不过来吗?”
沈煜如梦初醒,小跑过去。陈之瑾看他脸红,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百思不得其解:“没发烧,是天气太热了吗?”
“不,我没事。”
沈煜说着,背过身,上车。陈之瑾“哦”了声,跟着上去。
怎么耳朵也红了?
鞭子一抽,马儿走起来了,车帘轻轻晃着。沈煜已经平复好心情,他从小桌里取出绷带和药品递给陈之瑾:“车里备了些基础的药物,您先自己处理一下。”
“嗯,谢谢。”
陈之瑾身上不少地方都受了伤,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一处是太严重的。衣襟被解开,陈之瑾低头。正擦着药,忽然听见沈煜说:“今日之事,我还是要道歉。抱歉,殿下。”
手上的动作一顿,陈之瑾没有抬头,只是声音没了温度。她问:“为什么还要道歉?”
“如果我能自保,就不会导致殿下您受伤,也不会让梁诀也......”
“没有人责怪你。”陈之瑾开口,她给自己缠上绷带,双手一扯,疼得她皱了一下眉。她喘了口气,接着说:“这件事在所有人预料之外。我不会想到自己今天会遭遇刺杀,你的父母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会成为谁的目标。没有人有过错。我受伤是难免的,你的侍卫梁诀,他的职责是保护你,哪有主子被捅了刀子而侍从平安的道理?你该高兴自己没有受伤,我也是。”那双眼睛盯着沈煜,“如果真是你的错,沈煜,我会罚你。但事实上不是。况且我也没有给别人脑袋上乱安罪名的习惯。”
她没有叫我的字。沈煜心里一沉,知道陈之瑾有些生气。
“我知道了。”沈煜低头。
“嗯,知道就好。”陈之瑾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她动了动胳膊,大概是扯到后背的伤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沈煜安静坐着,觉得自己有些太小气了。
“沈煜。”
又被叫了全名。
沈煜有些颓丧地应了一声。陈之瑾招呼他坐到自己身边来,把绷带和药塞到他手里,指着自己的脖子说:“我看不见,你帮我弄一下。”
手有些颤抖,沈煜知道陈之瑾在给他台阶下,不让车里的气氛再这么严肃下去。他低声说:“冒犯殿下了。”
轻得像羽毛的声音飘过,温热的手指挖出一小块膏药,抹在白皙的脖颈上。有些冰凉的触感让陈之瑾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沈煜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伤到的地方露出来。
有些太近了。
呼吸落下,陈之瑾觉得痒,但下巴被别住,动弹不得。
“殿下别动,很快就好。”
陈之瑾开始怀疑沈煜是不是故意的,有些后悔让他来帮自己上药。
呼吸也就罢了,怎么还用呢喃一般的语气说话?叫人胡思乱想。
沈煜垂着眼,长睫打下一小片阴影,他好似对现在两人的状况恍若未觉。沈煜考得越近,陈之瑾就越往后靠。
腰背酸痛,陈之瑾终于撑不住向后倒去,手臂曲起,勉强不让自己完全躺到软榻上。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眼前就落下几束黑发,她转过头,撞入沈煜的眼。陈之瑾能清晰地从他眼底看到自己的模样:衣襟散乱,脸色红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偏偏沈煜还越凑越近,他一只手撑在陈之瑾耳侧,皱着眉,检查者脖子上是不是还有漏掉的伤口。
“咯噔!”
马车轧过一片不太平整的石路,摇晃起来。沈煜一个不稳就要倒下,陈之瑾赶忙闭眼,半晌,没听见什么响动,于是慢慢睁开眼,却发现两人的唇几乎要贴上。
谁都没有先动。
呼吸失去规律,心跳如鼓。
“乐澄......”
陈之瑾听见沈煜喊她的小字,胸腔里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同时,梁诀的声音响起:“陛下,主子,将军府到了。”
那声音像落石惊扰群鱼一样打破了这极为暧昧的气氛,陈之瑾一下子推开沈煜,脸骤然红成了虾子,她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先走了!”
外面的梁诀听见车里有什么动静,正准备撩开车帘,里面的陈之瑾就冲了出来。不等他放下梯子,陈之瑾好像被火烧着一样从车上跳下去,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梁诀挠挠头,不是很明白车里发生了什么。
“主子,怎么了吗?”
他等了一会儿,没响应。
“主子?”
这次,才从车里传来沈煜的声音,他说:“没事,回去吧。”
“是……”
车又动起来。沈煜靠在软垫上,俊脸上出了一层薄汗。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有些懊恼。本来只是很认真地想给陈之瑾擦药,但不知怎的,气氛就往诡异的方向跑,拉都拉不住。
“希望不要吓到陛下......”他低着头,喃喃道。
仓皇逃窜的陈之瑾一路冲到训练场才停下来,清逸不在,只有柳松城蹲在树荫底下。老人的耳朵很灵,陈之瑾几乎前脚刚到,下一秒柳松城就发现了她。
柳松城站起身,乐呵呵地往陈之瑾那儿走,他本来想打趣几声,却一下子看到了陈之瑾脖子上的绷带。原本松弛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柳松城快步走到陈之瑾身边,表情阴沉下来,他问:“不是去跟沈家那小子玩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陈之瑾知道瞒不过,老老实实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气得柳松城提刀就要往外冲。陈之瑾赶紧拉住他,只听见柳松城咬牙切齿地说:“那该死的混小子......敢让我孙女伤成这样?!老子不拔了他的皮!”
“祖父、祖父别激动!”
“别拦我!”
陈之瑾没办法,灵光一闪,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叫起来。柳松城立刻扔了刀,扶起她,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受了伤,柳松城就没让陈之瑾去训练。他把陈之瑾带到屋里,让她躺下,又招呼侍女赶紧去叫医生。陈之瑾看着柳松城忙前忙后,心里暖暖的,但事情还得说清楚。她叫住柳松城:“祖父,今天的事情不怪沈煜。”
柳松城当然不愿意听自己孙女给那个混小子开脱,别过脸不打算听。
陈之瑾无奈地笑笑,坚持不懈地劝说。好在柳松城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也知道沈氏都是读书的,孩子不会武艺很正常,但就是气不过。陈之瑾见他松了口,继续说:“我不仅活着,伤的也不重,还真刀真枪的实战了一把,谈不上是什么坏事。”
柳松城无言,片刻后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抚过陈之瑾的头发,他说:“你这样乐观,祖父觉得很好。但下次,不可以再把自己放到这么危险的处境里了。你娘走了,祖父现在就只有你了。”
“......不会了。”
越来越多人看了!好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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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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