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晴芳榭。
叶芝蹙起眉头,紧闭的双目下,眼珠不断地转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最后,她猛然睁眼,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知潼。”她张了张嘴,说出的话音沙哑。
“嗯?”带着困倦的声音响起,片刻,是窸窸窣窣的响声,知潼揉着眼来到了叶芝床前。
走到跟前,看见满脸是汗的人,知潼顿时吓得恢复了清醒,过去给叶芝倒茶,“小姐,您又做噩梦了?”
“嗯,”叶芝往里挪了挪,拍了拍床榻,“睡不着了,陪我说说话吧。”
知潼没有推拒,脱了鞋子躺上去,“小姐有心事了?”
“是啊,”叶芝沉默半响,忽然道:“你还记得凌嬷嬷吗?”
听到凌嬷嬷的名字,知潼神色一顿,“怎么问起她了?”
“就是想起来了。”
知潼抿唇,“还记得的。”
叶芝淡淡笑了笑,“我以为自她死后,就无人知晓了。”
她这漫不经心的话听在知潼耳中,却如爆竹一般震耳,“您......知道了?”
“嗯,”叶芝声音平静,“当年国公下令杖杀了她,却告诉我,她是回庄子养老了。”
听到这话,知潼心里一抖,“小姐,您这是怪国公爷吗?”
“我不该吗?”
那是她的奶娘,是从她出生后,就一直伴在她身边的人,也是她四岁丧母后,记忆中最重要的人,哪怕是当时的知潼,也远远比不过她。
“小姐,”知潼抿了抿唇,换了个话题道:“您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到您身边伺候的吗?”
空气中沉静片刻,半响,少女的声音缓缓传来,“我五岁落水那年。”
知潼笑了,“是啊,小姐五岁那年,婢子已经七岁了,那时候,国公爷在大街上买下了挨饿受冻的婢子,同婢子说,只要我好好服侍一个人,以后就能吃饱穿暖。”
听到这里,叶芝明白了,但她不解,“嬷嬷不是说,你是她讨回来的?”
知潼听了一笑,再次避开这个话题,说起了往事,“自那以后,婢子便来了晴芳榭,到了这边,凌嬷嬷待婢子也不错,只是婢子那时又瘦又小,凌嬷嬷只以为婢子同您年岁相当,于是做什么事也不避着。”
“婢子印象最深的,是您当时因为落水后感染风寒,整日哭闹不休,凌嬷嬷差我在您床前端茶倒水,却当着婢子的面给您水里放了东西,还同婢子说,那是风寒要喝的药,可婢子觉得不是,因为婢子记得,风寒喝的药是黑色的、苦着的。”
“有嬷嬷在,婢子不敢多问,将茶水喂给您过后,没有一会儿,您就睡着了,婢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您......但嬷嬷却安慰我没事,等她离开后,我心里害怕,想去寻公爷给您找大夫来,却在隔间听到了凌嬷嬷和人的对话。”
“那人同嬷嬷说,只要您哭闹时,在水里放一份水药,便能管您一日昏睡,只是这药服用多了,会让人发育迟缓,如果过量,甚至让人痴傻。”
“后来呢?”叶芝捏紧掌心,追问道。
知潼缓了缓,继续道:
“我偷偷将此事告诉了公爷,他知道了后,便派人过来看着,有一次您实在闹人,凌嬷嬷就偷偷在水里放了药,侍卫瞧见后连忙告诉了公爷,他当时一怒之下,命人打了凌嬷嬷三十大板,并且要逐她出府,是凌嬷嬷一直说您没有她的照顾会不习惯,公爷才算放了她。”
“但您显然不清楚这些,痊愈后见嬷嬷受伤,您便不待见公爷,公爷事务繁忙,见您不喜他,慢慢也就不再来了。”
死劲回想,叶芝脑中杂绪万千,依稀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段。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有一日响午,婢子路过嬷嬷房间,正巧碰上她在梳洗打扮,嬷嬷看见了婢子,心情很好,送了婢子一朵花,还说明日请我吃糖。但是随后,小姐您便生病了。”
“公爷从军营回来看您,在离开时,凌嬷嬷把他叫走了,说是宥安小少爷想爹爹了,一直在哭闹,让公爷过去看看。”
“当时婢子心里总觉得不对,跟过去后,见到的是公爷闭上眼睛躺在嬷嬷的床上,婢子不敢声张,连忙跑出晴芳榭,正好遇见常嬷嬷过来看望您,是她做主,让人给公爷抬了回去。”
“小姐,”知潼给叶芝提了提被子,“其实凌嬷嬷原本就是府里的人,只是她对公爷起了心思,差点做了逾越的事,这才被府里逐出去。”
叶芝心疼巨震,认定多年的想法崩塌,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知潼轻轻拍了拍她,“睡吧,睡醒就都忘了。”
叶芝点头,缓缓闭上了眼,依偎到了知潼的身边。
一夜无梦。
翌日。
叶芝收到门房送来的信,是南嫣写的,邀她两日后去参加她的生辰宴。
将信笺收到一旁的木盒中,叶芝看了眼一早过来寻她的王梨珂,想了想,道:“今日有没有时间,陪我出府逛逛?”
王梨珂一愣,待反应过来时,忙不迭点头。
二人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租了两顶小轿,叶芝想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给南嫣打一个平安锁。
小轿落到金作坊门前,迎门的小二挂着笑,给二人请进了屋。
见到有客迎门,掌柜的连忙过来招呼,待问清叶芝的需求后,店铺掌柜捋着胡须为难道:“姑娘,现下离您所说交货的日子太紧,不一定能做出来了。”
叶芝皱眉。
掌柜见状,折身回到柜屉里,从里面抽出两个红绸盒子往叶芝面前放:
“不如您看看这些,这也是我们打金师傅做出的新款首饰,上面的刻金精巧的紧,送人或者自用都很不错。”
垂眼看了看,叶芝又询问身侧王梨珂的意见,“你觉得哪一款更合适?”
王梨珂自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精巧物件,看了一圈,也只有一个合她眼缘,“我觉得那个挺好。”
她所指的那件,也正好是叶芝看上的,她点了点头,同掌柜道:“就这件,给我包上吧。”
掌柜立马笑着应了,又一指进门的地方,“这是小店准备的辟邪桃核,一点心意,还请两位姑娘收下。”
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倒是感觉稀奇,叶芝点头,将银钱付了,二人就离开了这里。
生辰礼解决了,剩下的时间便可以闲逛了,王梨珂没出过府,对哪里都格外有兴致,连看到一处茶楼,她都拉住叶芝,想要进去坐坐。
一进茶楼,最醒目的便是一楼中央的说书台子,二人进去的时候,正赶上客满,大厅中只有窗角那处视野并不多好的位置还没有人。
入了座,王梨珂丝毫不委屈自己,点了许多小吃,还对着叶芝豪爽挥手,“今日的花销我全包了,你若有看上的,只管点。”
叶芝顺着她的话点头,眼里闪过笑。
二人闲坐,不过听了一刻钟的戏,王梨珂就有些忍不住了。
民间小吃,多是盐口重,她觉得稀奇,一下子吃了太多,几盏茶下肚,腹内就涨的不行。
收回看戏的目光,瞄了眼叶芝,王梨珂扭捏道:“我想更衣。”
半日的接触,叶芝倒是喜欢上了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这时也不放心让她一人去如厕。
叶芝提起裙摆,王梨珂一眼看出她的意思,连忙摆手拒绝:“马上就到负心汉入狱了,你帮我看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等我回来,你讲给我听。”
最后几个字,边说她就起了身,又不小心同身后的人撞了个对着,不等看见人家长什么样,王梨珂人便消失了。
解决好身体大事,王梨珂整个人都舒畅了,迈出恭房,她左右看了看,刚刚给她领路的婆子不见了。
无奈叹口气,王梨珂左顾右盼着,寻摸着回去的路。
茶馆很大,整个二楼从南到北相隔甚远,走了一会儿,她只觉得眼花缭乱。
顺着房间往外走,王梨珂看见了一扇打开的门,不免心喜。
这种她知道,是客人离了店,有人在里面打扫,她敲了敲门,出声问:“里面有人吗?”
无人应答。
想了想,王梨珂抬步往里面走。
绕过屏风,映入她眼里的是摆放整齐的双相棋,目光环顾,她看见最右侧的地方用推门挡着,只留了个一人宽的道。
提起裙摆迈进推门,里面只有一只浴桶,上面正冒着腾腾热气,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打量了一圈,也没见整间屋子有人,王梨珂转身想要离开,眼前却忽然一黑,有人在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寒毛一瞬间竖起,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嘴巴就被人捂上了。
背后的人声音幽幽,“谁让你进来的?”
王梨珂手抖如筛,她想要张嘴解释,却始终发不出音。
来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顿了顿,继而压低声音威胁道:“一会儿你若喊叫引来旁人,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又是一连串地点头。
松开手,梁璟城知道她现在不敢转身看自己,便低下头,赶紧将因沾了水而拧巴在一起的衣衫扭平。
但他显然忘了,少女此时站着的身前,正竖着一块古铜镜,将他此时的模样,全然倒映其中。
王梨珂颤颤巍巍睁开眼,正要为自己解释,抬眼就看到身前的铜镜里,赫然出现了一个衣衫暴露的男人!
男人的里衣敞着,还未系上带子的衣角耷拉在两侧,从她这个角度斜斜看去,正好对上男人脐下的一点红痣,甚至,连更低的地方,都能称得上一览无余。
无人注意到,少女此时悄无声息瞪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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