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臣女给您倒,”曲姒宁忙不迭倒酒,纤纤玉指捏着酒盏呈上。
方想露出谄媚笑容再求情,便见到姜承简挑眉斜视而来,眼神似匹狼王泛着幽光,明明是五月天,背脊却止不住爬遍冷汗。
曲姒宁欲要勾起的笑容僵住,急忙低下脑袋紧阖着眼,双手止不住地发颤,使得水面激起细微波澜。
姜承简瞧着她这副样子,十分忻忻得意,天道好轮回,此等招摇撞骗的女子总算落到他手中。
来日方长,要细细盘算如何找回三年前丢失的脸面,还有错付的真心。
曲姒宁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接过,壮着胆子微微抬眸偷觑,就见姜承简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左手掌心,这处有很醒目的擦伤痕迹。
她不动声色掩饰住。
姜承简明知故问道:“爬墙来的?”
曲姒宁眸中闪过须臾惊讶,方要撒谎但转念一想,这可是他自己的宅子,府中一举一动岂不是尽收眼底。
便抹去编造的谎言,装成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大人,臣女自知此番举动不妥,可也实在没办法,贵府侍卫尽忠职守,都未踏上阶梯就被轰走。”
她觉得光说还不够凄惨,把酒盏搁下,双手抓住姜承简的胳膊,通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大人,能否看在臣女兄长曲珩,于您有恩情的份上,再重翻此案。”
姜承简微眯着漂亮迷人的桃花眼,瞅向这双搭在自己小臂的手,玄色布料衬托下,白得好似在发光,才娇养半月有余,已然肤若凝脂,指若削葱根,倒挺好养活的。
他倏而抿唇浅笑,带着七分轻蔑三分凉薄,把这双手甩开,“恩情?曲珩何时对本官有恩情了?曲二姑娘不妨详细说说。”
闻言,曲姒宁只觉如鲠在喉,她哪知道什么恩情,本想胡编乱造,可眼前的人显然不好糊弄。
而且从其间她能察觉出,这位左相大人似乎不记得此恩情,或者是根本没有过,总而言之,她还是谨小慎微些比较好。
转了话头嗫喏道:“大人,臣女刚被认回才半月有余,家中许多事都未知晓。”
她挤出些许泪花,小心翼翼抓住姜承简的衣摆,“可我父亲当真是被冤枉的……”
“冤枉?你可知你父亲所犯何罪,贪污税银与边境粮饷,春闱受贿,多少学子寒窗苦读,却因这种贪官污吏而毁其终身,动摇国之根本,其罪当诛。”
姜承简打断她的话,语调平缓,可字字句句落在曲姒宁耳中,只觉如千斤重的巨石在接连敲锤惶惶不安的心。
她只是个毫无见识的弱女子,朝堂之事从未耳闻涉及,只是听到母亲与堂婶们说被陷害。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厉害的重大案件,为何只在半日内便能结案,而且只有我父亲一人定罪,我父亲权利如此大?能让各位官僚视若无睹,任他贪污受贿,也没公布很是蹊跷。”
曲姒宁静下心细细想着,愈发觉得不寻常,合着就她爹一个人被下狱?实在不合常理,以往也是见过犯罪的官员被抄家流放,或是斩首示众,所犯何罪那可是条条清晰张贴出来。
为何到了她的父亲,吏部尚书曲柏川,便是偷偷摸摸。
姜承简不答,拿起桌上酒盏送至唇边轻抿几下,可是把曲姒宁给心焦的,似热锅上的蚂蚁,若真被定罪,那她就是坠入深渊。
“大人,臣女求您能否再重翻此案,我父亲定是被冤枉的,我虽刚被认回归家不久,可父亲为人如何也是清楚的,坊间百姓也常赞父亲为官清廉。”
说至此处,曲姒宁带了几分真情实意,虽然并没有多少父女情分,眼泪也似断线珠子滚下,好生惹人怜爱。
她知道,对付男人。
用装柔弱这招也是能顶用的。
姜承简见状先是微蹙剑眉,而后便松展,唇角漾开个看破不说破的浅笑,把酒盏撂下,无奈叹气道:“半日就定案那是刑部和大理寺办事效率高,曲二姑娘想要翻案可不是空口白牙,得需要证据,且陛下是龙颜大怒,你如此……”
他顿了顿,转头面向曲姒宁,凑近声音轻而缥缈,似情人的低喃,平添许多暧昧:“如此泪如梨花娇,真的很想让人好好欺负一顿。”
曲姒宁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往后挪隔开一臂长的距离,抬手擦拭眼泪,笑得很是勉强:“大人可真会说笑。”
姜承简收回不太正经的神色,又坐好恢复高不可攀的模样。
曲姒宁真是有些心力交瘁,若换作旁人,方才那举动她指定可以顺势倒入怀中,大展身上使美人计。
可面对姜承简,她从心底就强烈提醒要抗拒抵触,此人不好惹。
屋内又陷入死寂。
曲姒宁双手揪着衣料,几番欲言又止,她不知该如何求情,咬咬唇再想说,便听姜承简道:“给我研墨。”
“啊?研墨做什么,”曲姒宁抬头望他,只见到线条流畅,鼻子英挺的侧脸,她看向长桌右上角的朱砂长条墨和砚台,忍不住想会不会他已经动容要写信。
便露出个笑容连连起身,“好,这就磨”,她心里还有些窃喜,那么容易?
若削葱根的指尖拿起墨条,在砚台滴了些水,便开始在上头转圈打磨,很快便出了小摊朱红色墨汁。
姜承简淡声道:“把那只狼毫笔给我。”
曲姒宁看向笔架,若她还是那个混迹市井讨生活的,可能认不出狼毫笔,但进入高门大户的曲家后,她没有贪图享乐,而是抓住这个机会学习,琴棋书画,昂贵布料,上好笔墨纸砚,礼仪规矩等等,虽然才半个月也没学到多少,但眼下也能认出哪个是狼毫笔。
她取了下来递过去,便规矩站着。
姜承简接过,却没有蘸墨,也没有拿出纸张,不像要写信的样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站着做什么,挡我光了,过来,”他面上写尽嫌弃,真是个不会看眼色的。
曲姒宁这才发觉,尴尬一笑急忙坐回他身边,笑颜如花瞧着面前的左相大人,她心想:到底谁在传当朝左相阴鸷狠厉是个煞魔啊,明明就是个菩萨。
很快,她就菩萨不起来了。
姜承简拿出张信笺几欲落笔,最后居然搁下,曲姒宁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就见他单手支着脸,侧头打量着自己。
曲姒宁一头雾水,她脸上又没字瞧个什么劲,笑问:“大人,可有何不妥?”
“本官答应你向陛下求情翻案,可这做买卖哪有不讲利益得失的,”姜承简顿了顿,笑容十分不怀好意,“曲二姑娘能给我什么好处?”
曲姒宁哑然,钱权她没有,美色嘛自认为是倾国倾城,但于此等大权臣眼中,兴许只是万花丛里的绿叶罢了。
姜承简见她那窘迫的模样便轻笑几声,忽地凑近,鼻间滚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拂过脸颊细微白绒毛,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般痒。
眼神明明是直勾勾的让人羞于直视,可笑容却充满戏谑,上下打量着她,语调轻蔑而冷傲问:“或者是说,你有何用处可让我相助的?”
这张俊脸近在咫尺,虽说这人不怎么样,可好在相貌堂堂若谪仙,曲姒宁暗道:“钱权他都不缺,我只是个弱女子,能有何用处,反正曲柏川当了那么多年的官,不说万贯家财,家底和人脉也是有的,先应付了日后再说。”
她纠结半晌刚要开口,便被姜承简抢先:“本官身边缺个服侍的人,瞧着曲二姑娘姿色不错,”他伸出食指卷绕住曲姒宁一缕柔软发丝,语气也跟着神情暧昧起来:“不如就……”
他没有再说下去,曲姒宁再怎么冥顽不灵,也知道后面是什么意思,这个见色起意的狗官!臭流氓!趁人之危!
曲姒宁屁股墩子连忙往后挪,原先粉润的唇瓣都苍白几分,她结巴道:“大人,臣女……臣女还小,才……十九。”
说完,她就后悔莫及,这个年龄未出阁都是老姑娘了,长安城的闺秀最多十七便嫁人,她年幼走失,没有父母张罗,又不肯随便找人嫁了。
姜承简左眉一挑,笑容收敛起来,又恢复成张冰若寒霜的脸,十分冷漠道:“既如此,那曲二姑娘回吧,本官不做没有利益的买卖。”
曲姒宁也很想起身就走,甚至是插翅飞走,但她不能,曲家全族上下几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眼前这位权臣一念之间。
她素来是个讲义气的人,而且也把曲柏川当成了父亲,不想再失去,成为无家可归,任人践踏的孤女。
紧咬下唇快咬破皮出血来般,她喟然长叹,认命地凑到他身边,手缓缓搭在姜承简的臂弯,面颊泛起羞赧绯色,嗓音清软夹着娇媚,试探道:“那就以身相许,常伴左相大人身侧。”
姜承简面色这才好看几分,大手环在她勾魂的蛮腰,猛然拉入怀中,两副滚烫的躯体亲密地贴在一块,互相听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昏黄烛火沁在这般暧昧的姿势,连地板上的影子都显得很撩人。
曲姒宁眼睛眨个不停,垂眸不敢看,姜承简伸手摸向她的后脑勺,把这温香暖玉往胸膛压了压。不知为何,三年来的郁结痛恨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只想和她待久一些,再久一些,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又降低了,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很不好。
曲姒宁缓缓抬头看他,正好撞入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桃花眼中,心跳得更加快像似要冲破胸膛一样不受控制。
姜承简低下头像要吻她,却要在快触碰到红润唇瓣时停下,转而拿起狼毫笔蘸了朱砂墨,就往她的额头画去。
曲姒宁急忙问:“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别动,”他轻声道,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很是宠溺像爱侣间的小打小闹,兴趣颇丰道:“给你描个花佃。”
曲姒宁便乖巧地坐好,额头传来狼毫笔落在肌肤的微凉,也不知画的什么花佃,横七竖八,一时猜不出来。
很快姜承简便停了笔,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佳作,拿出面小铜镜递给她。
曲姒宁接过,迫不及待照起来,就见额头赫然是个簪花小楷的“媂”字,哪是什么花佃,跟犯人受黥刑一样,毫无美感,倒是十分有损颜面。
她气急了,又不敢动怒,秀眉颦起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河豚,鼻孔出气都粗了不少,道:“大人不是说描花佃嘛,怎么在我额头写字,这字又是什么意思。”
姜承简也不再逢场作戏,环在她后腰的手一松,曲姒宁没了支撑点便摔在地板上,硌得骨头都疼,铜镜也“哐嘡”几声响起。
他缓缓抚平寝衣上的褶皱,一眼未瞧地上的曲姒宁,幽幽开口:“媂字,指主管茅厕的女神,”这才抬眸看向她。
嘴角噙满幸灾乐祸的笑道:“只怕不能随了曲二姑娘的心愿,府中不缺侍妾,倒是缺刷洗恭桶的婢子,你又貌美,这媂字十分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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