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买菜的老伯死了,死在那个胖官爷的手下。
那天,天没亮,秦九曜便离开了家,他现在离开的时间越来越早,回来却越来越晚,宁钰总觉得这几天主人身上有一股香气,很浓,他没有闻过的味道。
自从那个姐姐被带走后,宁钰就觉得心里沉沉的,像是有什么心事,可又说不出来。
他出去买菜时,又遇到了那个告诉他知府娶妾的老伯,城中不让私自摆摊,除非交高额的保护费。
这次老伯的脸色很差,他看着光秃秃的菜叶,暗沉道:“小哥,你又来了。”
宁钰点头,老伯家的菜总是很新鲜,但现在却像是被踩过一般。
老伯叹了口气说道:“唉!这种菜谁会买呀。”
“老伯,你这菜怎么回事啊?”其他人经过时都只是偷瞥一眼老伯的菜,不作声,宁钰低身去,上面还有脚印。
“害……没事,小哥,你看看别家的菜吧,今天……我不……不卖了。”老伯咬牙切齿,十分挣扎地说出这句话。
宁钰没看懂他的心情,只是觉得这些菜确实不太新鲜:“嗯,好吧。”
下午时,宁钰听到吵闹声从巷口传来是那个胖官爷和买菜老伯。
老伯佝偻着脊背,挺不起来。
他低头说着什么,宁钰听不清楚。
只一会儿,便看到老伯拿出了一个东西反射出光来,一瞬,他似乎挺直了脊背,猛地抬起来,犹如手握枪柄的门神,向胖官爷攻去。
官爷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住了,转身,一把菜刀划过他的腰腹。
鲜血流了出来,那一刻,宁钰觉得自己好像预见了什么,他站起身,想跑过去,可是胡肆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
“做什么?小钰儿。”话落,他向着宁钰的注视的方向望去,鲜血喷涌,那个老伯倒在地上。
胖官兵一脚踢开了老伯的菜刀。
对着老伯吐了口口水,宁钰被眼前的画面吓得愣住了,还有许多来来去去的人停留在原地。
大人捂住小孩的眼睛,偏过眼去,不忍看这种画面。
宁钰在胡肆愣神的空隙跑了出去。
那胖官爷还在踢老伯的身体,老伯口吐鲜血。
而他口里说着脏话,骂道:“你他娘的,没钱在这里摆什么摊,还敢刺老子,狗东西,没用的狗东西,疼死我了。”
宁钰跑过去,挡在了老伯面前。
被胖官爷一脚踢在地上。
“那里来的小孩。”
宁钰抬眼,眼神尖锐地看着他。
“哟,这是那家的小公子呢,长得跟个小女孩似的。”胖官爷走过去,正要拉宁钰,被瘦高人止住了身体。
他谦卑地说:“爷,这人死了,就可以了,大家都看着了,影响不好,而且这小孩昨天已经教过保护费了,您就别……”
瘦高人地话还没说完,就被胖官爷扇了一耳光。
“你个龟孙子,我说话时,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连个保护费都收不好,滚。”
瘦高人被打了也不还手,只是陪笑:“是是。”
胖官爷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在他身上。
“看什么看,没见过死人啊,你们他妈家里……没死人啊。”胖官爷最后一句话莫名地有些气虚,因为他是知府的侄子,是官家子弟,在这里为非作歹一两年了,还没人敢这么看他,可是这一刻,他总觉得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阴森森的。
这时,他偏头刚好看到走来的另一支队伍,他们也穿着官服。
“怎么回事?”
“你还说怎么回事,交不起保护费呗,我能怎么办,还撞我刀口上,死了也是活该,他妈的,还敢刺我。”
见到他们来,胖官爷的语气也硬朗起来。
那个来的官爷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紧接着锁紧眉头,似乎在强撑着什么。
没听到他们的答话,胖官爷啧了一声,对他们翻了个白眼,招呼瘦高人将他扶走了。
宁钰紧盯着面前的官爷,他脸上有一道长疤,穿过鼻梁,看起来凶神恶煞。
宁钰守在老伯身前,一幅谁敢上前,就跟谁干架的架势。
刀疤官爷,摆了摆手,其他人就离开了,他只是呆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然后望向一脸防备着他的宁钰,有些无措,失落,甚至伤心,里面还充斥着其他的情绪,只是宁钰看不懂。
最后他只说了句:“多谢。”便离开了。
胡肆腿脚不便,过来时,宁钰跪坐在地上,呆看着那个老伯的尸体。
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
胡肆叹了口气,上前脱下外衣盖在了老伯身上。
“走吧。”
宁钰起身,沉默地回了杂货铺。
胡肆给他倒了杯水:“哎呀,你家主人让我没事就过来,看着你,就是怕你有事。”
宁钰听到这话才抬起头。
“第一见到吧,我第一次见到时,也久久不能平息呀,但是……”他长叹一生,没有再说话。
一直到太阳落山时,胡肆才说:“别不开心了,小钰儿,很多事情,都没办法改变,人只能向前看,我们得继续过日子。”
宁钰明白他的话,只是他的心里好沉,沉重地踹不过气,他一闭眼便能听到那个老伯的声音,看到他的脸。
夜晚,宁钰没做饭,只是坐在凳子上,点着烛灯呆呆地看着外面。
秦九曜一进屋,什么东西飞了过来,抱住自己的腰,他蹙了下眉头,随后舒展开。
“钰,作甚?”
宁钰这几天长高了一点,但还是知道秦九曜胸前靠下的位置。
他闷闷地喊道:“主人,买菜的老伯死了。”
秦九曜顿了一会,才说道:“知道了。你……是难过吗?”
宁钰点头,将秦九曜抱得更紧了,他扯着秦九曜的衣服,把自己的脸埋在里面,捂住胸口说:“是,我的心好沉重,它喘不过起来,好痛苦。”
秦九曜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将宁钰提了起来,分开他的腿,别在腰间,宁钰被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只能抱紧了秦九曜的脖子,他往后退一点便能看到主人的整张脸,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过见到了他,宁钰才松了一口气。
秦九曜的力气很大,他托着宁钰的屁股,没有让他滑下来。
“钰,我不会安慰你,也不会跟你说什么没用的,我只知道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只有两条道路,一种是接受,另一种是反抗,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接受,因为他们害怕反抗,还有就是他们没有一个首领教他们如何反抗。”
宁钰抿着唇,他不习惯这个方位,很高,便紧紧抱住秦九曜。
声音软糯:“所以,主人是在反抗吗?”
秦九曜摇头:“不,我在重建,钰,这些事情已经超过你的知识层面和年龄层面,所以你还不太懂,不过我会慢慢教你。”
宁钰看着秦九曜的眼睛泛起微光,轻轻点头:“嗯。”
他摸着宁钰滑嫩的脸,走到桌前坐下。
宁钰被他摸得脸色通红,羞涩地窝在秦九曜劲前,他觉得自己应该下来,可是主人的身上好暖,他犯懒了,搂着主人的脖子,双腿掉在两边,不想动。
一放松,他的腹部传来一声叫唤:“咕~”
宁钰听到这个声音,羞怯极了。
他有些饿了。
“张嘴。”听到秦九曜的声音。
宁钰睁着一双大眼睛,呆萌地张开嘴,紧接着一个红彤彤地东西被秦九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是蜜饯,宁钰吃过,以前爹爹出去忙完回家时也会给娘亲带蜜饯,娘亲看到总是会笑爹爹,每当那时宁钰也在一边笑,因为他知道娘亲是幸福地笑。
这颗蜜饯像是将宁钰这两天烦躁和沉重的心情一扫而过了。
“主人,怎么会带这个回来。”
秦九曜看他笑了,依然冷峻,不过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松开了:“捡的。”
宁钰眨巴眼睛:“捡的?主人运起真好。”
秦九曜张了张嘴:“一向如此。”
宁钰咬着蜜饯坐在秦九曜身上,小幅度地摆腿。
接着秦九曜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着酥油饼。
“主人……”
“张嘴。”宁钰吃完蜜饯后,秦九曜拿出一块酥油饼说道。
宁钰听话的张嘴,接着一块饼塞到了面前,宁钰小口咬着。
“好吃耶。这个也是捡的吗?”
秦九曜十分坦然:“对。”
“主人好厉害。”宁钰吃着擦了擦嘴,夸道。
秦九曜似乎对喂宁钰吃东西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他挣着腮,一点点喂给宁钰。
这个过程中宁钰没有一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他甚至很开心,他只要一见到主人就很开心了。
主人在他就会觉得安心。
吃饱后,他靠在秦九曜的肩上,很舒服,只是衣服上有一股味道,是这些天主人身上常带着的。
“饱了。”
“嗯,主人,你衣服上是什么味道啊。”宁钰早就想问了。
秦九曜:“去青楼酒馆时,碰到的吧。”
宁钰知道这个,胡叔和他说过,青楼酒馆里面有很多妖怪,他们会勾人心魄,并且还让人流连忘返,胡叔谈起时,眼睛里泛着光,似乎还在想着什么不可说的场景。
“主人,流连忘返是什么意思啊?”
宁钰接着问道。
秦九曜:“去过一次,就不想回来了。”
去过一次,就不想回来了,那主人去过会不会也不想回来了,不对,主人已经回来了,可是主人会不会有一天也流连忘返呢?
宁钰在脑海里设想。
他讨厌这个地方。
他偏头,不想闻到秦九曜衣服上的味道了,他想闻得只是主人身上味道,其实是什么味道也没有,静静的,冷冷的,每天晚上,宁钰都会抱着这个没有味道,不……应该是无法诉说和无法形容的“味道”睡觉。
就这样他偏向秦九曜那边,鼻子凑着他的脖子。
“做什么?”
秦九曜说着伸手拂过宁钰的脖子,宁钰惊了一下,笑着说:“痒,主人。”
“碰我脖子做什么?”
秦九曜边说边握住宁钰的脖子,宁钰能够感觉到他手上的茧擦过时的酥麻和痒,宁钰被他弄得乱动。
只是嘴上依然带着笑:“主人,是被我……弄痒了吗?”
宁钰抓着秦九曜的手,不让他动。
秦九曜:“没有,只是觉得……”
他死死盯着宁钰脖颈边的一颗小痣,那个位置靠下,被藏在衣服里面,在红烛的照耀下青涩红嫩,若不是宁钰在他身上一直乱动,他也看不到这个地方,藏着这样一颗痣。
“觉得什么?”宁钰见秦九曜半天没下文忍不住地歪头问道。
秦九曜眼神暗沉,喉结上下移动,一瞬即逝。
“明晚就可以行动了。”
因为这几天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宁钰便藏在心底,现在主人说起,他便有些担心。
也不再笑了:“主人,已经计划好了吗?”
秦九曜点头:“已经跟了他快半个月了,他每天的行径我都清楚了。明晚便可以行动,所以明晚我不回来,你一个人……别害怕。”
宁钰扯出一个微笑:“主人,放心,我不害怕的,我会在家等主人的。”
“嗯。”
秦九曜将宁钰抱到床上:“今夜不需要画图纸了,你先躺着,我去洗个澡。”
宁钰:“嗯,主人,你去吧,水在锅里,都烧好了。”
秦九曜离开后,宁钰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将自己埋在秦九曜的枕头下,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
秦九曜一上床,宁钰就抱了上去,围着他的腰,没说话,秦九曜对他的动作没感到奇怪,甚至是意料之中,只是……
“钰,其实晚上睡觉,抱人的时候不需要这么紧。”
宁钰听到这话松了松手,可并未移开一寸。
“主人,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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