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沛一下车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徐丹凤,徐丹凤高兴不已,对谢霖连连道谢。
已经在这里玩了一会的谢淞远远看见他们,走过来打了个招呼。
他们约好今日一道来城外放纸鸢,但谢霖和谢云沛去徐家要先商定笄礼的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谢淞便没跟去,而是在城外等他们。
现在一行人聚到了一起,寒暄几句后几个少年便去玩了。
谢霖对放纸鸢没什么兴趣,他看着几人跑远,待谢云沛的纸鸢飞上天空,不需要他帮忙后,他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看了看被拉出来溜达的白义。
一年不见,白义又精壮了不少,从外表看去已经完全是一匹成年大马了。
他翻身上马,骑着白义跑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马房的人照料的不错。听话,跑得快,性子也温顺。”
赵均早就看到白义了,盯着它两眼放光。此刻听谢霖说它温顺,不由跃跃欲试。
他喜欢马,更喜欢玄光白义这样难得一见的好马。可惜玄光脾气臭得很,任凭他如何待它好也不肯让他骑一下。
若是白义能让他骑一骑,只骑一下,跑一圈,他也满足了!
赵均咧嘴笑了笑,等谢霖不再理会白义后便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从自己腰上的小布袋里掏出一块精料豆饼。
这豆饼是他自己做的,马儿都很喜欢吃,平日除了玄光和他自己的马,他都不舍得喂给其他的马。这会儿为了哄白义给他骑一骑,才忍痛掏出一块。
白义耸了耸鼻子闻了闻,确定是能吃的东西后才叼起来吃了。
大概这豆饼做的确实不错,它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渣都没剩下。
赵均心觉有戏,轻抚马背,抬脚就准备骑上去试试。结果白义脑袋一甩,打了个响鼻就转身溜达着跑开了。
赵均不死心,追过去又掏出一块豆饼喂给它,却仍旧没能得逞。如此这般被白义骗了三块豆饼之后,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他回身看去,就见自家主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而他方才的愚蠢行径尽数落在了他眼底。
赵均肩膀一垮,顿觉丧气,嘟囔道:“白义怎么跟玄光一样,这么认主呢?”
“也不一定是认主,”谢霖慢悠悠道,“可能就是看你不顺眼。”
这话实在堵心,赵均哼了一声终是放弃了,赌气般拿着豆饼去喂自己的马。
谁知豆饼才拿出来,玄光就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马口夺食,硬将那豆饼抢了过去。
赵均骂骂咧咧却又不敢对它如何,只能在两匹马之间来回窜,防止玄光抢食。谢霖在旁看热闹,还把白义叫过来撺掇它也去抢。
两人就这么遛马喂马,时不时看一看那边草地上放纸鸢的几个少年男女。
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眼见就要到晌午了。谢霖正寻思着是再往前走走去临水边抓鱼吃,还是把人叫回来回城吃饭,忽然听到有马蹄声靠近。
他转头看去,见一华服男子带着几个随从正骑马往这边走。
谢霖眼力好,一眼认出为首那人是周璟桓,不由挑了挑眉。
周璟桓一路疾驰到离谢霖只有几丈远的地方才勒紧缰绳,待马停稳后翻身而下。
“明义,你怎么又到城外来了?得亏我聪明,进城的时候问了问守城的官兵,忠勇侯今日有没有出城。他一说侯府马车出来了,我就猜你肯定在上面,索性没进城去,直接找到这里了。”
谢霖家中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个妹妹了,他对这妹妹又宠爱得紧。先前没回家时也就罢了,现在回了家,妹妹出门他八成也是要跟着一起的。所以这车上要么只有谢霖,要么是谢云沛和谢霖一起。
果不其然,他刚才远远地就看见了玄光,玄光旁边就站着谢霖。
“嚯,这是之前那匹小马驹吗?几年不见,长得如此壮硕了。你妹妹能骑得了这么大的马吗?她若是骑不惯,不如送我吧。我还她一匹小些的,更温顺的。”
不等谢霖接话,周璟桓又自顾自地说道。
谢霖对此习以为常,待他的嘴巴停下了才回道:“不劳费心,我妹妹骑术好得很。”
谢云沛的骑术是他亲自教的,或许不能跟那些久经沙场的骑兵相比,但在寻常人中也可以说是脱颖而出了。
她自幼喜欢骑马,从小练习时骑的就是高头大马,没用过别家女眷常见的矮脚马。
谢霖以前就想过要送她一匹属于她自己的马,但她一直没提,又因为幼年时的一些经历,谢霖怕她养马后付出感情太多,等将来马儿老去或是意外死亡,她难以承受,就作罢了。
但后来谢云沛年纪大些了,主动提出想要一匹马。谢霖寻思着只要养的好,不出意外,马的寿命一般都是比较长的。十二岁时送她的马,能活到她三十二岁,四十二岁。届时她已经是个大人了,面对这些生死离别应该也更容易接受,于是便给她挑选了白义。
周璟桓不过随口一说,也不是真要夺人所爱,见他拒绝也就不再提了,摸了摸白义的马背后向他走去。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听说伤在脖子上,再深一点就要命了。”
他说着伸手去扒拉谢霖的领口,谢霖蹙眉,看到有熟悉的人影往这边走来,连忙后退。
周璟桓见他闪躲,啧了一声:“躲什么啊,我又不是要扒你衣服,不就是看看你脖子上的伤吗?再说了,咱们还一起下河洗过澡呢,你身上什么我没见过啊?”
“周五!”
谢霖轻叱一声,周璟桓见他变了脸色,这才察觉不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身穿湖绿襦裙的少女往这边快步而来。
少女显然听见了他刚才说的话,脚步匆匆地冲到谢霖面前,伸手便去掀他的衣领。
谢霖对周璟桓可以斥骂,可以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甚至可以跟他打一架,但对谢云沛不行。
他往后躲了躲,抓住谢云沛的手腕道:“沛沛,我没事,不用看。”
谢云沛却用力挣开,坚持去抓他的衣领:“没事为什么不让我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
谢霖若真要摁住她,她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但谢云沛情急之下手上一通乱挥,谢霖怕不小心伤了她,没敢用力,便被她掀开了自己特地加高的衣领。
一条红痕横亘在脖颈上,其实已经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了。但伤在这个位置,养了近半个月还留有这样一条痕迹,可见当时凶险。
谢云沛顿时红了眼眶,泪水弥漫上来,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说是遇到了滑坡?这怎么可能是滑坡伤到的?”
“伤在这里……伤在这里多危险啊,一不小心就要死了。你差点就死了啊,你差点就死了!”
她哽咽着,眼泪像穿成串的珠子不停往下落,让谢霖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脸上泪痕,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只能一遍遍在她耳边温声安抚:“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算什么没事?”谢云沛哭道:“只要活着回来了就叫没事吗?”
“当初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伤成那样,还是一遍遍地跟我说他没事,然后……然后没几年,他就走了。”
“你现在也跟我说没事,你怎么也跟我说没事?”
她嚎啕大哭,泪如雨下,让一旁的周璟桓茫然无措,跟过来的徐丹凤几人也面面相觑,紧张又担心,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自从十年前那场大火之后,谢霖就再也没见谢云沛这么哭过了。即便是父亲过世的时候,她也曾伤心落泪,但怕他这个做哥哥的难过,在他面前便总是克制隐忍,还反过来安慰他。
可现在看到他脖子上这么一条几乎已经要消失的伤口,她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要失去此生最珍贵的东西。
谢霖心痛不已,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大哥错了,大哥错了。以后大哥受了伤再也不瞒你了,好不好?我保证,再也不瞒你了。”
谢云沛此时却已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在知道他受了伤,看到他脖子上那条伤口之后,过往的那些画面还有这些年的流言蜚语便一股脑地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躺在冰冷棺椁中的母亲,腿上满是灼伤只能坐轮椅的父亲,那些说她克亲的冷言冷语……
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但她不想再失去生命中仅剩的亲人了,她不能再失去了。
一想到他受的伤,想到自己真的险些失去他,她便觉得头痛欲裂,脑子里像要炸开一般。
时光似乎在不停地倒退,日月轮转全部颠倒,太阳东落西升,有更多的更可怕的东西翻腾着呼之欲出,咆哮着要将她吞没。
就在那些东西即将从心底深处的牢笼逃脱出来露出可怖的真容时,谢云沛心口一痛,瘫软在了谢霖肩头,再也哭不出声。
谢霖察觉到她的哭声停止,随之而来的是怀中人身子一软,眼见就要向一旁歪去。
谢霖忙揽住她,惊呼出声:“沛沛,沛沛!”
可怀中人无声无息,再也没有给他回应,连呼吸似乎都微弱了。
谢霖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抖着手将人打横抱起,急匆匆地向马车跑去,边跑边喊:“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赵均回神,忙牵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一夹马腹向城中疾驰而去。
谢霖抱着谢云沛上了车,车夫也不敢耽搁,马鞭一甩当即驾车回城。
周璟桓因这一连串的变故愣住了,不明白为何谢霖脖子上的一道伤口竟让谢云沛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四周,想要询问旁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谢霖只是受了点伤,谢云沛就哭晕了过去?
可他一回头,却发现刚才还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徐丹凤和徐青书都急急忙忙地上了自家马车,谢淞直接牵过一匹马,骑着马便向侯府的马车追去。
一时间周遭只剩周璟桓和他自己带来的随从,众人面面相觑,只能也骑上马追了过去。
…………
“大夫,怎么样了?我妹妹她没事吧?”
谢霖急声问道。
胡须花白的老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哑声回道:“惊惧交加,急热晕厥。老夫给她开个方子,你们照方抓药,再用温水给她擦拭额头和手脚,让她尽快退热。烧得这么厉害,若只一两日也就罢了,若是烧得久了,是要把脑袋烧坏的。”
谢霖忙应了,一边吩咐人去抓药一边让人打了水来,亲自给谢云沛擦拭。
宋妈妈将大夫送了出去,回来时就见他正给谢云沛拖鞋袜。
宋妈妈嗨呀一声忙上前阻拦:“侯爷,这种事我们来就是了,哪用得着您啊。”
谢霖却充耳不闻,随手将谢云沛的鞋子放到了一旁。
眼见他就要脱掉谢云沛的袜子,宋妈妈再顾不得其他,只得上手去拦:“侯爷!小姐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男女有别,您……”
话没说完,就见谢霖转过头来,眼中满是血丝:“她多大都是我妹妹!我的!妹妹!”
宋妈妈被他这副样子骇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两步,回过神时就见他已经将谢云沛的袜子脱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按大夫所说给她擦拭脚心。
眼见是拦不住,宋妈妈只得叹了口气,将雨停雨歇都遣退出去,只自己守在这里,帮着换水换帕子。
谢霖就这样一直不停地给谢云沛擦拭着额头和手脚,直到雨停端了药进来才停下。
他轻手轻脚地将谢云沛扶起,把人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般亲自给她喂药。她喝不进去,他就一点一点地喂。一碗只能喝一小半,他就多喂几碗,让她能把药喝足。
这般将药喂完,谢云沛身上也干干净净,嘴角漏出的药都被帕子接住,没将衣裳打湿分毫。
宋妈妈在旁看着,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侯爷这么多年没有贴身照顾过小姐,如今照顾起来却仍是那般熟练,仿佛这已经刻在了他骨子里。
可是……
宋妈妈心下仍觉不妥,但看着谢云沛苍白的面色和紧闭的双眼,却也说不出让谢霖现在就离开的话,只得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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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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