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无可奉告
陶令波加入朝城是在七年之前。
他的资料记录的过往并不复杂,生于西南矿区,与这个年代许多人一样,他生下来就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虽然还算负责,教他们读书写字,但由于缺乏避孕措施,生了好几个孩子。他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青春期后,他被检测出来具有哨向共鸣,由于是男性,人们默认他将觉醒为哨兵,他加入了矿区的武装组织。后来因为南八区联盟与矿区的纷争,战火纷飞,矿区节节败退,他被迫成为流浪者,还莫名其妙觉醒成了向导。离开矿区后,他也加入过几个流离者的组织,他身手不弱,又是向导,生活过得不算艰难。
资料显示,他所在的流离者家族与其他家族发生冲突,他在战斗中受伤,后来转为重病,家族很果断地放弃了他。他被路过的沈让救下,带回朝城。
沈让随地大小捡人是老毛病,他仗着自己天赋异禀,不缺食物资源,往往嘴里说着“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就把人捞回城了。陶令波那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休养了半年之后,正式加入作战部。
他为人宽和,与那些纯野路子出身的泥腿子不同,他有文化,脑子好,学东西也快,很快进入一组,成为沈让的得力干将。
一年后,他进入当时的一组一队,直接成为副队长。那会儿一队还不是这些人马,只有张英子是旧人,贺松刚加入,是个浑不吝的兵油子。其他人死的死退的退,大多是受不了一队的高强度训练后高难度任务,自愿重新编队去到其他队伍了。
很多人觉得他像个文弱书生,不会在这个位置呆的太久。在这个年代,人命是消耗品,一队的队长虽然看上去风光些,却不是谁都能当的。
三年后,陶令波成为一组组长。
直到如今。
城中比往年萧条,但多少也有了过年的氛围。家家户户灌好的腊肉香肠挂在阳台,各个商家也换上了喜迎新春的牌子,张灯结彩,祈求来年是个没有丧尸围城的平安年。
巡防这样常规的任务通常是轮不到一队的。
陶令波为了躲贺松,亲自下到外城区,说是要感受一下外城区的治安。
有了组长亲自“监工”,巡防小队的腰杆子挺得都比平时更直。几人负责巡防任务一周,都盼着无事发生,雄赳赳气昂昂为平时根本不到外城区来的陶组长展示着大街小巷。
没想,转过街角,大号的垃圾桶边上躺了个老头。
老头瘦骨嶙峋,双眼紧闭,一头冷汗,脸色苍白。负责巡防的队长见到地上躺了个人,吓了一跳,生怕是什么恶性暴力事件,连忙冲上去。老头却什么都不说,只哀哀呻吟,也不知是伤是病。
急救车很快响应,巡防队要查看周围情况,陶令波左右是个闲人,放心不下,就跟着上了车。车子开到外城区的医疗部,人家医护人员也不说什么,见到是穿制服的亲自护送,当下给老头开了间单人留观室。
老头被搬上床,陶令波一路跟着,转身的时候,才发现门锁了。
他脸色一变。
不过人在朝城,他倒是不信会有人真的敢对他做些什么。他站在病床边上,看着那老头,老头这会儿睁了眼,对上陶令波森然的脸色,当下讨饶,“家里孩子不争气,我有日子没吃过饱饭了……”
“我不过是想翻垃圾桶,找点吃的——”
在陶令波沉默的双眼下,他很快又改了口。
“……听说被巡逻队救了,能住院吃几顿好的。”他这回倒是情真意切、老泪纵横,“老头我的功绩点都补贴儿子去了,是真的肚子饿。我也没什么本事,这才出此下策……”
“谁给你出的主意?”陶令波问。
无论是谁,都一定是朝着沈让去的。他自问身上没有什么秘密,唯独这一件。
他话音未落,门咔哒一声开了。
护士端着个治疗盘进来,治疗盘上是一瓶葡萄糖。护士直接走向老头,蹲下身,干脆利落地将输液针扎进去,把葡萄糖挂上输液架,这才回过头看陶令波,“老爷子没什么大事,晕倒应该是脱水加低血糖导致的,俗话说就是渴了、饿了。”
护士的反应太正常,以至于陶令波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不正常。他转过头又看了看那瓶葡萄糖,终究没再说什么。
“我可以走?”他试探着问。
护士莫名其妙,“当然。”
他于是抬脚走出病房。
下一秒,有人将他堵了回来。
那人看上去是个护士长,连连鞠躬,脸上的卑微不像装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病人有点发热,我们血检发现一点异常,最近城里因为供水调整,不少人饮用过污染水源,发生了新型感染。我们在等他的检测结果。”
“您接触过病人,我们也需要做一个检测,麻烦您配合一下……”
“病理科不是不接受新病人的检测了吗?”陶令波问。
护士长连连哈腰,“这是急症,所以能检测。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不会耽误您太久的。如果没有感染,很快就能离开。”
“我如果说不呢。”陶令波站在原地,“除非你们拿出来内城区作战部配合检查的要求,否则我不同意。”
“陶组长——”
忽然有一个声音出现。
陶令波循声望过去,见到是文静,她穿着白大衣,从正门进来。
她朝着陶令波点了点头,十分灵巧地绕过堵在门口的人,进入病房,从墙上取下了一个什么东西,呈递到他眼前。
那是一个信息素浓度检测计,医疗部常备,用于检测哨兵的躁狂状态,但同样能检测出向导的信息素浓度。检测手段并不高级,只需在被检测人一定范围的空间内呆上十分钟,一般都在病房使用。
她低头看了看,将那个“零”的读数展示给了陶令波。
陶令波平静地看着她。
他似乎早就为自己的没有信息素的事情找好了理由,“如果文医生对我的病例感兴趣,可以去作战部申请调阅的权限。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对我注射镇定剂或者什么其他的暴力手段。传出去不太好听。”
陶令波说。
文静沉默地注视着他。她穿着白大衣,可气质却和身边的医护都不一样。相比医生,她确实更像个科研人员。
文静一直都是沈让的心腹。
陶令波皱了皱眉,却见她低着头,退开了半步,护士长也将门口让了出来。文静说,“对不起,陶组长。是我的安排,我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
陶令波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又一次抬腿要走。
“陶组长——”她又喊住他,这次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她向来很严肃,有一种读书人的精英感,一旦笑起来,又多了几分柔和明亮,她朝着陶令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能不能请陶组长喝杯茶。”
茶是好茶。
茶叶中的咖啡因在末世是好东西,还能遮盖加了消毒剂后水中的怪味。陶令波生长的那片矿区临近的县就产茶叶,他甚至能喝出来熟悉的滋味。矿区战乱之后,这种茶叶基本只有朝城在种。朝城本不该产这种茶,但有沈让在,什么违背自然的植物都能存活下来。
陶令波呷了一口。
“我料到了会有人动手,但没想到动手的会是你。”他说。
文静仍旧抱歉地看着他,眼中有浓重的倦色。
“抱歉。”她说,“事关家兄文也,我没办法坐视不管。”文静又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你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老板。他对你从来都没有隐瞒。”陶令波看着对面的年轻女性。
他和文静没有打过什么交道,第一次见面时,文静才十三四岁,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子。如今出落成了大人的模样,能看出被教养的很好。沈让一直很爱护她,当亲妹妹一样养着,她在这样的年代,能读许多书,做许多事,离不开沈让的偏心。
“我不敢去问他。”她低下头。
“他承认过,是他亲手送走的文也,每次提起来他都很难受。现在,如果我去问他,无异于揭他的伤口。他病得那么重——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哥哥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个。”她慢慢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陶令波问,“我不知道当年的事,但我相信老板是以大局为重的人。他杀文也,不可能是为了私欲。”
“这我当然知道,”文静慌忙说。
“那你想知道的真相是什么?他有没有用过那种药物,重要吗?科技、药物、武器,都是一样的,在好人手中,用以救人,在恶人手中,用以作乱。”
“你说得都对。”文静点了点头,她眼中露出一丝热切,“科研没有善恶,只是像武器一样。可如果它能对抗病毒,那就是能救人的,就是好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了。”陶令波忽然得出结论,“你死心吧。”
文静微不可察地震了一下。
“他就算有那种药物,也不会让你接触的。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想让你平安,就不会让你碰这些。”陶令波看着她,“今天你对我做的事,我不会告诉老板。”
“但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无可奉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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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无可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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