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天气已经转凉。
一早便有几个人在药铺子门口等着,深秋天气有些人已经穿上了厚衣服,有些还是穿着单薄的衣衫,衣服上也是补丁摞补丁。
有的脚下仍是踩着草鞋。有的穿着不合脚的布鞋。同样都是将双手插进袖子里,缩着脖子试图让身体暖和一点。
沈承民远远便瞧见铺子门口围着的人,赶紧开了门,让那些人去铺子里等着,也能避着点风。
“沈大夫,这病来的奇怪,不会是瘟疫吧。”
“就是啊,我昨夜就感觉全身酸痛。”
“这临近年关了,冬日天寒地冻的,这要是瘟疫还能熬到过年吗?”
“呸呸呸,大早上说什么丧气话,要死你自己去死。”
“怎么都是咱着百尺巷的?”
“我可不是,我是青石巷的。”
……
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候着,有些是一个巷子的邻居,说说闹闹的,谁也不当真。
沈承民看着那人一个个拎着药回去了,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仅仅一天而已,普通季节风寒不应该会蔓延的这么快?
看着铺子这会人少了些,沈承民让若水在药铺里,他去找了村正,二人一起赶去了县衙。
若这次真的是瘟疫话,让县衙那边早些做防护政策,防止瘟疫蔓延倒更多的地方,眼下已经临近冬日,大多数百姓家里有一件棉袄已经是奢侈,如果真的是的话这个冬日恐怕难熬了。
但愿一切都是他多虑。
等沈承民和村正从县衙回来时候已近黄昏,回来遇到几个街坊照面打了招呼。
念一陪着沈昭禾在家里练习发音,倒也没有乱跑。
“贴贴。”沈昭禾看着沈承民回面色很沉重。
沈承民站在院子门口,没有进去,“别过来。”
沈昭禾停住了脚步看着站在门外却不进来的沈承民,“为个?(为何?)”
“明日你跟念一赶紧回京城。”
面对沈承民这般严肃的脸色,沈昭禾也猜测到了,恐怕真的是瘟疫。
“一几走。(一起走。)”沈昭禾想往前两步。
沈承民脚步却又往后退了两步,将大门关上了。
“今日天色已晚,城门已关,明日一早便走知道吗?你身子弱与常人不同,等这阵子过去,我陪你去京城过年。”
隔着木门看不到沈承民的脸色,声音确实如此沉重,更像是一场告别。
深夜里念一陪着沈昭禾收拾了包袱。
沈承民担心他与一些病者接触过多,担心过了身上带了病气过给沈昭禾,夜里就在药铺子睡下了。
父女二人夜里都没睡着。
沈承民早早的便在巷子口远远看着沈昭禾告别。
看着那马车渐渐远去,他的心里似乎安稳了许多。
今日来药铺的人比昨日更多,情况更是严重。
甚至有些已经陷入昏厥。
念一赶着马不停蹄赶往城门,还未出村子,就看到路口被拒马拦起来,守卫的还有一些用口巾蒙着面。
那衙役看到马车就吵他们大声喊着,“奉李县令之命任何人不得外出。”
念一内心有种不安的预感。
守卫人又二十多人,皆腰带佩刀,手持长枪。
沈昭禾从包袱里拿出l一个荷包里面装了碎银子垫在路引下面塞给那个衙役,想要他们行个方便。
那个衙役手里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朝着其他人交汇了一下眼神,压低了声音说着:“就算你们从我这过去了,后面还设有关口。那些人不认这个东西。”
沈昭禾听着那衙役的话茬知道眼下这架势是走不了了,看着念一的手已经落在那剑柄处,对着念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强闯。
穿过了这道封锁,还会有下一个封锁。
跟念一原路返回。
巷子里的灯笼昏黄,那隐隐约约的哭声逐渐清晰。
好像是王大娘家里传来的,是那个跛脚老翁的哀嚎,难道是王大娘也?
沈昭禾下了轿子朝着王大娘家的院子走近了些想将那声音听的更清楚一些。
念一听到那哭喊声,拉着沈昭禾往家里走。
沈昭禾此刻仿佛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任由你那一拖着她。
到了家里之后才恢复了生机活了过来。
眼下怎么办?
这瘟疫来势这般凶猛,才不过两日功夫而已已经是两条人命了。
那被封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眼下最要紧的是药材,村子这么多人,药铺的药材肯定是不够用的……
沈昭禾头一次觉得这么慌乱。
她像是一片被丢在惊涛骇浪里的叶子,拼了命的想要靠岸,可是那水浪一个接一个将她打翻在水里沉溺。
沈承民忙到深夜回家看到院子灯笼亮着,将平稳的内心掀起一阵狂浪。
他慌乱的推开门,一路寻到她的厢房。
内心一个不安的念头安慰着他,希望只是临走之际忘熄灯。
当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孔时候,翻滚的水面一下子恢复的死寂。
“怎么没走?”
“李县令派人将村子封锁,任何人不得外出。”
听着念一说的话,沈承民瞳孔一震,眼神似乎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我给你们的路引可让他们看了?”
看着念一有些僵硬的点头,沈承民叹了一口气,“我去煎药,明日我再想办法。”
趁着夜色沈承民扣响了村正家的门,看着院子黑漆漆的,扣了半晌也为听到响应。
倒是引来一些犬吠。
沈承民静了片刻,心中已经了然,怕是当日同他一起从县衙归来时候,就已经收拾包袱早早走了。
他心中此刻有些后悔,他想着如果他在自私一点就好了,那样他的昭昭就能回到京城了。
“沈大夫,村正一家子去探亲了,走的还挺急的,你找他有啥事啊?”隔壁一个男子似乎被那狗叫声吵起来,跟他解释着,刚说话又咳嗽了起来。
“我……”沈承民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那男子也是随口一问的客套话,不等他回答,已经缩着身子回了屋子。
等沈承民走回了家,看到沈昭禾在院子熬着药。
药炉的火烧的正旺,红彤彤的火苗跳跃着映在她脸上,让她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显得更加红润。
听到脚步踩着地上枯枝发出窸窣的声响,他站在院子门口并未走近隔着远远的距离呼喊着, “昭昭。”
沈昭禾抬头看着沈承民,扬起来一个笑,“贴贴。(爹爹)”
“近些日子不要出门,等这一阵子过去。”
沈昭禾点了点头。
本来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瘟疫而已,谁都未曾想经蔓延的那么快。
家里还有些钱财的就要铺子拿些药,一些连钱都拿不出来就在家里熬着。
要铺子日日围满了人,沈承民便自费熬些防疫汤药发放给一些巷子的街邻四坊的人。
这个时候谁又想死呢,消息一传开,更多的人涌来,将整个药铺围堵的水泄不通。
药材本就所剩不多,眼下情况连药材买都买不来,有些领不到的人便开始愤恨,把这些当一切当做是理所当然。
若水见状将一柄明晃晃地菜刀亮了出来一来,才将那人作乱的人震慑住。
沈承民看着那些离开的人眼神带着怨恨不甘,仿佛在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时候那个跛脚老翁看着人群散去了咳嗽着说了一声,“沈大夫,他们也是想活着。”
沈承民看着刘老翁苍白的脸,没一下的呼吸仿佛都是消耗着这全身的力气,他一手拄着拐,驼着背拖着腿一步步的挪动。
眼下已经过去了四天,官府也未曾派人来治理瘟疫。
而现在就算是连信也寄不出去。
直到第五天,官府派来一些官兵,只是将那些病死的人卷着草席拉去乱葬岗焚烧,防止瘟疫扩散。
却没有更近一步的防疫措施。
沈昭禾心里隐隐不安,看来官府根本没打算管,他们要的只是这些瘟疫不扩散,要挟不到更多的人。
一个村的人相对比一个县甚至一个城的人来说,孰轻孰重很分明。
可是现在竟然连草药都是奢望。
整个村子都在这场瘟疫中沦陷。
可是眼下就这么等死吗?
不行,绝对不行。
一些还有些力气的村民便成队跑去那封锁口,谁不想活着呢,反正都要死了干脆拼一把。
可是当那些长枪窜入胸口时,本来练就一身的胆子一下子被戳破,鲜血顺着胸腔流向他生活了一杯的土地上。
村子的人也都渐渐绝望,眼下哪里还有活路。
这个时候他们抱紧了唯一的希望沈承民。
既然当年沈昭禾能从鬼门关拉回来,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心底的贪婪**在绝境中生出爪牙,紧紧想要抓住那岌岌可危又缥缈一根稻草。
他们将药铺子团团围住,声讨着。
“为什么我们都被感染了,你们却还是好好的。”
“沈大夫,你要多少钱,我们凑给你,你把要药拿出来吧。”
……
那些前几日还在这里领防疫汤药的人此刻却站在他的对立面声讨着。
“已经没有草药了,师傅都把自己贴钱煮汤药发放给你们的。”若水看着那些恩将仇报咄咄逼人村民急的都快要哭了。
可是他的话像在那些人耳朵里却是狡辩,他们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东西,只相信自己心里认定的那份猜测。
“沈大夫,你再这样,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为首那人带着一脸凶相,他是村头的杀猪匠,一身的力气。
“谁敢,谁敢进来就从我身上踩过去。”若水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你起开。”那人大手一挥轻轻就将人甩出好远。
沈承民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眼底几分薄凉,将若水从地上来起来。
任凭那些人将药铺翻的七倒八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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