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在十五分钟后才赶到,躺地上的两个人已经被公园的紧急救助站做了简单的处理,骑三轮车的人伤的不重,都是皮外伤。
但扑人的那个手肘好像摔错位了,他说胸口也疼,身高腿长的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窝在陶植旁边,冷汗一股一股从额头上往外冒。
“这个身体也太不经事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医护人员来扶人,陶植帮着一起,没听清他的话。侧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摇摇头,顺势又握上了陶植的手,说:“好疼…”
上了车,陶植和贺尤面对面坐着,他坐在那人左手边,手还被牵着。
贺尤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他们牵的手,不禁问:“小兄弟,你要一直这么牵着他到医院吗?”
那人闻声,抬头望着陶植,明明什么都没说,那双眼莫名就看着可怜。
陶植说不出拒绝的话,更何况这人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陶植把手伸前了一点,让他更好的握着,低声说:“没事,他可能太疼了。”
那人满足地笑了下,在桃植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乜了贺尤一眼。
到医院后那人被带去拍片,陶植和贺尤坐在长廊的座椅上等待。
“我感觉他像碰瓷的。”贺尤说。
陶植很不赞同:“他救了我。”
“说不定是巧合呢?你看他那一身打扮!”
陶植回想了一下那人的模样,整张脸都灰扑扑的,头发横七竖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洗过,发根有些油腻。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像是别人不要的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他右脚上的鞋子甚至都开胶了。
而且陶植一直离他很近,所以他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不算好闻的味道。
陶植沉默了一会,说:“先等他检查完吧。”
陶植不愿意再和贺尤多聊,也不想玩手机,便看向走廊上的电视来隔绝自己。
电视上正好在播放一则公益广告,帮流浪狗狗们找到一个家。
“您若遇见它,请不要伤害它。”
“它们不是坏狗,也没有恶意,蜷缩在无人问津的街道中,度过短暂而艰难的一生。”
“感谢您每一次伸出善良的手,感谢您每一次的慷慨相助。爱,让生命延续。”
……
配图和背景乐都很感人,旁边的小女孩看着入了神,仰头问她妈妈:“妈妈,我们可以去养一只狗狗吗”
“可以,但是你能照顾好它吗?养狗狗不是说这三个字这么简单,从你把它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你就要担负起照顾它,爱护它的责任。”
“嗯!”小女孩庄严地点头。
女人笑起来,刮了下她的鼻子,“先把你的感冒养好了再说,而且你这么丢三落四,到时候每天要遛狗,你把狗狗丢了怎么办?”
小女孩咯咯笑,“我又不笨,才不会把它弄丢。”
一只手出现在陶植面前,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了,等会你又想起你的狗来。”贺尤说。
陶植挣开他的手,偏过脸,有些烦躁。
他确实又想起了他自己的小狗。
陶植在两年前收养过一条德牧,准确来说是陶植捡到的,当时那条两个月大的小狗趴在路边,任谁路过它,它都要往里缩脖子,很怕人。
有小孩见它这样觉得好玩,拿石子丢它。狗吓得不轻,石子砸在它身上,它发出细弱的嗷呜声,垂着尾巴四处躲避。
它越这样,小孩子们越兴奋,一起在后面追它,边追边丢。
陶植看着生气,走过去把他们赶跑,又买来碎肉喂给它。
起先德牧并不吃,陶植走远了一点,遥遥与它对望,良久后,德牧终于低下脑袋,拿鼻子嗅了嗅面前的食物,偏头,吃了一小口。
陶植舒出一口气。
见到陶植走回来,德牧又立马缩回头,把自己几乎盘成了一个圈。
“别怕。”陶植没有养狗的经验,他蹲下来,手伸出德牧就往里缩,但是没跑。
于是陶植笨拙地把肉推到它面前,和它交流:“再吃一点吧?”
一人一狗对视了良久,德牧先低下头,试探地伸出脖子,继续吃了一点。
陶植很开心地笑了,伸出手想要摸它时德牧突然警惕地抬头,眼里含着攻击的凶光。
陶植的手被他吓愣在原地,他尴尬地笑了笑,想要收回来,不料德牧突然凑上前,头在陶植的手里蹭了一下,又病恹恹地趴下来。
低低地哼呜了一声。
陶植这才发现,德牧的左腿好像受伤了。
血迹把皮毛染的斑驳不堪,仔细看还能看到左腿在颤抖。
陶植想了一会,对德牧说:“你别动,我抱你去医院好吗?”
如果有人路过,可能会发现这个十分诡异的画面,但陶植管不了这么多,他继续说:“不动就是答应了哦。”
陶植抱起小狗,很小心地不去碰它那只受伤的腿,一边走一边说:“你好轻啊,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当时正值深秋,远溪市冷冽的风直扑人脸,陶植还怕它冷,把它裹进自己的大衣里,哄它:“马上就到了。”
到了宠物医院,医生给德牧处理伤口,应陶植的要求,还顺便给它做了全身检查,期间小狗一直隔着玻璃,眼巴巴地望向陶植,只要陶植稍微动一下,它就会立刻抬起身子。
生怕他走了似的。
陶植看它可怜,又忍不住抿出一点笑,宽慰它:“我不走。”
割伤不是很深,但骨头受了伤,要小心养几个月。交费时陶植问医生这附近有没有收养流浪狗的地方。
医生感到诧异:“这不是你家狗啊?”
陶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我在路上捡的,看它受伤了就抱过来带它治疗。”
“是新街那条吗?”护士走过来问。
陶植点点头。
“那条狗在那好久了,听说是刚出生没多久就把他丢路边,它还以为主人会回来接他,所以一直等着呢。”
“这样吗?”陶植犹豫着说:“那要把他送回去吗?说不定他主人会回来。”
护士噗嗤笑出来:“不会的,而且狗是很通人性的,它既然愿意被你抱过来,就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医生将打完的单子递给陶植,回答他上个问题:“这附近有倒是有一个流浪狗收养中心,公交车两站就可以到,但是那个收养中心,”医生耸了眉毛:“风评不太好,你如果有能力而且喜欢狗的话,建议自己带回去养。”
“那只德牧。”医生目光越过陶植,看向趴在病床上的小狗,“品系很好,而且德牧可塑性很强,忠诚护主,养一只放家里挺不错的。”
陶植也回头望它,德牧拉拢着的眼睛一看到陶植立马亮起来,头也抬高,尾巴在身后小幅度的摆动。
“看起来它很喜欢你,”医生说:“真的不考虑养它吗?”
陶植还在犹豫,他其实挺喜欢小狗的,但担心自己养不好,而且陶植的甜品店很忙,怕没时间陪它。
陶植走到德牧旁边,德牧的眼睛很大,又黑又亮,它甚至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要跟我回家吗?”陶植问。
德牧缓缓地把头歪向一边,看着陶植,伸出前腿,轻轻地搭在陶植的手上。
陶植笑了,“嗯,那我带你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陶植运气太好,还是他的德牧太好,很多陶植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虽然家里的拖鞋和沙发总是被它咬坏,但它会叫陶植起床,会窝在沙发上陪陶植看书,听到陶植回来的声音,不论在房间的哪个角落,会立刻出现在陶植面前。
所以陶植愿意再给它买很多个新的沙发和拖鞋。
陶植住的小区不远处有个宠物公园,那里有大片的草地,每天都有不少狗在那玩耍,陶植也很喜欢带德牧去那,他觉得在那他的小狗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
但德牧对那里兴趣不大,它小时候还很可爱,随着德牧越长越大,面部轮廓也立体起来,帅是帅,但看着凶,让一些狗不敢靠近。
陶植也很没办法,他蹲在德牧面前,当时德牧戴了一双护目镜,穿着反光胸背,站的威风凛凛,和蹲着的陶植差不多高。
他笑着抠了抠它的下巴,作做地叹了一口气:“小狗,太帅了也是一种烦恼呢。”
陶植的小狗在今年春天不见的,那是花开的正灿烂的季节,草地上抽出新绿,连空气里都满是生机。
陶植像往常一样带德牧去公园里玩,那天外面正好有人卖氢气球,有小孩买来逗小狗玩,德牧看了那边好几眼。
陶植已经不是小孩了,但他认为自己那条快两岁的德牧还是条小狗。他拍了拍比他膝盖还高的小狗说:“你在这和它们玩会,我去给你买个气球。”
卖气球的那边人太多,陶植不方便牵它过去,所以在德牧咬它裤腿的时候陶植哄它:“我等会就回来。”
左右不过几分钟的事情,而来周围也有很多狗在一起玩耍,陶植以为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在那挑了一会,买了那个最大最漂亮也是最贵的气球,一个小孩吵闹了好久家长也没给他买,但陶植轻易把它买走了。
陶植带着气球回来,没看到他的小狗,陶植牵着气球绕了公园一周,还是没有。
那个宠物公圆其实不大,而且陶植还带着眼镜,可他就是找不到。
陶植痛恨自己那只弱视的左眼,这个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他攥着气球,开始大胆求助路人,问了一个又一个,都说没看到。
怎么会没看到呢
他的小狗这么显眼,还很酷,无论站在哪里,陶植一眼就能看到它。
怎么会不见呢
陶植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要把小狗单独放在那里,为什么不带着它一起,他太蠢了,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丢狗这种事。
查监控,发传单,找专门的搜狗团队。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陶植还是没找到,贺尤和其它朋友都安慰他,说不定小狗自己就跑回来了。
陶植一边找一边等,树上绿叶的颜色由浅入深,荷花开了又败,蝉吵了一整个夏天,随落叶一起,最后一只蝉死在树上。
他的德牧还是没回来。
陶植太笨,把他的小狗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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