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呀?怎么这么突然?是我开的工资太少了吗?”听见桑榆要辞职,沈荣又心痛又惋惜,忽然想起昨天那个所谓的朋友,她下意识地觉得是因为明沧,沈荣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不是的——”桑榆连连摆手:“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要搬走了,以后不方便过来工作,所以才要辞职,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没有人欺负我,更不是因为工资。”
“好吧。”沈荣半信半疑,问道:“那,你要搬去哪里?很远吗?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桑榆温然一笑,“有缘当然能见到。荣荣姐,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对了,也替我谢谢元一白。”
沈荣在前台翻找一阵,拿出一堆红灿灿的纸币塞给桑榆,说:“一共五千块钱,当作是你这段时间的工资吧。”
桑榆推脱着:“可是,我一共上了不到半个月班,怎么能给我这么多钱呢?不好的不好的。”
沈荣故作生气道:“给你你就拿着,在我这干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请你吃顿饭,算是老板给你的补偿,你得收着。”
桑榆见沈荣真的要生气,无奈只能收下。他眼睛一转,抽出十张,说:“这个,麻烦荣荣姐帮我给元一白,这段时间接送我上下班,辛苦了。”
又抽出十张,说:“这些,留给小猫们买好吃的,它们也算是我的同事,就当是我请它们吃饭好了。”
“你还学会变着法儿地拒绝了。”沈荣被他逗笑了,原本不舍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她撩了下头发,问道:“元一白呢?不再见见吗?”
桑榆笑了笑,说:“我不习惯与人道别,有缘终会见到,无缘......有的承诺说出来,也就只是一句承诺而已。”
桑榆如同来时一样,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靠在窗边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
他好像明白了匡月为什么一再强调,不要同凡人太过亲近了。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过了也就忘了。凡人寿短,可一旦有了刻骨铭心的感情,即便踏入轮回也不一定能消磨殆尽。而神官寿长,要忘掉一个人谈何容易,时间一长,执念渐生,心魔渐成,终有一日会酿成大祸。
不知为何,桑榆有些难过,不是因为人间离别,也不是因为上天庭祸事。好像有种东西,刻在他骨血里,在他身体里流转千万年,时不时冒头让他酸涩难安。
天空阴沉,乌云压境,又是桑榆不喜的阴雨天。
桑榆想起明沧了。
他现在在干嘛呢?说今天会来看他,下雨了,他还会来吗?他是怎么来的?有没有带伞?会不会淋雨?
还是别来了吧,桑榆这样想。万一明沧来的时候,他走了,那怎么办?那个倔强鬼,会不会傻站着等他回来?
很不巧,桑榆刚下车,瓢泼大雨扑面而来,桑榆全身上下湿透了。本来还有些着急,因为害怕淋雨,可他现在不急了,反正已经淋湿了,索性慢慢走了。
不断有人路过,无论撑伞的,还是没撑伞的,无一不大步尽快离开。他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桑榆,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样傻,傻到下雨不知道跑回家,桑榆自己也不知道。
大雨冲在身上,那种酸涩难安的感觉好像淋了雨生根发芽一般,愈发厉害,深深地扎根血肉,痛得桑榆忍不住打颤。
桑榆还是不喜欢下雨天。
回到住处,桑榆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滴水,他早已经湿透了。他跑进浴室,洗了澡换了衣服,窝在沙发里发呆静待匡月命运般的安排。
戏文里说的都是真的,神在人间待久了,是会染上人气儿的。
“嘭嘭——”
门被敲响,桑榆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
“你不是能直接进来吗?干什么多此——”
待看清来人后,桑榆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惊讶又慌张地望着男人,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唇。
“你在跟谁说话?”
桑榆深吸一口气,抿紧了嘴唇摇摇头:“没有人,我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明沧重复着他的话,靠在门框上,偏头瞧着堵在门口的桑榆,说:“今天不欢迎我?”
“没有没有!”桑榆让出一条路,偷眼看他,说:“其实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明沧的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他侧身进去,第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叠得整齐的衣服,由衷地夸道:“这么贴心,还帮我叠了衣服。”
桑榆拿了水杯,说:“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明沧随意坐在沙发一角,支着脑袋盯着桑榆的背影,若有所思。桑榆接了水,转身对上那满含侵略与审视的目光,当即错开视线。
明沧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桑榆把水杯送到他面前,男人的手却握上他的手腕。桑榆本能地想挣扎,男人的手却越收越紧,水杯被晃动着几乎溢出水来。
“你不喝就算了,拉着我干什么?”桑榆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虚,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你有事。”明沧非常确定地说,他用另一只手接了水杯,视线就那么定在桑榆脸上,桑榆被盯得别扭极了使劲儿抽回手,说:“我要走了,今天就走,但是你说今天要来,所以我等你,怕你扑空。”
明沧捏着水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问道:“走去哪?”
这个问题,桑榆还真答不上来。
“怎么不说话?”明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轻轻将水杯搁在茶几上,“你要去哪儿?不能告诉我吗?”
“还没想好,我的债主他......”提起那个大魔头,桑榆头都大了,挨着明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他就快找过来了,我得赶紧走!要是让他找到我,我就完了!”
“你很怕那个债主吗?”明沧靠在沙发上,眼神慵懒。
“当然了!”桑榆重重点头,面露惶恐,他张牙舞爪地胡乱摆着手,说:“我听说,上一个得罪他的,被打得可惨了,我真的不能被他找到。”
明沧点着头叹着气,道:“你说今天就要搬走,可你连搬去哪儿都不知道,打算怎么办?”
桑榆顿了顿,在脑子里组织了一番语言,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快就会来接我,我跟着他走。”
“朋友?”明沧眯起眸子,“哪个朋友?我认识吗?男的女的?是不是元一白?”
一连串的问题把桑榆问懵了,他怔愣着一一答道:“是我的朋友,你不认识,他是男的,不是元一白。”
明沧抿唇沉默半响,桑榆站起身,方才还觉得家里太过冷清,现在明沧来了,房子里终于有了些人气,他转了两圈,拿出一个超大号塑料袋,打开冰箱开始打包。
装到一半,桑榆忽然想起这些东西是明沧买的,悄悄抬眼去看明沧,果然,他在看他。
桑榆眨着眼睛,颇有礼貌地问道:“我以后都不会回来了,这些东西,我可以带走吗?”
男人不说话,就巴巴儿地看他,桑榆抿了抿唇,十分痛心地说:“算了,既然都是你买的,我先装起来,你等会儿走的时候带着吧。”
桑榆啊桑榆,你是一棵树,少吃点人类的食物吧。
明沧摇头,说:“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你都带着吧。”
桑榆回过头偷偷笑着——太好了,又可以省一笔钱!匡月帮他找了新住处,以后就没有人给他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今天多带一包零食都是赚的。
这棵树俨然忘了两秒钟之前是怎么在心里告诫自己的了。
明沧就那么看着桑榆收拾半晌,胡乱忙碌,看他找来一个塑料袋,贴心地把那些不属于他的衣裳都装起来,塞到自己怀里:“我帮你装起来,你带走的时候能方便一点。”
其实桑榆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从明沧来了他就在没事找事做,一会儿绕到卧室,一会儿绕到厨房,他总觉得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很奇怪,尤其是两个人今天莫名其妙地都很沉默,他没话找话也很尴尬。
到最后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桑榆终于还是认命地坐在沙发上,问出了那句他憋了很久的话:“明沧,你什么时候回去?”
男人怀里抱着他的衣裳,说:“不着急,我等你朋友来了再走。”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元一白,桑榆和元一白接触,他很不高兴。
明沧不着急,桑榆着急啊。
加上刚刚问的这句,他已经暗示明沧三遍了!这个人类再不走,他真的担心,朋友没来,那个魔头来了怎么办?
桑榆看向早已亮起霓虹灯的窗外,心想:匡月怎么这么不靠谱,说好的晚上,这都入夜了!
“其实,我不太确定,他到底什么时候来。”桑榆悄悄看他,眼珠一转,说:“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在这儿等着。”
桑榆在心里打着算盘,等明沧走了,他就用神力联系匡月。匡月不可能放他鸽子,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耽误了。
确实出大事了。
司命星君站在楼底下,盯着那扇亮着微光的窗户,神色惊恐:“我去!出大事了!冥主找到他了!”
他挥挥衣袖,抬脚就要上楼,却被一道结界弹了回去,当即认出那是冥主的结界。司命不甘心,来回试了两遍,依旧无果,他焦急地在楼底下来回跺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窗户灯光熄灭。
想了想,司命闪身欲回明光殿,向帝君禀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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