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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大相国寺

铜镜中的女子以螺黛轻扫蛾眉,转眼间已过十日,东昌公主在江式微临去前嘱咐了诸多事宜,江式微一一牢记于心。

此次出行,皆按东昌公主的规格仪制而来,原二品县主的车驾无外乎是犊车,而东昌公主因礼遇尤殊,开府视亲王,食封万户,车舆为象辂、驾四马,甚至高于皇太子妃规制。

车舆至汴州,大相国寺。

长长的石板阶铺路,引向古寺竹林深处,微微春风隐约夹杂着鸟鸣声,清逸雅致,让人有超脱俗世之感。时下不过孟春,正是柳条未舒之时,日光和煦,透过薄叶洒在绿檐角上,微风轻拂,悦人心神。

辘辘的马车声在大相国寺的正门前戛然而止,甘棠拨开琉璃珠,掀起朱色锦帷向外望了望,而后对车内的女子笑道:“姑娘,咱们到了。”

江式微今日穿的是沧浪色襦裙,极为素净,她缓缓走下马车,接过甘棠递过来的帷帽。

大晋民风较之前朝开放不少,从轻纱及腰的幕离改成了及脖颈处的帷帽,然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亦是要有所顾忌的。

江式微抬首便见正门上的四个流光溢彩的大字“大相国寺”,她听闻此匾额乃先帝御书。先帝爱重佛教,这大相国寺亦是因其故封相王而起。

其实算起来她亦是信女,这或许是随了东昌公主,对佛教有着天生的敬意,亦或者她前世在神佛前祈求了什么。

总之,她在这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与舒畅。

雀鸟落于后院石砖上,时而展翅移动,时而落地俯首,高季除去了内侍装扮,换上了如寻常人家老叟的青色圆领袍。只见他在齐珩身后催促道:“六郎,六郎,你且把这披风穿上……外面要起风了,别了受了风寒…”

齐珩推开房门,朗笑道:“今日算不得冷,在长安闷了那么久,高翁便让我出去透透风罢……”

“那可不成,还是先把这披风穿上再出去。”高季笑道,欲将披风给齐珩系上。

齐珩却嫌弃披风实在累赘,毕竟是少年郎,唯恐披风臃肿失了好风裁,委实不愿听高季的话。

齐珩摆摆手,道:“我不穿。”

“六郎听话,穿上。”

“不穿。”

齐珩如孩提般挡住高季的手,不让他系好绸带。然他不穿披风,高季便扯住他的袖子不让他出这个门。

齐珩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禅房内备好的画屏摆了出来挡风,高季这才罢休。

此次只是为打破流言而来,是以齐珩并未张扬,车舆未备,物件亦并未带多少,只带了几件素色常服以及一把古琴。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行,【1】齐珩倒是难得惬意一回,是以,起了调素琴的兴致。

这《高山》与《流水》原是两曲,但齐珩稍作改编,合二曲为一曲。【2】

齐珩善音律,然素日无暇抚琴,便是闲下来,也因身份之故,不好在宫中练琴。

男子身着白色的素纱袍,没有复杂繁琐的绣纹,素的很,一身装扮与这春日的清新恬淡倒是相得益彰。指尖在琴弦上转轴拨弦,抹、挑、勾、剔,动作流利干脆,犹如滑珠。

高山流水,但问知音。

大殿内紫烟缕缕,裹着似黄似白的日光,江式微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她缓缓俯身叩拜,崇敬着她心中的神祇。她祈愿的不过是父母安泰,兄长顺遂而已。

于她,确实没别的可求了。

江式微三拜后起身,还未及出殿门,只听一着灰色素袍的老僧叹息道:“世事万物皆有因果,因缘和合而生,因缘和合而灭。”

“大师有何指点?”江式微双手合十,神情崇敬,轻轻颔首问道。

“无他,施主只当贫僧在呓语罢。”老僧缓缓阖上双眼,轻轻慨叹。

江式微惑然,显然没有听懂目前老僧的话。

“看来是我没有慧根,听不懂大师的话。”江式微浅笑道,随后屈身打个礼,便出了主殿门。

“命中注定,也注定今生无缘啊……”殿内的老僧自言自语道。

江式微出了主殿门,甘棠见她出了来,便耐不住性子笑问道:“姑娘求了什么呀?”她方才看姑娘拜佛的样子十分认真,想必是求了很重的愿。

江式微莞尔一笑,道:“椿萱并茂,棠棣同馨。”【4】

她方才默念的确是此八字。

甘棠听了江式微的话,有些错愕,不确定地问江式微:“就这八个字?没了?”

江式微应了一声,表示对此笃定。

甘棠仍心有不甘,她怨声道:“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你没求姻缘啊!”

甘棠原以为江式微难得出来一趟,会祈求神佛赐一门良缘,谁能想到她家姑娘压根没想这件事。

见江式微没什么反应,急得甘棠作势要再进大殿,补上她家姑娘方才未求的事。

江式微匆匆将她拽住,劝慰道:“父母安泰,长兄顺遂,于我而言便已是神佛庇佑,上天恩赐,若再有所奢望,岂非太过贪心了?”

“可是姑娘……”甘棠仍不甘心。

“好了,我们去寺内四处转转,也算作踏青了。”江式微说罢便不给她再说什么的机会,扯着甘棠的袖子就向别处走去。

大相国寺内目之所至,倒都是令人清爽的青色,隐隐间耳边传来古琴声。江式微的耳力与眼力算是常人中较为出色的。她听得出簌簌树叶声中夹杂着琴音。

江式微驻足原地,辨析琴音的方向,甘棠被江式微的突然止步所好奇,便问道:“姑娘?咱们不走了么?”

“甘棠,你听,有琴音。”江式微阖上双眼,仔细分辨着琴音的方向。甘棠惑然,周围只有哗哗的树叶声,哪来的什么琴音?

江式微转向东南方向,朝着竹林深处走去,甘棠见江式微的动作,连忙跟了上去。

柳枝簌簌,江式微的步子越来越靠近,那琴音也越来越分明。

若是寻常琴声,倒不至于她如此折腾,但如今……她听得出鸣琴者有意将《高山》与《流水》相融合。

更甚者,那音色,若她猜的不错,那琴应是九霄环佩。

九霄环佩是大晋名琴,音色温劲松透,纯粹完美。【5】

她多次想得此琴而不能,若今日得见真颜,她也算是不枉来这一回。

此曲所绘画面,高山巍峨,流水淙淙,这琴音非十年功底不可得。尤其中间的滑音,弹琴者处理得极好,似鸟鸣声。

她懂琴,在听此音时便有惊艳之色,也知此琴技在大晋甚为罕见,因此生了好奇之心,想见见这庐山真面目。顺便也能摸索这大相国寺的布局,回去时也好给阿娘讲述。

江式微向林中深处走去,她倒没料到这大相国寺后面树林中有一间僻静的院子。

石阶上蔓延着鲜绿的苔藓,她倒是想起了两句“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6】

确实可以——调素琴。

可见,弹琴者甚有雅趣。

江式微循着琴声而来,入目是一处院子。此处院子位于寺中竹林深处,布置与别处也有不同,颇为雅致利落。

看样子,住得应是女子,她想。

“你等我一会儿,成么?”江式微对甘棠道。

“姑娘,你要进去么?这院子里住的是谁你都不知道,若是歹人,我怎么跟长公主交代啊?”甘棠哭丧着脸道。

江式微反笑道:“想什么呢?大相国寺是皇家重地,更兼先帝亲笔赐名,我们来时阵仗那样大,你觉着寻常人家还能来么?能住在这里的没点子身份是不成的,何况她有九霄环佩,南家都没有的东西,她能有,可见,不是皇室亲眷,便是四族之一。”

“好不容易能见到九霄环佩,你就放我去罢。”江式微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娇嗔道。

“那钟鸣之时,姑娘你必须出来,不然我真没法子和公主交代。”甘棠哀叹道。

“成。”江式微朝着甘棠笑了一下。

江式微缓缓步入,打量着周围的布置,只见夹道墙壁上,题了一联诗。江式微稍稍掀了帷帽的纱,眼前更为清晰。若说方才吸引她的是琴音,那么现在更让她感兴趣的便是这手字。

字迹如松,苍劲有力,自有一番傲骨,笔锋处尽显潇洒。以字窥人,可见写字之人是个有文人风骨的。

但显而易见,墙上的这两句诗还未完,只怕是那人断了思绪,撂在这的。

“长风催我入古寺,铎鸣玉碎昼已昏。”

江式微细细读了这两句,便心已了然,此诗是在说:

今日的风很急,犹如是在催我进入古寺,长风拂铃,发出的声响犹如玉碎,而眼下天色已近黄昏了。

这只是表意。

虽是表意,但已见其悲凉心酸之境,她对这禅房所居之人愈加奇了。鸣琴如此,写诗如此,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缘何如此愁苦?

江式微向院内步去。琴音确实出自此院,准确的来说应是出自院中央的屏风后。

是架画屏。

琴音近尾声,抚琴之人收了音,江式微隔着画屏看不清对面的人,但她隐约已经感受到画屏后的人知晓她的存在。

那人亦似在望着她的位置。

江式微有些歉意,道:“阁下见谅,妾为琴声所引,冒昧叨扰。”

擅自前来,她有些心里发虚,故称赞道:“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善也,阁下的琴音绝妙,妾甚为拜服。”【7】

声音放柔了些,还带了些微不可察的讨好?

毕竟那是九霄环佩。

江式微捏了捏指尖,屏风后只有的哗哗的风声,隔着画屏,一片朦胧,她瞧不清。见那人并未出声,江式微有些挫败。

罢了,看来是无缘得见九霄环佩的真颜了。她苦笑一声,准备告辞离开。

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女公子过誉了。”

霎那间,点点梨花瓣随风而落,犹如白雪,随着清风徐徐,在院中铜缸的水面上掀起阵阵涟漪。

一片梨花落在铜缸的清水中。

江式微有些错愕,这声音……

是男子。

江式微匆忙放下了头上的帷帽的轻纱,确保不漏样貌时方缓缓开口:“不是过誉,阁下当得的。”

“恕妾冒昧,敢问阁下所鸣之琴,可为九霄环佩?”

画屏后落座的齐珩有些惊讶,随后浅笑,倒是对江式微多了几分赞赏,道:“正是,女公子耳力过人。”

九霄环佩,在众人面前甚少露面,有名,但见过的人不多,更莫提识得其音色的人了。而画屏后的女子能仅凭音色便识得此琴,可见,这女子,见识不凡。

高山流水,望遇知音。此刻,他这倒是真遇着知音了。

“妾冒昧,不知可否见见这名琴的真颜?”江式微抿唇问道。

“自然可以。”

齐珩又转念想了想,男女有别,瞧了眼早站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的高季,齐珩朝他使了个眼色。高季顿时懂了,朝后院趋步离开。

高季边走边想:这还是六郎么?他跟了齐珩二十余年,也没见过齐珩这样。

齐珩背过了身,才道:“女公子请。”江式微听到了他的准许,方越过画屏,见着了那把她朝思暮想的琴。

江式微小心地触碰九霄环佩的琴弦,有些惊愕。她抚摸着琴上系着的朱色与墨绿色攒的穗子,确实是把好琴,果真名不虚传。

江式微收回手,方转头注意到旁边已背过身的男子。

只一瞬她便懂了,这是位端方的君子。

她笑道:“妾带了帷帽,郎君倒不必如此。”说罢,齐珩才缓缓转身,清风拂起了她帷帽的轻纱。

也是那一瞬,江式微看清了他的脸。原来,真的有人,能和书上长得一样。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朗朗如日月之入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8】

江式微此时心里只想到了一个字。

珩。

他,真的好像一块美玉啊。

不过齐珩并没看见她的容貌,当他转身抬眼的时候,轻纱便已落下。

江式微稍稍屈身施礼,齐珩微微颔首。算是礼尚往来。

齐珩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帷帽的轻纱及颈,看不见真面,但见她身量纤纤,仪态甚美。凭心而论,这样的仪态一看便是多年的诗书礼教堆出来的人儿,便是大明宫里也没几个能及得上她的。

举手投足皆具大家风范,又是见识不凡。齐珩便已明了,此女定然是世家之后。

况且,还不是普通的世家。

齐珩倒没有去探究她帷帽下面容的兴致,若说他方才有些想与她探讨古琴的兴致,此刻怕是全无了,齐珩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毕竟,自己身上不还有门亲事么?

他确是一片冰心想与她论琴,但世家之后……若闹出什么流言那却是一场大麻烦。

界限分明,对他,对面前之人以及他未来的妻子都好。

“在下失礼了。”齐珩拱手作揖,向后退了一步。

江锦书见他如此,帷帽之下的她盈盈一笑:“妾方才瞧了阁下的诗,柳暗花明又一村【9】,阁下何必如此忧愁?”

齐珩叹了一声道:“日近,长安远。”【12】

“洛阳?长安?举目见日,不见长安。阁下是为心中丘壑无法实现而哀叹么?”江式微问道。

齐珩听了这话看了江式微一眼,原来面前的女子不止通琴音,还颇通诗书。

齐珩未答此问,反而轻笑了一声:“世事无常,某之拙笔【10】倒是让女公子见笑了。昨日感怀,但却只写了两句,余下的某倒是想不出了。”他扶额,颇为无奈。

昨日风起,铜铃作响,适逢天色昏暗,高翁又不停地催他,所以他才为眼前景所感怀。

正巧大相国寺是皇家寺院,来往的文人墨客算是不少,因此在各处禅房、小亭、夹道旁均备了笔墨,随时供人题诗。

他便在灰壁上题了两句,聊以自伤。

长风催我入古寺,铎鸣玉碎昼已昏。

但他却知道,这诗也不仅仅是为景所写,还有什么,他心如明镜。所以,下两句他并未想出来。

“不知女公子可有高见?但说无妨。”齐珩摆出一副“请”的动作。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古人的话也未必对。”江式微轻声道。

“妾献芹【11】了。”江式微拾起一旁的笔,沾了笔墨,越过画屏,在那面墙前停顿了片刻,才徐徐落墨。

当江式微写完最后一个字时,适逢大相国寺的僧人鸣钟。江式微心叹:不好,钟声已然响起,甘棠不见她出来怕是要着急了。

江式微只得出言向屏风那边的人告辞:“天色不早了,妾须得告辞了。”

言罢便看到齐珩微微点头,江式微屈身行礼,齐珩隔着画屏朝着她打了个揖。见庭院内江式微的身影消失后,齐珩才望向她写下的字。

这字不像女子所书,但确是一手的好字。端方而带风骨,和他的字颇有些神似。

她留下的是十四个字:

暮来剑掩隐君迹,但霁长安踏青云。

齐珩负手挑眉,喃喃道:“但霁长安踏青云……”

霁长安,踏青云么?

志向可真不小。

高翁一脸懵,六郎这是开窍了?

关于女主自称“妾”这个事,这个是唐朝女子的谦称,无论成没成婚。

参考文献:知网论文 四川大学 吴茂萍《唐代称谓词研究》

诗句写的不太好,大家见谅吧~这一章写了三天呜呜~

【1】《陋室铭》

【2】参考唐朝

【3】神祗:神仙

【4】参考网络

【5】参考九霄环佩评价

【6】《陋室铭》

【7】参考高山流水典故

【8】参考《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

【9】《游山西村》

【10】拙笔:质朴的诗文

【11】献芹:浅陋的意见

【12】参考晋明帝司马绍“举目见日,不见长安。”现在多用来比喻志向没得到实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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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画屏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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