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月底高年级学生返校报道，郑轻墨还泡在新戏剧组里，没亮面。
谷枝下调到隔壁二班，原先的座位空出由女班长竹灵抢先占领，干劲儿特足的一个女生，性格也爽直，东西往座位一放，人还没坐下，就开始对吆喝着新进班的学生看讲台屏幕的一班班规。
老生常谈的班会一开完就宣布散了，才下午三点半的光景，还很早，黎宿跟谷枝他们到校外的一家甜品屋，甜品屋里人很多，都是世德的学生，他们坐在二楼右侧的一张长桌，正对暖气出口，七人的外衣脱了放在沙发背上。
热聊间，甜品单在手中轮流传阅，黎宿只点了杯果茶，备注不需额外放糖。
下一个传给竹灵，竹灵拿起铅笔，看甜品单：“黎宿，你不点个蛋糕尝尝吗？他们家招牌芝士蛋糕可好吃了。”
他们的话题还在继续，黎宿低声回竹灵：“我对牛奶过敏，蛋糕这些不能吃。”
竹灵在甜品单上写字：“原来如此，难怪上次郑轻墨给你送奶油蛋糕你不吃，全给我们吃光了，我还以为你要保持身材，担心热量这些。”
服务员过来问点好单了吗。
竹灵把铅笔和甜品单递过去，服务员离开后，竹灵双手搭在桌上，问黎宿以后会不会像郑轻墨那样进娱乐圈。
竹灵刚搬过来和黎宿做同桌，对黎宿有新鲜感，想了解她很正常。
桌上的人也对黎宿将来是否会进入娱乐圈抱有好奇心，她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进了娱乐圈凭这张脸就是最时尚的资源。
一时间，他们都看向她。
黎宿神色温淡冷清，肯定说：“不会。”
“那是一直跳舞？上舞蹈学院？”
黎宿摇头：“我想上的是军事大学。”
话一出，除了知情，正在笔记本电脑前制作流浪猫领养帖的詹长庭抬眼皮冷淡地看了黎宿一眼，其他人好像都没想到黎宿的未来规划会是这个，表情反应都特别的讶异。
竹灵愕然，谷枝夸张地瞳孔放大，许镜澄咀嚼糖的动作停住，原本在和隔壁桌熟人打哈哈地苏无奕闻声猛地转头，一句：“黎宿你刚说你想上什么大学？”
“军事大学。”
詹长庭手指游离在键盘上，他平稳地重复了一遍后，苏无奕张嘴呆滞状。
出乎意料地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周遭桌的人都三三两两往这儿注意，娜箐手机游戏里的人物被杀死，她反应过来‘卧槽’了说，气氛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谷枝手机放桌上，撑起脸颊，有些遗憾地说：“我还以为我以后能跟你上一个艺术学校呢。”
“完，我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现在是两男两女的对决，你们两个怎么看？”
竹灵的视线在桌对面的詹长庭和瞿祈身上来回移动，瞿祈直愣的视线还没从黎宿的脸上收回，竹灵问他们的时候，黎宿才顺话望过去，与瞿祈的目光只有那么一霎那的交汇，瞿祈眼睛里露出了点什么东西，黎宿察觉，竹灵捕捉，眼睛眯了下。
瞿祈边转笔边敛眸翻阅卷子，说：“想上军事大学保家卫国的女生很多，没什么奇怪的。”
“这不是重点。”
竹灵看黎宿，“黎宿，你目标是哪所军事大学，什么专业？”
问完，她才补充：“我呢，想学的是航空技术类的，瞿祈随家里从医，长庭他就不用多说了，他家老爷子忒厉害了，肯定会让他进队，出了校门以后我们还能不能联系上他这棵大红苗都不知道。”
“显着你了是吧，你别老吹我行吗？”詹长庭仍然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忙他的。
“我说的是实诚话，黎宿咱不用管他们，你说你的就成，看看我们有没有可能会选同一个学校。”
“我还没定。”
黎宿这么说，眼皮垂下，背脊贴在柔软的的沙发上，手抚上小臂，每每她做出这样动作时，熟知她的谷枝知道她接下去回应的每一句话都将是心不在焉地草草应付，也就是不想再聊下去了。
趁服务员端上饮品，谷枝岔开话头，向竹灵打听学校每年四月份组织二手义卖会的活动事宜。
主宅那边来电让黎宿回去用晚餐，打电话的人是姨母慕之舟。
在地铁站线与谷枝他们分开后，回程的路自然同詹长庭一起。
还没到人流高峰期，等候区乘客稀疏，黎宿坐在长椅上用iPad看书，詹长庭则倚在一旁的墙面看手机，站姿散漫，曲着一条腿，单手插在裤袋中的，他耳里塞着耳机，脑懒懒歪向一侧，额前碎发微落，修长的脖颈弧线微弯，突出的喉结锋利冷然。
他是个存在感极为强烈的人。
向来能在大环境里静心静气看书的黎宿，首次被同座两个女生的低语议论声干扰到心神，她无可奈何地按熄屏幕，抬眼去看LED信息显示屏。
距离要乘坐的地铁到站，还有五分钟。
黎宿视线缓缓往回收间，映着女生们的话看了看詹长庭。
如果说祁郁行是风光霁月的那种帅，那么詹长庭就是无法无天很直观的帅，个高身正，皮下骨架立体优越，那张脸野性足，侵略强。
他何止是甩了同龄男生一大截。
现在他姿势即便随意，可他的身段，他的脸，使他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像时尚杂志里熟谙姿势要领的男模特，可以随时供人拍照。
不怪一旁的女生在疯狂而压抑的议论他，而他将无视进行到底。
“要不要去啊，他看起来很拽很难搞诶。”
“去！一起不怕！走！”
女生们终于鼓足勇气上前跟他要联系方式，被他面无表情地拒绝。
在女生们垂头丧气的几秒里，詹长庭动身走到黎宿身旁空出的位置坐下，黎宿看着他，他气定神闲地朝她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她凑近，有小话要跟她说，她觉得距离太近显亲密，摇头拒绝，他便主动挪动身子靠近，脸完全侧向她，她偏头避了避，他还得寸进尺地凑到她脸边，距离几厘米的地方停下，低声：“你有没有发觉有人一直在看你？”
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激起她神经里的一股酥麻，呼吸里全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清冽而淡的自然草木香。
接着，她偏过头时，又听到他说了一句：“左侧方向，第二个站台前，有一个穿着黑色衣装，留着厚刘海的女生，她从我们在甜品屋出来后一直跟着。”
他说到这儿，黎宿下意识转回头要去看，刚有动作，脸与他的脸靠的极近，她停住，他微愣，眼神与呼吸互相交融，他反应过来，微不可察的勾一下唇角，梨涡显现。
他仍保持原姿势跟她耳语，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音：“你先别急着看过去打草惊蛇，等上车。”
说完，他正直坐姿，理智使她从刚刚暧昧的低语里迅速冷静下来。
刚刚去问他要联系方式的两个女生同时也走开，走前还嘟嘟囔囔：“什么嘛，原来有女朋友。”
“那个女的也真是的，一直听我们讨论怎么找她男朋友要联系方式也不吭声，存心想看我们丢脸的吧。”
这两句话，詹长庭也听见了，他问黎宿：“她们误会你，你不生气吗？”
“她们说的不是事实。”
“你是不是只在意事实如何？”
“从某种情况上是这样。”她这个人有些执拗。
地铁通报进站，他没再接着问了。
黎宿起身时，有意无意地往詹长庭刚刚所说方向目标看，身形微顿，她认出了是那天在校门口见过的陌生女生。
詹长庭的身子不着痕迹地挡在她的视线前，说：“黎十一，你要露馅了。”
她抬眼看他：“你怎么叫我这个？”
“心血来潮。”他笑，语气里透出一股邪劲儿。
两人走到距离站台一米的位置等地铁，地铁嗡嗡嗡驶来，带着一阵风，他的衣领与她的裙摆被风微微吹起，她怀里抱着iPad，在噪音最大时，问他：“那个女生你认识对吗？”
“一半一半。”
“她与轻墨有关。”她又说，这次不是疑问的语气。
“对你来说，她是个秘密，而你并不会喜欢这个秘密。”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已经开始了解你了，黎宿。”
他就这么突然又顺其自然的扯到这方面上了。
在驶动的地铁前与他双目对视，他眼里全是认真，看着她的眸底里含笑，直勾勾的。
地铁缓缓停下，噪音减弱，她抱着iPad的手指紧了紧，心脏也跟着紧了紧，她还是生硬直白地问他：“詹长庭，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
听到他干脆毫不犹豫的答案，她的心口轻微起伏，胸腔里的搏动撞击着耳膜。
他说：“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么从这一秒起，以后跟你相处的每个私下，我都会毫不掩饰对你的所有感觉，你也别想跟我保持距离，你办不到的，我很黏人。”
“你是小猫吗？”这么黏人。
“你不喜欢小猫吗？我有经常看到你给学校后园的小猫投喂呢。”
黎宿卡壳了一下。
地铁停下，屏蔽门开，车厢内的乘客下车，黄线外的候客上车，周围人流走动交错，两人面对面而站，相视着，她在审量他话里的真实性有多少，而他已经对她展开了行动。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在屏蔽门合拢前一秒，拉她快速进入地铁车厢内，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被他松开，然后痞痞地对她笑，说：“你好呆啊黎宿，又呆又木的。”
耳根热了热，黎宿不理他，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他紧跟着。
在她还在缓解消化他给她带来的‘表白’冲击时，詹长庭的情绪早已转变，也不再逗她，正儿八经的模样跟平常在学生会执任时差不多。
他一直往一个方向看，双肘抵着膝盖，黑眸沉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黎宿在两分钟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个一直跟踪她的女生，她正透过自己的刘海缝隙窥向这边，与他们长久的目光对上时，她不慌不忙地转身去了另一个车厢。
她的脚还是跛的，幅度不算小，五六厘米左右。
直到女生的身影隐没于人群，黎宿才收视线，詹长庭犹疑地问：“需要我告诉你她的事吗？”
“不用，该知道的时候，我会知道的。”
“行。”他话锋迫不及待地跳转：“那你现在给我回应，我刚跟你表白了。”
“你把喜欢说得太简单了。”黎宿的答复言简意赅。
詹长庭只是点头，没有任何低落，沮丧的神色变化，他靠上椅背，肩膀大剌剌地与她的肩膀相碰。
果真应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从话落的那一秒起，他私下就不会再跟她保持距离了。
黎宿往旁侧的座位挪了挪。
詹长庭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收回：“我也觉得今天太轻率了，对不起，没忍住，下次我换个场合重新再跟你表一次白。”
詹长庭这个从容自如的认错道歉态度像上次一样，真是让黎宿不知所措。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招惹是非……”她略显无奈地叹息，“算了，不过是一朝心动，一时兴起，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不一脸不满样儿：“你这么小看我？”
黎宿执拗地说：“这是事实。”
以前跟她表白的那些男生，口口声声说有多喜欢她，最后还不是喜欢上了别人？
“可你不是我也是事实。”詹长庭反驳道。
“是……”
嘈杂的车厢里，两人一直低声说着话，周遭乘客的视线若有似无往他们身上落。
黎宿有些不自在，还想说什么，被詹长庭打断：“我知道你在顾虑困扰什么，我可以向你承诺，以后与你有关的每一件事我都会为你处理得当，无论是学校里的，还是家里的，你只需要保留你自己的自由意志，别为了一些人一些事，而错过我这个选择。”
“……”
他这番话说得自然却如宣誓般郑重，负责，好像是真的想要在这个年纪跟她有一个肯定的未来，把什么都考虑了进去，而不是简单冲动的想跟她在一起的喜欢。
黎宿咫尺之距地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漾着浅水，他也看着她，俊脸张扬，耳垂微红，她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对他无计可施，什么都没说。
书上的字她也一个都看不进去，指尖泛凉。
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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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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