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最后一门考试的交卷铃响起，沉闷的期末周终于走到了尾声。所有人收拾好书包，等待着监考老师宣布结束，确认试卷无误后老师就通知同学们可以离开了。
为了培养更精尖的人才，役前校的期末考难度比普通学校的要大得多。
除了学生自己对成绩的追求之外，往往还会受到家里的压力，所以每到期末考，平日里活泼的孩子总会变得异常郁闷。
似是被压抑太久，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爆发出对假期的兴奋，恰恰相反，安静的氛围透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阴雨天让溟山市的气温断崖式下跌，一月份已经正式踏入冬天的范畴，不过和预期的一样，今年的冬天并不算冷。
贺岁昭站起身，披上外套，把最后一份材料收进包里便走向早已在教室门口等待的沈回翊和段司尘。
“终于放假了。”段司尘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期末周太要命了，害得我都好久没去玩了。”
“天天就想着玩。”沈回翊敲了敲他的额头，“上周末刚偷溜去地下酒被你大哥逮回来，还不长记性。”
这事发生在上周六，虽然贺岁昭当时不在现场，但他是知道的——那天在家里复习的时候，收到了沈回翊给他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中段司尘被段家大哥拎着后领，像一只蔫了的小鸡仔，脚步虚浮，没有灵魂，被迫离开了热闹的酒吧。
段家很宠爱这个小儿子，像他们这种身份的少爷，安全是犯不着操心的，平日里出门都有保镖远远跟随，如不是期末将近，他们也不会到这里捉人。
但段司尘的接受能力强的离谱，这种时候也不觉得尴尬，临出大门时还不忘向旁边的Alpha抛个媚眼。
“说到这个！”段司尘没有在意沈回翊的挖苦，反而像是被提醒了似的，他轻轻一跃，跳到二人跟前。
发梢随着跳跃扬起，“咱们今天去玩吧！都快一周没去了。”
段司尘露出一副哭脸，双手合十，细细的眉毛轻蹙抬高，形成八字的模样，摆出一副乞求的表情。
撒娇他可太在行了，每每这种时候别人总会答应他的要求，尤其是沈回翊。
果不其然，仿佛一切都在段司尘的掌握之中，他在沈回翊无奈的点头后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贺岁昭。
“刚好今天没事。”贺岁昭开口，这是同意的意思。
“你爸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沈回翊有些惊讶。
“嗯，他还在出差，不过也快了吧。”
“难怪你这段时间还能周周去地下酒。”沈回翊说，“等你爸回来，你怕是也出不来了。”
贺岁昭没有说话，嘴角勾起，发出一声轻笑，淡淡的摇了摇头。
晚间九点，他们准时出现在地下酒的门口，校服换成私服，身姿挺拔，穿戴整齐，与周遭的晦暗格格不入。
像从前那样敲了三下门，木门缓缓打开，黑暗中蓦然出现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像两颗油亮的圆杏。
“先生们晚上好。”梅洛向三人浅浅鞠了一躬。
梅洛是门口接待处的一个Omega，精致的脸只有巴掌大，鼻尖挺立又小巧，一对细细的弯眉悬在水晶般的眼睛上，让人见了心生犹怜。
贺岁昭朝他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应，梅洛是在地下酒为数不多能和那个调酒师有交流的人，所以他对这个Omega很有印象。
这是他第十一次来地下酒，其中有一次不是周五来的，那天在段司尘的软磨硬泡下他出现在了这里。说不出那日是意料之中，还是他运气不好，那天没有遇到苦艾酒，于是乎他度过了最无聊的一个晚上。
其实就算见到了苦艾酒，他也只是静静的坐在他的吧台前看着他为别的客人调酒，偶尔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聊天，即使如此贺岁昭也觉得有趣，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人在舞池分开，贺岁昭轻车熟路的来到吧台。
此时苦艾酒正把一杯刚调好的长岛冰茶推到客人面前，转头发现贺岁昭正坐在平常坐的那张椅子上，但他好像早就习惯了贺岁昭的定时出现，并没有打招呼或是别的表示。
今天的苦艾酒穿着一件黑衬衫，皮质的背带勒在胸前，一路向下收紧到腰处，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和往日不一样，今天的衬衫没有扣到最顶上，领口松垮着，跟随他的动作起伏，从一些特定的角度看去，可以窥见他洁白的脖颈和光滑的锁骨。
苦艾酒把发丝向后梳，手法一如既往的随意，灯光缱绻在他发顶，透过额间几缕碎发洒下一片光斑，饱满立体的额头为清冷的脸庞增添几分锐利，睫毛阴影下的眼眸如墨点漆。
贺岁昭支着头看着苦艾酒，看着苦艾酒缓缓靠近，绕到他的对面，隔着吧台把一杯柠檬水轻轻放到他面前。
可能找遍整个地下酒，也只能找到一杯如此纯粹的柠檬水了，这对于这两人来说，这是专属于他们的默契。
“谢谢。”贺岁昭仰视着他，覆面上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苦艾酒点点头，便转过身去，回到他之前工作的位置上。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贺延枫发的消息，贺岁昭拿起手机，眸光慢慢淡了下去。
欢呼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一个金发女郎在舞台上摇曳生姿，向舞池里的人们抛出一捧玫瑰花瓣。他收回视线，回完信息再抬头时却发现苦艾酒不见了。
贺岁昭指尖在桌上画着圈，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他拿起手机又放下，等了一会，苦艾酒却迟迟没有回来。
“你好。”贺岁昭看到路过的梅洛，Omega把刚到的客人带到内场，正准备回去。
“有什么能帮您的吗，先生？”梅洛见贺岁昭同他说话便停了下来。
贺岁昭与他的交集并不多，梅洛也只是迎宾时会遇到，但是这张英俊的脸着实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高贵又冷艳，对于这样的人会拦下自己，梅洛感到有些意外。
“有看到苦艾酒吗？”
梅洛怔了怔，全然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眼神局促的左右飘着。
“他在哪？”见他这幅样子，贺岁昭立马明白梅洛一定是知道的。
“他被别的客人叫走了，我劝你您还是不要管这事了，先生。”
梅洛眼中掠过为难，但马上被一种气愤又忧伤的复杂情绪取代。
“带我去。”贺岁昭皱眉。
梅洛张了张口，欣喜在眼中闪烁了一刹，但马上又转换成担心。
“没关系，带我去。”
贺岁昭沉稳的声音让梅洛莫名的感到安心。
“请跟我来先生。”
梅洛领着贺岁昭走在阴影中，他们转进一条黝黑的通道，只有远端尽头安全出口的标识闪烁着幽幽绿光。
贺岁昭忽然听见一声啜泣，他转头看向梅洛，只见他眼中噙着的泪水马上就要落下，湿润的眼角反着荧荧的绿色。
“这事都怪我。”梅洛颤抖着，“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被那些人缠上。”
突如其来的崩溃打的贺岁昭措手不及，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递给梅洛一张纸巾。
“那天我被几个Alpha客人围住，最后是他把那些人打跑救了我，然……然后那几人投诉到老板那里，说他殴打顾客。”
梅洛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他吸了吸鼻涕，重新整理情绪。
“老板就……就罚了苦艾酒，他知道苦艾酒很缺钱，就给我们立下规矩在工时间不能和客人发生冲突否则就要面临高额赔偿，那次就扣了他好多好多钱。”
“但那几个Alpha还不满意，仗着苦艾酒不能还手就变本加厉的来刁难他，经常到酒吧用各种理由来找他的茬。”
“上次……上次……”
梅洛抖的更厉害了，似乎马上就要喘不过气，“他们把他打的满脸是血……大概是伤到了耳朵，从那以后……他……他的左耳听力就变得很差。”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
梅洛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听起来掷地有声。
贺岁昭静静听着，突然想起之前段司尘他们说调酒师殴打顾客，大概就是这件事吧。
“这不是你的错。”贺岁昭又递了一张纸，“错的是那几个想强迫你的人。”
梅洛飞速的眨掉眼里的泪水，胡乱的抹了把脸。
“所以我说先生，不要去了，没办法的。”梅洛深深叹了口气，“那几个人家里都有点小钱，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那你忍心看到他被打吗？”贺岁昭开口，他看到Omega的眼中闪过一瞬纠结，“放心吧，我来解决。”
梅洛不再说话，默默的向前走，打开尽头的金属门，门外四下漆黑，只有遮雨棚挂着一盏看起来即将熄灭的灯。
“你前面说他缺钱？”贺岁昭忽然开口。
梅洛稍微愣了一下。
“是的先生。”
“可他客人这么少，怎么可能有钱赚？”
“靠这个是赚不到钱的，老板克扣完提成到他手上的钱根本就没有多少。”Omega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但是他是高阶Alpha，身体素质很强，有的人会来找他做打手。”
梅洛叹了口气，“所以他满身都是伤，我也劝过他不要做这个，可是他怎么会听。”
脚步不停，贺岁昭被带着向右走，刚接近拐角就闻到一阵浓烈的酒精味。听到一声闷哼，他循声看去，看见五个黑压压的人影，中间靠墙的那人被包围着，他比其他人要高一些，垂着头，看不清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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