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曦洒向大地。
路无渊缓缓睁眼,右肱部温软的触感让他生出了难以言喻的幸福。
她睡得很乖,鼻息洒向他的锁骨,左手背捱着他的胸膛,右手搭在他的侧腰弧,被窝里的右腿压着他左腿,腹部贴在他腰间。她面容平静,偶尔哼唧出声,应当是做了美梦。
路无渊轻柔地凑近她。
他怕吵醒她,所以没有亲吻,只无限贪恋这片刻的温馨。
昨夜她本是背对着他,睡着之后,她又迷迷糊糊地翻回来,手脚并用,掀了被子、又揉着他身子闹,可双眼始终没有睁开。
他颇有耐心地为她盖被子,未曾讲话,只顺着她的动作,调整自己的姿势,待她梦呓结束,他又抱揽着她,这才一直睡到了天亮。
路无渊喜欢她在他身边毫无防备的样子。
因为那代表着她信他、她依赖他,她愿意给他机会,她想和他共度时光。
如今,他都以这副模样和她同床共枕了.......大概,她心里是很喜欢他的吧。
路无渊又想起了她睡前最后说的话。
他等那句话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说。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爱不应该要求,不应该强迫,不能够有任何私心之内的算计。
但从她主动吻他开始,他就慢慢发现,自己竟越发渴求她能肆无忌惮地爱他。
不止是行动上,还要语言,更要心里。
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希望她每天都在他耳边重复几遍、几十遍,希望她撒娇、任性,希望她随时都能表达对自己的在乎和爱。
路无渊意识到,他好像极其需要被她肯定,他太想要她的偏爱和回应。
因为这会是他一切行为、所有心情最无可替代、美妙绝伦的奖励。
比如昨夜她吻他后,他不假思索说的那句话。
他想让她多吻他,多补偿他,多在乎他......
他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跟从前不一样了。
随着她亲近他的次数变多、撒娇的程度变深,他曾努力压抑的渴求汲汲疯长。
在很多个与她亲密的瞬间里,他都冒出了同样一个念头:他爱她,会给她一切,唯独让他离开。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他便不能接受任何以爱为名的放手了。
哪怕那是为了爱她。
他无法再接受她和任何旁人在一起。他不能允许任何人代替他,在她身边哄她、吻她、抱她、与她做所有亲密、不亲密的事情。
在他未曾察觉的时日里,他的占有欲猛劲生长,再无挽回的余地。
他变了吗。
他是不是变得自私了。
在这世上,她是唯一能够哄得他开心、让他快乐、叫他沉醉不舍的人。
哪怕只是说一句话。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愉悦、快乐、和亲昵,而非.......
路无渊眉头微紧。
思绪蹦出来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耻。
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爱不应该是索取,父亲对母亲从来不是索取,那他对她.......
蒋汐不安分地动了动手肘,右食指和拇指稍曲,在他腰上猛地一掐。
路无渊顷刻吃痛,侧眸看向她时,那熟睡的面容顿时消解了他的痛感。
莫名其妙的,路无渊心思转得比脑子快。
他不自觉勾唇,深情缱绻地注视她。
倘若每日都能见她,时刻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让他被她拧八百回,或者挨揍受骂上千遍,他也愿意。
他就是想陪着她,与她一生一世在一起,无论他开不开心。
但好像这是句胡话。
毕竟只要有她在,天大的愤怒和不甘,都没资格搅他分毫。
不可能有任何人事比她更重要。
念及此,路无渊畅快无比,眷恋地扬起嘴角。
他一定要抓紧她。
他一定要给她幸福、让她快乐,尽他所能,全她所念。
还要是与他有关的爱念。
如果还有旁人,他要赢过所有、超越所有,向她证明,他可以满足她一切愿望。
他必定会战胜天下,滋养呵护她的芳心,为她俯首称臣,也让她因此永远接受他、离不开他。
瞧着屋外光线,路无渊估摸了时间,抽出左手,微微瞥了一眼腕间的血株印记,随后凝聚内力,轻缓地朝蒋汐输送热流。
过去的数十日里,他每天都摸忖着时辰,悄悄为她注入内功——这不是护她心脉最根本的办法,却能让她不受毒素蔓延之苦。
只是内力一送,他的痛苦会成倍增加,须得尽快调息,才不会被她发觉异样。
路无渊小心翼翼,手掌往回缩时,蒋汐顺势握紧了他。
她不是被惊醒的,而是梦中之事太过热烈,让她情绪飞涨,招架不住,很快就睁开了眼。
睁眼之后,她发现目之所见还是他,猛地记起方才那个不可言说的场景,双颊涨红,避开眼神,没敢看他。
路无渊由此成功掩藏。
“梦到什么了?”他温柔地问。
“没什么。”蒋汐用被子遮住眼眸,“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久。”他淡声答。
蒋汐瞥向屋外,并不赖床,欲翻身而起,右手摸到了他的里衣,脸颊更红。路无渊看出了她的想法,轻轻抬背,蒋汐这才随他一并坐起来。
凉风灌进,蒋汐迅速把里衣递给他。
白衫被她肩背压了一宿,生起数处褶子,蒋汐本有些歉意,路无渊却勾唇一笑,似乎很想穿上这件沾了她气味、又被她弄褶的衣裳。
毕竟那是她留在他衣物的痕迹。穿在身上,就等于是她对他留下了痕迹。
蒋汐瞧到他肌肤的颜色,顿时想起了昨夜脑热对他提的那些大胆话,心中有紧张,又有莫名的兴奋,所以自然而然地把歉意抛之脑后。
路无渊接过里衣后,已经套进了一只小臂,蒋汐却轻声开口:“等一下。”
在他抬眼看她的瞬间,她张开手,身子前倾,搂紧他的脖子,与他半|裸的上身紧紧相贴。
“昨晚,谢谢你陪我。”她伏在他肩头,低声道。
路无渊温柔抚她肩背,在她起身之前,深吻她耳边的发丝,热息漾进她的皮肤。
虽然很想,但他不太会讲甜言蜜语,有时还会担心自己过于无趣,使她生厌。不过每一次,他以汹涌爱意化出的亲吻回应她时,甜蜜的暧昧总是会将他们包围。
这也算是他极其幸运、在她面前无师自通的一种本领吧。
蒋汐依恋片刻,轻轻抽开了身。
“其实昨夜,是我让芷薇走的。”蒋汐背对着他讲。
路无渊为她披上外衣,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蒋汐亮出手腕,皮肤下的血株颜色比昨日更深了。“虽然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不痛,但看它的模样,毒素应该在发作、蔓延。”她侧过头,想看他的手。
路无渊迟疑片刻,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便抛出问题,“你想怎么做?”
可蒋汐却有些担心他,“你......也不疼吗?”
路无渊摇头,“我内功深厚,足以抵挡。”他想了想,还是把手给她看,避免她一直牵挂,“与你相似,没有感觉,却在蔓延。”
她果然凑上前来,逮着他的手,眉头微紧,“可你的颜色比我深,你当真——”
“兴许是我中毒比你早、比你久。”路无渊松开她的眉,一笑而过。
蒋汐便不再纠结,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大费周章,替赵烨拖住赵瑾然、争取时间,是我们与赵烨合作的第一步——我们救出我哥,他找他想找的东西。接下来,赵烨必然会对朝廷出手。我猜想,他会跟袁伍寒联手,但至于是以七王的身份,还是无魔山主的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路无渊心情舒畅。
因为她的用词是“我们”。
昨日在皇城,他之所以答应与她分开,除了她的强烈要求,也是明白她并不够信任无魔山之人。所以救李实一事,得他去,她才会放心。
她已经不会由于顾忌“危险”而将他排除在外,她的事情会让他参与,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心动——那是他在她心里地位的证明。
“但他那日所言,说无魔山不会干涉朝堂。”路无渊缓声道。
“那就是以七王的身份。”蒋汐思忖,“只是,你觉得他想当皇帝吗?”
“这没法猜。但有一点我同意。”路无渊看向她,“袁伍寒会和他联手,或者说,赵烨想让袁伍寒和他联手。否则他不会在问了你的意思之后,立马询问袁伍寒。”
路无渊指的是赵烨当日提及天下之主人选的事。
“我相信袁伍寒,但我没法完全相信赵烨。”蒋汐眉头下撇,“我不清楚他的目的,所以没把计划全都告诉他,也支开了芷薇。侨云炼药一事,我想自己查,从婢奴崖、北邙河谷开始。至于朝堂,我有这个身份,轻举妄动可能适得其反,更甚者,我对那些最多只算纸上谈兵,便想全部交给他们。”
“好。”路无渊轻抚她的肩,以示安慰,随后询问:“要把你的想法告诉袁伍寒吗?”
蒋汐抬眸,路无渊接着道,“我与他查御林军送黄金一事时,曾约定过飞鸽之讯,为的就是今日,你只相信旧友。”
蒋汐欣然笑,“谢谢你。”
路无渊平声答,“讯号是他想的。”
哪怕点子不是袁伍寒先提。
路无渊知道,蒋汐有那个身份一日,便绝不会彻底逃脱,而一旦与无魔山主等人扯上关系,依她的性子,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他们。
要达成目的,需要借助朝廷的势力,所以他才向袁伍寒提及。
而袁伍寒之所以同意,除了心中那一丝微妙仍存的感情,还更因为此计上乘。
不说蒋汐对无魔山,连他自己对这个七王赵烨也不会有多么强烈的信任。
毕竟相识太短,再多的欣赏都达不到交心的程度。
除了袁家人,袁伍寒倒是与蒋汐、路无渊、和许久未得消息的王霖等人有着更加密切无疑的互信。
蒋汐扑到路无渊怀里,笑眯眯地戳他脸,“我是说,谢谢你愿意陪我做这些。”
路无渊抬手,揽腰扶起她,带着受领酬金的意思,低头吻她的唇。
虽没有足够的时间尽兴,但尝到了她的味道,他心里很是欢愉,“不客气。”
蒋汐揉他一拳。
理好衣被后,蒋汐欲推门而出,路无渊却快速拦在她身前,“我来开。”
阳光慷慨入身,微雪覆盖的大地一片祥和。
左前方苍天巨树下,零零碎碎浮出了黄白色的渣滓,抬眼再看,一处枝条微微晃动,震落了簌簌的积雪。
蒋汐眨巴着眼,刹那定睛,积雪掉落的瞬间,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她稍微探头,很快就搞清楚了动静的源头。
那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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