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然冷眼：“你，要与本王作对？”
郑霖摸出银针，抵在赵世明的喉前，“兵符之密到底是真是假，你还没有验证，所以他不能死。”
赵瑾然神色更冷，郑霖接着道，“我所作，不为任何人，只想让我妹妹心里好受。”
赵瑾然眉头微松，眸色却更加幽深。
“袁意没了，这个小姑娘再出差错，她不会原谅你。”郑霖言辞冷静，“在牟宫昏迷那二十日，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担心她，但我——”
郑霖沉下语气，后怕道，“我，我不能再看到她那个样子，赵瑾然，放了她们。”
赵世明眸中无色，却蔑笑着出言讽刺，“想不到九哥，当真是个痴情种。”
在赵瑾然作出决定之前，何渺渺吼得连嗓子都沙哑了，妄图出声反抗，却只有喑淡的嘶声。
郑霖立马回过头去，厉声指令：“走！”
何渺渺咬紧了牙关，心中恨意都把手掌掐出血来，郑霖最后给她一个催促而急迫的眼神。
女孩愤恨地转过身，抱起袁意，饮古弟子在后，迅速护送其离开。
默示结束，赵瑾然示意万释，南卫号声起，鸣金收兵。
督府兵上前，押制郑霖，也架起了赵世明。
郑霖身上的伤口还在冒血，他抬头看着那灰扑扑的天，好久才吐出几个字。
“肮脏啊。”
“真是肮脏啊。”
赵瑾然冷冷地看着他。
郑霖却并不在意。
肮脏。
说的是这政权之斗，也是他自己。
赵瑾然口口声声为南卫雪冤，可那同时，也是为他的夺权之路借力。
赵瑾然声声切切地说爱阿兮，可她身上的致命毒药，却跟这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看不清赵瑾然，也看不清他自己。
他白眼睁睁地成了赵瑾然的帮凶，这样做，真的对得起母亲和舅舅吗？
他这样替妹妹擅自做决定，又是真的在为她考虑吗？
说到底，他李实，不过也是个只为一己之私不惜一切的伪君子罢了。
“押下去。”
赵瑾然挥挥手，衣袖却如打蔫儿了一般。这一场运筹多年的政变，终于落下了帷幕。
可还没等万释跨出几步，五条箭径直射向了督府兵的方向。
“谁——”
龙卫宗左耳被刮伤，鹰鸣长空，发狂了般朝他击去。赵瑾然静静看着，并不打算制止。
“老子待你不薄。还真没想到，袁伍寒那混小子所遇之事，竟还能在老子身上重现。”
余淮飞一个筋斗单枪匹马上前，却略过了龙卫宗，看向赵瑾然，“有权才有救民的机会。我敬佩你多年运筹，为南卫昭雪，追寻你险中辟路、一心为民的信念。可你为何背刺于我？养这叛徒挑拨我督府兵？！”
牧原带人靠近，阿伏重伤未愈，但此刻已能站在余淮飞身旁。
“本王的大门，随时为少督主敞开。”赵瑾然神色坦然，“密卫是皇帝心腹，取舍之际，我弃了你。这是本王欠你的。”
“坦坦荡荡，倒是直接。”余淮飞勾唇邪笑，“倘使我要龙卫宗的命呢？你也允许？”
龙卫宗傻眼，“王爷，小人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
赵瑾然淡淡回答：“若他愿意来我阵营，凭你对这个少督主的了解，你以为，他会不敢先斩后奏吗？”
余淮飞拍拍巴掌，“王爷不愧是王爷，心狠手辣起来，杀人都先诛心。”
他话音刚落，一枚飞镖直刺穿龙卫宗喉咙。
先斩后奏？
直接斩了再说。
赵瑾然避过那幕血腥，回看余淮飞，“你回来，只是为了这个？”
“我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余淮飞轻轻抬手。
宋芷微把蒋汐押上来。
女孩手腕被绑筋，目睹这尸横遍野，眼泪下渗，浸向嘴里塞着的布条，酸涩入喉。
“阿兮——”赵瑾然声紧，“她怎么会在你手里？”
宋芷微凌厉，“放了云落。”
“无魔山？”
赵瑾然眸子沉了几分，“想必眼前这位，便是护法宋芷微了？久闻无魔山大名，云落护法来我监察台作客，过些时候，本王自会将她好生送回去。”
“人在你手里，我自不可能杀她，但无魔山可以有上千种折磨人的法子！”
宋芷微态度坚决，玉蓝宝剑差分毫就要刺进蒋汐的喉。
“住手！”
赵瑾然高声制止，“万释，去把人带过来！”
四名府卫兵跟上去，不远处阁角中层，蒙面人伺机而动。
“给她松绑。”赵瑾然命令道，“以我换她，放了阿兮。”
宋芷微不为所动，“你武功深浅，我看不清。无魔山不接受王爷的条件。”
余淮飞打量着对方动作，心想，这赵瑾然面对这个小郡主，倒是利索得很。
士兵迟疑之际，赵瑾然一个眼神狠过去，那人也得乖乖将他双手绑在身后。
“王爷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以身犯险？”
余淮飞挑挑眉，“这可不像我认识的燕王。”
赵瑾然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蒋汐，深邃如潭的双眸漾着无法言语的情愫，“她于我，是至亲至爱。”
蒋汐闪烁的目光怯怯落往府卫兵之后，那地上的斑斑血迹已沉了颜色。
赵瑾然循循往前，宋芷微押着她，步步退后。
“宋护法，本王双手动不了，这是诚意。我......只是心疼她。”赵瑾然颤着声音道。
“不然——”余淮飞本欲提议，可话还没讲完，宋芷微只给他警告一眼，男子不再多话。
“老实点。”
宋芷微拽着蒋汐，那声音高得，像是对四周人讲话一样。
随后，她轻功一提，与人群隔了十米开外，对赵瑾然道：“你再进一步，我便在她手臂上划一刀！”
话音落下，她使出一只飞刀切进右侧树干。
那汁液在树皮纹前滴落，叶子晃动，与主干相交处承着重量，摇摇欲坠。
“别拖延时间！”宋芷薇最后警告。
这时，数十名黑衣人悄然落地。
余淮飞稍惊，但当他察觉之际，那些人只差几步就到宋芷微身后了。
女子再厉声说，“那大树侧边枝干落地，尔等便只能到无魔寻人了！”
赵瑾然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万释却始终没有带人出现。
须臾后，铁马蹄踏，树枝“咔嚓”捶地，宋芷微毫不犹豫地撤退，但刺客的本能却让她对周围更敏锐了几分。
“贼人混入——”
“姑娘小心——”
烟雾与那两声警示几乎同时生起，燕王府卫兵见状不对，即刻上前，为赵瑾然解开绳索。
宋芷微瞬时分心，怀中人却被一道力量顷刻拽走。
余淮飞已经做好拦人准备，谁知那黑影却带着人虚晃两掌，出其不意地逃过了督府兵包围。
简直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赵瑾然手心出汗，条件反射般紧追不舍，余淮飞这才看清了这燕王真正的实力。
布条粗绳顺风扬落，蒋汐的腰身被他的臂湾紧紧锁住，那后脑勺上的力道极尽温柔。
那是蒙了面的路无渊。
“我不伤你。”他压低声音。
蒋汐的心颤了颤。
可脑海中的画面如厉鬼般缠乱，凛凛冷风刮得人双眼泛疼，蒋汐颤抖的手挣扎片刻，路无渊停了步伐，将双手轻轻放下，以右臂护她在身侧。
“如此神功，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一道清亮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定睛一看，面具人把梓木令悬挂在腰间，随着身体的动作，木牌敲在衣摆上，闷闷生响。
随从分成七行四队，稀疏列阵。
是无魔山。
话音落毕，蒋汐转身，推开蒙面人的手，对上赵瑾然的眼神。
赵瑾然的目光更加动情几分：“阿兮......”
他提起步伐，欲伸手抱她入怀，蒋汐却没有动，眼角滚下了泪珠，“袁意呢？”
赵瑾然闻而不语，蒋汐上前，蒙面人却反将她拉回来，黑巾不小心蹭在她的眼尾。
这时，面具人袖下三叶齐发，蒙面者敏捷躲过，警惕地护在蒋汐左右。
赵瑾然两招躲闪腾空，六名府卫兵当场毙命。
无魔山弟子拖出了八名男子，余淮飞看好戏的心更甚几分。
那八个人里，有万释、六个府卫兵、还有......那个吴毅老头。
宋芷微疾步落地，身后无魔弟子随她落膝行礼。
“燕王一诺，倒是难比千金。”沈沥走上前，缓声道。
“沈护法说笑。”
赵瑾然泰然自若，“本王仰闻无魔大名已久，江湖传言，雪狼冷傲尊贵，是山主莫启挚爱之物。前些年，门客以百年雪狼皮相赠鄙府，最终却只留在府中作观赏之用，本王可想有朝一日，将此物赠予山主。但仿佛今日情势，不算合适。”
赵瑾然淡笑，“今日，我妻被贼人所掳，无魔可否赏本王一个薄面？”
沈沥微眯了眼，飞驰的疾马驭停，南卫众将落地，血伤在肌肤凝了厚厚几层，铿锵的步子凛凛威严。
不等那为首之人行礼作揖，蒋汐心生猜测，以轻细的嗓音缓缓唤着，“万、伽、将军？”
鬓边白发动了动，万伽怔怔地瞧着她，眼起泪花，却良久都讲不出话。
“既然人到齐了，便做个买卖。”
威严的男声最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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