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香扑鼻,无魔弟子齐整退后,毕恭毕敬,宋芷微挪到沈沥右后方半步。
“恭迎山主。”
雪狼面具在日光下银银闪亮,那人步履生风,手指微晃,超然绝世。
这就是无魔山山主,莫启。
随他到来的黑衣人盯准赵世明的位置,但赵瑾然的精兵反应迅速,与那偷袭者陷入搏斗。
其余人马未得命令,皆守在原地,不敢妄动。
雪狼面具人以纤长手指摩挲着玉兰戒指,静静地看着眼前打斗。
招招致命,式式见伤。
片刻后,莫启漫不经心,“王爷既有诚意放我护法,这位姑娘如何,无魔山自是不会干预。只不过——”
那音色在赵瑾然耳畔更清晰几分,燕王稳如泰山的面容下生出了一丝忐忑。
“可以了。”莫启淡淡一句,黑衣人立即撤回。
莫启缓步向前,路无渊备战的拳头拧紧,可莫启却只以轻飘飘的眼神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末处落魄的赵世明:“无魔山,只要他。”
万伽挺身,“王爷,此人猖獗至此,南卫——”
赵瑾然挥手制止他。
莫启倒不含糊,从怀中拿出一只黑色的跛马兵符,待赵瑾然看清后,立刻轻轻一捏。那东西顿时化作粉末,流泻而落。
“跛马兵符与虬龙鼓皆由圣山晶石所化,高温不熔、强刺不裂,有的东西孰真孰假,王爷当一眼便能看清。侨云之秘,想必,王爷比无魔更清楚。”
万伽迟疑,蒋汐却紧盯着莫启。
这无魔山山主为何对皇宫之事如此熟悉......又为什么要突然拿出一只跛马兵符?
赵瑾然波澜不惊,竟也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黑色的兵符。
那是余淮飞从李实身上拿走的。
燕王轻轻用力,黑色的小物也化作了粉末。
果然是假兵符。
赵瑾然缓缓对上莫启的眼神,冷声一笑,回应他的要求,:“天子入江湖,恐怕不妥。”
“他如今还能是天子么?”莫启轻描淡写地答。
无魔弟子把吴毅、万释和六个府卫兵押到前方。
“人已送至。”莫启漠然道。
他疏离的目光再扫向蒋汐,路无渊蒙着面,立马回送了他几分警告。
“铃铃铃——”
宋芷微眉锋一紧,蒋汐一把拽住身边人的右手腕,密密麻麻的嗡嗡蜂虫成团袭来。
“是奴姥的枯林阵!”蒋汐大喊。
众人反应之际,蒋汐高呼:“趁它们还没飞过来,大家快撤——”
话音未落,路无渊立马揽着她,撤向外围。
可那蜂虫却宛如着魔一般,速度越来越快,受缠困的兵士面部、手部皆尽溃腐糜烂。
余淮飞察觉到不对劲,“牧原、阿伏,往东北撤,先走!”
“是!”
无魔弟子慌乱之时,莫启使了个手势,沈沥调退众人。
那附近的蜂虫不再袭人,立马往另一个方向去。
原来铃声散乱,却有一种莫名的规律。
但这规律......
“背后那人,似乎也不愿意燕王将那位带走。”宋芷微聚了心神,朝蜂虫的方向看去。
只见蜂虫剿断了精兵的布防,无魔弟子趁势带走了赵世明。
莫启淡声,“撤。”
沈沥微愣,“那,云落和......南、南兮小姐——”
“你既有胆子替云落瞒我,便没想过今日后果?”
莫启看向那蒙面人和蒋汐决绝的背影,“该护她的人,早已不是我了。”
无魔山主撤离。
沈沥恭送,欲随之一道离开,宋芷薇却有些迟疑,“云落呢?”
“我们的人救出她,她倒把无魔弟子打晕,不知往哪去了。”
沈沥意味深长地看向远方。
那是云落远逃的方向,也是——大夙皇城所在地。
“不走吗?”沈沥问宋芷薇。
“你......先走。”宋芷薇稍顿,“我殿后。”
沈沥淡笑,不打哑谜,“你想去救那个女孩?”
见宋芷薇神色微变,沈沥再道,“你房内多了一枚剑穗、一支长鞭......别误会,云落告诉我的。”
他笑着看向宋芷薇:“山主不知道。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说什么。你知道的,他对那些事情,向来不在意。”
“多谢。”宋芷薇朝他微微点头,往那蜂虫的方向去了。
*
路无渊抱着蒋汐一直逃。
可那蜂虫却像狗皮膏药,紧追不舍,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蜂虫有备而来,当是对付我的。”
蒋汐心生不安,“余淮飞抓我来,为避人耳目,走的就是这条路。但前方有悬崖,他费了好大劲才绕开。如今虫蛊三面夹击,奴姥在逼我们上绝路。凭你的武功,脱身不成问题。若我猜得不错,她留我有大用处,绝不会伤我性命。请你告诉我哥,生死由天,无论能活多久,南兮最想做的,就是陪着他过几天逍遥日子。若他非要为我做什么事,那便——”
“话多,自己说。”路无渊截断她,语气焦急。
隔着蒙面的黑巾,蒋汐不知道他是谁,甚至因为他刻意改变了音调,她也听不出声音。
可她不知哪来的情绪,哽到喉头,像是侵扰过无数个夜晚的思念压往心尖,在最后一层朦胧揭晓前,她已经不在乎那薄纱后的人脸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蒋汐只想推开他,推开那个最接近谜底的可能。
如果答案是要他和她一起死,她不愿意,她一点也不想。
可路无渊仿佛早有预料,在她双手发力之前,已经拢合了双臂,锁得她全身更紧了。
那是出于本能,一种对心爱、心藏、心欢之人的本能。
任是刀山火海,要跳,也是他先跳。
任何可能伤她、惹她、恼她的一切事物,要放肆,首先得过他这一关。
哪怕他付出生命。
“你这人为何不听劝?枯林阵岂非寻常毒阵,你有几条命够死的?”蒋汐挣不脱,被他的身体紧紧包围,眼尾鼻腔全是他的味道。
那种曾经刻在她记忆里、却被迫抹掉的味道。
淡淡的香,幽幽的凉,还有一丝温暖的气息。独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百条问罪当日,皇城郊外,那是他主动抱她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她在他肩窝闻到过这种味道。
蒋汐顷刻湿润了眼眶。
“你活着我便不会死。”路无渊顿了顿,声音微颤。
他在她眼里依旧是黑巾蒙面的样子。
“我武艺高强,自比你容易活。”他冷冷地藏起了情绪。
洛都边境,无魔弟子肉身焚灭的模样历历在目。
他怕那样的狰狞唤醒她后怕的记忆,臂膀再一挡,将她所有的视线拦住。
蜂虫逼得更近,眼看着距断崖只数十米,蒋汐被他锁在怀里,那强忍的情绪终究泄了几分,“蠢死了。”
她带了一丝哭腔,“多少人求生不得,要你好好活着,便这么难吗?”
路无渊的眸子沉了沉。
数块石子从尽头滚落,那是万丈深不见底的渊崖。
山头狂风掀得衣袂乱舞,蒋汐纤细的身子更加柔弱。
热泪夺眶而出,她喑哑着声,“你不走,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路无渊的心很乱,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剔透的冰晶,融他心尖,又凉又疼。
但他怎么可能会走。
他巴不得一生一世都有资格守在她身边,听她说话,陪她打闹,看着她快乐、幸福,哪怕是死路,只要有她,他就会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只是,他会在她赶到之前,用身躯、鲜血、毕生的力量,为她堵死那处黑暗,甚至寻到另一处光明。
蜂虫越聚越多,路无渊没有再说话,警觉查探四周地势,终于把目光锁定在峭壁之侧。
他看准时机,借内力凝粒为屏、排枯败枝条交错为障,暂阻蜂虫。
随后,他转过身,“你信我吗?”
蒋汐窝在他怀里,泪水不住地往下,她已经分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路无渊呼吸加重,怜惜地替她擦擦脸颊,“掉眼泪的时候,不要一个人。”
蜂虫的嗡嚷声再甚,山崖边的凉意更浓,他掌间的温度却温暖了她层层冰藏的心。
“遮了半边脸,还想叫人信你!”
蒋汐呜嚷出声,路无渊再也没有犹豫,勾紧她的腰,以宽大的身躯将她完全护住,轻功向下,那崖边碎裂的木纸划破了他脸上的黑巾。
纵身一跃后,男子攀稳了细棘藤条,半崖的强逆风将蜂虫彻底隔阻。
再是半炷香。
慌张赶上来的赵瑾然瞧见破乱之景,顿而黯了心神。
黄叶遍地,另一双脚步徐徐靠近。
“这,就是奴姥想要的吗?”赵瑾然泪落无声,倾身跪地。
“你既对南兮情深至此,当年又为何要负她?”灰氅男人反问。
赵瑾然沉默许久。
灰氅男人亦是久久后才说话:“这并非是奴姥想要的,而是你自己选择的。”
灰氅男人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我已派人往断崖之底。五城交战,这大夙天下都元气大伤。你既然肯定赵子汐被他们救走后,也会自己回来,那么接下来就打起精神,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赵瑾然瘫在原地。
远处树梢里的宋芷薇看不清两人的脸,只待那灰氅人彻底走远后,潜身下崖,寻找蒋汐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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