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门被用力敲响,接着就被一股蛮力踹开。
门口被一群士兵层层包围,为首的那个嚣张跋扈,只喝:“官府查案!”
红缨急急忙忙从楼上下来,端的是风华绝代,但看到手拿刀剑的士兵凶悍模样,又有些花容失色。
她身姿娇俏,陪着笑脸问:“官爷,不知我这小小酒楼,哪里冒犯到了。”
她指尖一点,故作诧异的捂住嘴:“这么大阵仗。”
“少啰嗦。查!”
身后的士兵闻令而动,红缨用自己细小的身子拦着他们,有些强硬,佯装生气道:“怎么了?怎么了。有官府文书吗?我们做的可是正经酒楼生意。”
被拦的那个小兵有些踌躇,红缨继续打着圆场:“咱们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到底是什么事?你也没跟我讲清楚呀是不是。”
为首那人做出一丝轻蔑的笑,将官府文书一摊,再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凉凉:“查。”
士兵挤开红缨的肩膀,在酒楼里面大肆搜查起来,叮叮当当的碰到了许多罐子,砸破了些桌子,看着红缨有些心疼。
不过她眼疾手快的蹲下身来,开始看文书到底写了什么,只不过被更快的收了起来,只看到了官府的盖章。
第一层很快被搜索完,士兵气势汹汹的就要上二楼。
红缨忽然想到什么,陪着笑说:“客人都被你们吓跑了,小本生意,还要上楼去查吗?”
“你再敢阻拦就把你一起抓回去。”
红缨不敢再拦,被为首的人的视线钉在原地,她也没法上楼了,可二楼还有人在!
外面的空气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风暴,冷嗖嗖的直往人的鼻腔里钻,雨像冰锥一样打下来,砸的人生疼。
鲁人钾和澹无诗兵分两路,他去还书,澹无诗则要去拜会左晨,顺便给许阑珊送药。
澹无诗把推测和情况说明的时候,鲁人钾都快吓疯了,只觉得自己和跳梁小丑一样,不知不觉就被牵进了一个这样大的网里,他只知道不赶紧放回去是死,赶紧放回去了说不定还是死,可在家老大却和没事人一样,轻轻松松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都与他无关。
甚至还听从了红缨那个没心没肺的一大早上起来去买桂花糕,从宫变到现在,心力交瘁,在死亡的边缘不知道游荡了多少回,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又到处奔波,换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原地升天,飞升成仙。
也就澹无诗把背挺着死直,走起路来都能猎猎生风,再加上他那张好像怎么累都累不垮的脸,与他这个胡子拉叉眼睛已经成了熊猫的废物点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去买桂花糕的时候,甚至还有姑娘在旁边尖叫,鲁人钾勤勤恳恳母单solo20余年,每天不是在办事,就是在办事,鲜少有抛头露面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那群姑娘露出了一个笑容。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姑娘尖叫逃窜,消失在了街角巷陌里。
哦,他都忘了,他只是个路人甲。
澹无诗到满面春风,静静的排着队。他怎么不着急啊啊啊。
“老大,为什么我们不趁早把这卷东西还回去啊?”
澹无诗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他:“衙门开门了吗?你就去。”
哦。好像很有道理,没开门他进不了。
“况且我还要你给我付钱。”
鲁人钾:“……”这才是你真正的原因吧!!!
这个地方他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啊......
等买到桂花糕的时候,刚好下起了冰雹,店也该关门了,光是站在那里排队就站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红缨也没告诉他们这么难排啊。
澹无诗给出的答案是这样的:“好吃,当然难排。他喜欢吃就好。”
鲁人钾:“........?”
“话说老大,你完成左晨那个死老头的事了吗?”鲁人钾幽幽地问。
“没有。”
鲁人钾:“哦。啊?”
啊?没有你怎么还这么气定神闲?你知道你一会要去见的是谁吗?是那个给他们下了那么大一个套子的奸臣啊,奸臣!!!
“无妨,你去办你的事,记得要快。”
“是。”鲁人钾应声,随即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澹无诗提着桂花糕,上了马车,朝左晨的府上去。
“大人。”门口的小厮行了礼,就进去通报。
“怎么样了,这两天你去会了会那几把老骨头,他们怎么说?”
澹无诗不喜欢屋里面过分浓郁的禅香味,旁边的菩萨像又多了一尊,左右立着,像是把人困在红尘的法阵,令人窒息。
“有几个没松口。”
“是吗?哪几个?”
“三品尚书郑老,还有和他联系较为紧密的老头子。”
“哦。”左晨往后一哂,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澹无诗知道他这是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人选,暗喜于自己的猜测。
但他也纯属瞎编。
也是掐准了朝堂上那些顽固老头子的心思,再加上对自己有利的人选,放在保留阶段,倒也是挑了几个无论是对许阑珊来说,还是对他们以后的路来说,威胁最大的。
而这几天没有去催促,也是留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到时候秘密再联系也来得及。
“剩下的都同意了。”
左晨的话是陈述句,而这不仅仅是试探。澹无诗曾经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无比毒舌他是见识过的,凭他冷锋似剑的气质,还有毒蛇一样的嘴,拿不下才是失误。
况且一举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能有什么善茬呢?
“听说你去买了糕点。”左晨话锋转的极快,好像根本不甚在意那些顽固派是如何想的,却问起寻常家事来。
“给谁买的。”
澹无诗不动声色,“一会进宫给皇上送药,他不喜苦,买来给皇上吃。”
“澹大人有心了”
可是左晨却皱了眉头,嘶了一声。
“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吃不得苦头可不行啊,以后还怎么成大事呢?你说不是。”
澹无诗听出他话里有话。
“那些药应该是放在宫里也有一份吧。把皇上从牢房里带出来,澹大人也辛苦了,这些事情本来也该是下人做的事,也不劳烦澹大人了。”
“我看皇上住在那一小小的宫殿里,着实可怜,便给他换到大殿去了,登基之事不能再拖——”
话锋又一转。
“你那桂花糕挺香的,给我来一块?”
“你越界了,左丞相。”澹无诗脸都快黑到骨子里了,全身的细胞都在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空气里的温度似乎更低了。
左晨打着哈哈:“开个玩笑。”
“去吧,给他再送一次桂花糕。”
“最后一次。”
踏入皇宫已经是黄昏了,不过这一次是马车光明正大的进去,也将光明正大的出来。
澹无诗在车里面提着一袋子桂花糕,单手支在马车的窗棂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了马车,便直奔乾清宫去。
这个宫殿比以前气派了不知道多少,可澹无诗知道,许阑珊不一定住的习惯,按照这样的进度,不出十日,许阑珊就该登基了。
只是天越来越冷了,隆冬降临,瑞雪降丰年,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澹无诗推门进去,就看见许阑珊坐在桌案前捧着书发呆,旁边是几盘冷了的饭菜,以及一碗已经冷了的药,地上还有一地碎瓦和黑乎乎的汤汁。
澹无诗预料到了许阑珊会发脾气,却也不会过多为难那些下人。
只是心里泛起阵阵心疼。
许阑珊被开门的动静惊扰,回过了神,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这个眼神有些陌生,饶是澹无诗也有些许不自在。没有哭,没有闹,没有喜,没有悲,像是早已看透了命运的转盘——和大理寺那群秃驴的眼神有些像,只不过比他们好看的实在是太多。
一时间,澹无诗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行礼,喊了声“皇上。”
许阑珊没有开口,澹无诗就这么一直行着礼,最后自己起身,走到桌案前,帮许阑珊把宫内送来的冷饭冷菜收拾好,放在了一边。
这些菜都很油腻,冷了之后更是起了一层白花花的脂肪,看着便令人心生厌恶。澹无诗把带来的桂花糕摆在他前面,打开,从他手里面缓缓的抽走了他看的那一卷书,手是冰凉的,和以往一样。
“怎么穿那么点?”澹无诗问。
许阑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抽走了书,食指蜷缩了一下,藏进了袖子里,不答。
不知澹无诗的话是不是对他有什么魔咒,问他衣服到底有没有穿好的那一句刚说完,层层的气流涌进肺里,直冲喉口,忍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他的手紧紧的捏着桌子,头低下去,脸色苍白如纸。
澹无诗连忙给他顺背,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解下来,盖在许阑珊肩头。
等那阵子咳嗽缓过去,许阑珊还是不吭声,似乎想离澹无诗远一点,往后缩了一下。
“怎么不穿多点。”
澹无诗又问了一句,这次许阑珊开口了,只不过声音哑的厉害,一看就是着凉了。
“他们也没给我机会穿多点衣服。”
澹无诗忽然觉得有些心痒,酥酥麻麻的,很奇怪。他皱着眉,只不过很快就松开了——他不应该在许阑珊面前表现太多恶劣的情绪,不过心里面已经给左晨和那些宫人记上了重重的一笔。
澹无诗忽然伸手向许阑珊的额头探去,许阑珊往后躲,却没有躲过。
还好,没烧,只不过几日下来,可能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些身体,又要被毁掉,澹无诗只在心里冷笑。
陈仁可能又要跑一趟了,只不过许阑珊不肯乖乖喝药可怎么办。
澹无诗把桂花糕的盒子打开,无限放缓了语气,只说:“吃点?”
他又补充了一句:“没毒。”
“嗯。”许阑珊停滞了两秒好像才听懂了澹无诗在说什么,机械地拿起桂花糕往嘴里塞,平常鼓鼓的腮帮子变得很瘪,一小口一小口的,也不知道是在品味还是味同嚼蜡。
不过好歹是吃了。
澹无诗在进来之前到是吩咐了将抢来的热水袋给装满,这下刚好派上了用场,拿出来给许阑珊暖着手。
细细的手腕仿佛一捏就碎,今天见到他的样子,好像连那天接到他的状态都不如了,该如何撑得起帝王那厚重的衣服和头冠?就不能再多给些时限吗?
可是澹无诗也知道,拖不得了。
这两天左晨没管他的行动,并不意味着在今天之后不会管了,他不是不可以翻墙进来,可是以后要是有人盯着,他要是老是翻墙进来必定会被发现,也是时候让他那个哑巴侍女回来照顾他,多少也让澹无诗放点心。
“等你登基完,我便让小桃回来照顾你。”
“此话当真?”这一下有了回应,语气却是弱弱的,有些小心翼翼。
“当真。”
“那我登基是在什么时候?”许阑珊问。
“过几天,很快了。”澹无诗答。
许阑珊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侍女小桃陪伴了他很多年,是个哑巴,也是他第一个救下的人。
许阑珊又开口,“帮我把他们送来的饭菜给我吧,我会吃的。”
什么?他连这种令人作呕的饭菜也要吃吗?不等澹无诗开口,许阑珊补充了一句。
“没事,以前在牢房里吃惯了,这个还算好。”说完便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意。
澹无诗只希望他别露出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这样的饭又如何能下嘴?想病的更重吗?
“你怎么这么没脑子?吃这样的东西,想病得更重吗?”澹无诗有些生气。
“啊。”又是这样,过了两秒才啊了一声,转过头,有些迷茫的问:“那我吃什么呢?”
澹无诗道:“你等着,我给你做。不许碰那个,知道了吗。”不等许阑珊反应,澹无诗用手将那些饭菜全部拂下桌,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白花花的脂肪撒了一地,澹无诗大步迈出殿门。
许阑珊端起桂花糕,狠狠的咬下一口。
“砰。”在桌上剩下的那一碗药也被扶下桌去,摔了个粉碎。
澹无诗其实很会做饭,毕竟很小的时候就得自己做饭,经常饿肚子,混迹街头倒是偷偷学了一手好厨艺,什么都会一点。
刚接回来许阑珊的那几天,所有送过去的饭都是他亲手做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外面出名的酒楼打包的,澹无诗知道许阑珊喜欢吃什么,周遭的气息吓退了要来帮忙的嬷嬷,撸起袖子就是一顿猛做。
刀切的快出了残影,灶台上的锅飘着炊烟,将澹无诗的脸淹没在了白雾里。不出一会儿,蔬菜类的就出锅了,左手飞快地捏着抄手,虎口一掐,滚圆的抄手就下了滚锅,不用煮太久,捞起来撒上些葱花与细盐调味,热腾腾的就出锅了。
肉片切的薄如蝉翼,放在水里面轻轻一烫,一卷,鲜嫩清香又不显老,豆腐也同样如此,白花花的,一碰就会碎掉,但是又稳稳的维护了方正的模样,旁边撒上了肉末和肉丸,在门口守着的嬷嬷都不由得探出脑袋——她还以为眼前这位大人会一言不合生气了来炸宫里的厨房。
幸亏没有啊,嬷嬷闻着香味老泪纵横。等澹无诗一出去,就溜进了厨房,可是灶台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蒸水蛋,肉末豆腐,枸杞叶肉片抄手,整个过程快的如同刚刚吹过一阵风,许阑珊被热腾腾的饭菜吸引了。
不过是刚刚他指使门口的宫女将屋子收拾了,澹无诗就端着佳肴走进来,其实说不上是佳肴,有些类似于平常百姓家的饭菜,却与刚刚地上白花花令人作呕的东西有着天壤之别,好歹是能下咽。
药也热好了,只不过澹无诗没有把它拿出来,就静静的看着许阑珊吃饭。其实他吃不了多少东西,抄手才吃掉一半便吃不下了,捂着胃揉了揉。
澹无诗看着他揉胃的手,又悄悄的在造访陈仁的药方上多加了一条:养胃。
“吃饱了?”
“嗯。”许阑珊微微后仰,很像一只吃饱了满足的猫。
“把蒸水蛋吃完。”澹无诗说,“听话。”
许阑珊拿起勺子开始舀剩下的蒸水蛋,轻轻打了个嗝。“今天还吃药吗?”许阑珊问。
澹无诗回答:“得吃。”
“能不能不吃。”许阑珊语调下垂,哀求得小声。
“别撒娇,没用。多大人了。”
许阑珊:……
他没有!他哪有撒娇!!难道他真的看不出来自己一点都不想碰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吗!!!
“好像你愿意吃那溴水一样的东西似的。”许阑珊小声嘟囔。
“什么?”
“没事。”许阑珊把那勺蒸水蛋塞进嘴里。
澹无诗叹了口气,只道:“以后要小心行事,知道吗。从明天开始,我便不能再入宫了,下次再见到我的时候,可能就是登基大典了。”
许阑珊舀勺子的手停住了。
他并不是特别相信澹无诗,所以处处都在赌气似的躲着,可是当澹无诗真正告诉他自己不会在他身边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更加恐惧,更加难以言喻的心慌。
好像真正的支立无援了。
“乖乖吃饭,乖乖吃药,我会让陈仁送几副调养身子的茶过来,让我在登基大典上好好的看到你,好吗?”
说完,澹无诗站起身,拂了拂下摆的衣裙,好像起身要走。
许阑珊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是下意识的蠕动了嘴唇,
“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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