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翎是第二天一大早上门的，昨晚到了县里，沈瑜就把他扔在了旅店门口，让他睡醒了再来找她。
牵挂着这么一个‘大秘密’，易翎能不能睡好沈瑜不知道，沈瑜是睡得很好的，月夜里的花在她的梦中绽放，铺成了一条闪烁着星光的银河。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沈瑜正在吃早饭，小米熬的粥，炸得酥脆的油条，再配上一碟奶奶生前腌的咸鸭蛋。
她开门让易翎进来，给他也盛了一碗粥。
易翎没吃早饭，也不跟她客气，端起碗几口就喝掉了，喝完了他也不动，双手环胸坐在沈瑜对面，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沈瑜半点不受影响，她慢吞吞地吃完了早饭，将碗筷洗干净了，才摆出一副愿意长谈的架势。
易翎放下手，他身体前倾，激动地等着沈瑜说出她的故事，他想：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是有着惊心动魄的开场？还是绝望之下深刻的救赎？
易翎这个人就是这样，想的比较多，他是见过非人之物的，他家世不凡，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司空见惯了，他见到非人之物的时期比较特殊，也因此，对于非人之物，他更多的是好奇。
沈瑜看了他一眼，小小的黑团团正站在他头顶上，十分嚣张地蹦跶，但他没有感觉到，沈瑜抬手招了招，黑团团从他头顶蹦下来，落到了她摊开的手心里。
“让他看一看。”
“在哪里？在哪里？”
易翎使劲地盯着她手心瞧，或许是太用力，他感觉眼睛涩得很，他抬手揉了揉，等他放下手，沈瑜空荡荡的手心里已经立着一个黑东西了。
“这个黑东西是什么？就是非人之物吗？”
易翎有点茫然，这跟他看过的不一样，他之前看到的非人之物，是个跟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的‘人’，这个黑东西只勉强有个人类的形，除此之外，哪哪都不一样。
黑团团看了他一眼，突然蹦起来踹了他两脚，他踹完了就蹦回去了，顺着沈瑜的手腕爬进了她衬衣口袋里。
易翎觉得这个东西有点智障，一点非人之物的狡诈与聪明都没有，他怀疑自己是没有睡醒，才见到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个时候，看够了的沈瑜说话了，她说：“你看到了，就是这么个东西，话也不会说，也没有什么能力，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说的非人之物，他是有什么特殊的吗？”
她一脸求知，易翎张张嘴，结结巴巴地说：“啊？是、是吧？看、看起来好、好像没什、什么特、特殊的……”
“是呀是呀，我也这么觉得，但你说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还以为他除了能带我去看风景，还能有什么别的能力……”
沈瑜一脸遗憾，小声嘀咕了句：“至少是招财之类的……”
易翎不可思议地瞅着她，大概是沈瑜的发言让他受到了冲击，他头一次见到有人想要让非人之物招财！但他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大多数人渴望的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易翎感觉到累了，他看了下时间，有气无力地说：“不好意思，我要去上班了……”
“别急呀，现在还早呢……”
沈瑜拦住他，笑眯眯地说：“我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你是不是也要满足我的？你再跟我说一下那什么非人之物？很多么？是不是有能招财的？”
“不、不……”
易翎连连后退，躲开她挡在他面前的手，他用力地想，想来想去，才想出一个可以说的：“你说招财也没错，有旺、旺族的……应、应该也不多，我、我只在外面听到过一次，是在一个大、大学里……”
他躲远了，话也就顺了，他喘了口气，一边盯着她的动作，一边说：“那什么，不总是有些古怪的传闻么……”
大学里的传闻？
突然地，沈瑜也想起来那么一个，那还是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听同寝室的同学闲聊提起的，在她老家有一个废弃的高中，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个高中是……蒲山高中。
蒲山离春山县也是不远的，沈瑜有那么一点好奇，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已经很烈了，易翎也待了很久，她让开路，满脸笑容地跟他说：“好吧，你先去上班，要是你遇到了，一定要跟我说啊！”
易翎绕路走，十分警惕她又过来拦，但好在她没动，易翎得以顺利地走去门口，他匆匆忙忙地打开门，丢下一句‘之后再说’就飞快地跑了。
“真是有趣啊。”
沈瑜感叹一句，抽了湿巾擦手，本来待在她衣服口袋里的黑团团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脑袋，她擦手的时候，他从口袋里蹦出来，跳到了桌子上。
“怎么了？”
沈瑜扔了湿巾，拖了凳子坐到他面前，小小的黑团团伸手指着她，嘴里叽叽咕咕着她听不懂的话，虽然沈瑜听不懂，但她莫名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没说你坏话，这不是敷衍他么。”
黑团团还在说，越说越愤怒，连周围的黑雾都跟着炸了，他蹦起来，跳到沈瑜手上，黑乎乎的脑袋直往她手指上蹭，直蹭得她满手指都是他的气息，他才站起来，蹦回桌子上去。
沈瑜愣住了，她忍不住看他，又忍不住搓手指，她感觉不自在，但更多的，似乎是愉悦。
真好啊。
她想。
*
蒲山跟春山县一样，是个小县城，蒲山只有一所高中，现在的高中是几十年前建的，蒲山还有一个旧校区，旧校区建成只使用了几年，便因不可知的原因废弃了。
当然，说是不可知，但在蒲山本地，则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传言，只是随着日久，说起那些传言的已经不多了。
沈瑜的大学同学现在在蒲山高中教书，接到沈瑜的电话，她很是痛快地跟她约定了时间，在她的学校外有个冰屋，趁着下课，她匆匆忙忙地走出来。
“不好意思啊，本来我想换课的，但实在换不开。”
周颖擦擦汗，在沈瑜对面坐下，她招呼店老板，问沈瑜：“你喝什么？我来点单。”
沈瑜说：“不用客气，劳烦你帮忙，该我来请。”
周颖也不多推辞，道过谢，好奇地问她：“你找我做什么？不瞒你说，我没什么本事，可能帮不了你什么大忙。”
“不是什么麻烦事。”
冰屋很安静，有轻轻的音乐声流淌，除了在里面忙活的老板，只一楼角落坐了一个人，沈瑜她们在二楼，压低了声音说话，并不怎么惹人注意。
沈瑜说：“我有一个朋友的弟弟，最近在写灵异故事，他听我说起过蒲山高中旧校区的传言，便拜托我来打听。”
她笑笑，颇不好意思地说：“我认识的人不多，在蒲山的，好像就你一个了，所以只好来拜托你。”
周颖松了口气，她说：“我记得的也忘得差不多了，我想一想……总的来说，跟夜晚有关吧。”
蒲山多雾，夜晚尤其，每当雾多的时候，街上总是没有多少人和车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人在旧校区外过，听到了学校里有古怪的声音，那人喝了酒，壮着胆子就翻进去了，他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因雾气遮挡，他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
虽然没找到，但闲谈的时候，那人就把这事说出去了，有无聊胆子又大的，便在夜里去学校里探险。
“旧校区没有电，又是夜晚，看哪里都很古怪，进去的人是爬出来的，吓得屁滚尿流的，出来就喊里面有怪物。”
“旧校区外有很多小区，本来睡着的人都被他的哭嚎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于是‘旧校区有怪物’这话就传出去了。”
周颖笑起来，嘴角抿出两个酒窝，“还有说里面有鬼的，说那鬼是个饿鬼，会在半夜的时候出来吃小孩，以前我晚上总是不睡，爷爷就会说‘鬼出来吃小孩啦！’我就会吓得躲被子里了。”
“现在想想，那都是大人说来吓小孩的，鬼根本不存在，还有那个说怪物的，要真是有怪物，它早就出来了，进去的人也不可能从怪物手里跑掉的。”
“可能是的，进去的人吓着了，怕说出来没面子，扯个谎也是正常。”
周颖知道的不多，或许还听过其它的一些传言，但经过这么长时间，能记得的只有这两个比较深刻的了。
“如果不够，我可以帮你问问家里老人，他们知道得多。”
“不用麻烦，只这些已经够了。”
沈瑜笑着再次道谢，完了又跟她说些闲话，周颖很忙，只待了十几分钟就要回去，沈瑜送她进学校，等她走没了影，才转身上了停在学校对面的车。
黑团团在车上，正无聊地挂在方向盘中间，沈瑜把他捧起来，放到了副驾座，她是前几天来的蒲山，在离旧校区很近的地方租了个院子，院子周围老人很多，但因不熟，也担心话题突兀，她并没能打听到什么。
周颖这儿，也是她碰巧看见了才找来。
“我们晚上去探险吧。”
沈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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