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衣服没有藏着银针，也没有加附什么符咒，就只是件普普通通的衣服，带着主人朴素的善意，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至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善意，顾衍川是从来不信的，假仁假义见多了，自然不会妄想什么真情，这件衣服极其可能未来会成为他偷东西的罪证，既然重来一世，他自不会让自己再陷入任何两难之地，烧了自然稳妥。
江明叙当然不知道这个插曲，出了顾衍川的房门，动作轻缓地去了另一间的屋子里。
屋里窗户大开着，床上躺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被子蹬在地上，睡得很香，四岁的沈辞迎也被沈长青送来了。
把被子重新给沈辞迎盖上，又把窗户关住，江明叙这才安心回房。
回房后的江明叙躺在床上，开始琢磨着怎么给男主逆天改命。
实话说不难，男主后半段的悲惨人生主力是人渣师兄搞事，只要他不是人渣，不试图用邪术换男主根骨，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没用的。]
机械音忽然响起，好像还带着点莫名的情绪，江明叙被吓得打了个机灵，随后反应过来气极反笑：“我喊你那么多声你装听不见，我还以为你这个系统和别人家的不一样，是个只会走剧情框人设的傻子。”
下意识地吐槽完后，江明叙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今天违背人设你怎么没劈我？”
[因系统无法解析人类性格行为，所以对宿主除准确数据之外的人设无法判别。]
这设定还挺新鲜，江明叙摸着下巴思索一会，想明白了：“拜师大典那道雷劈的不是不走剧情，是我违规突破啊！合着你就阻止我不能晋升元婴这一个功能是吧！”
[……]
见系统不说话了，好不容易叫出来当然要多问几个问题：“你刚开始在说什么没用？”
[节点不会改变，故事都是按照大纲走的，大纲中总有一些或大或小的节点是不管怎么样都会发生的。]
如果系统是真的那岂不是主角死亡是必要节点不可逆转？
江明叙有些好奇地接着问：“那你知道原书里男主是怎么死的吗？”
这是江明叙最想知道的剧情，莫名其妙地完结了，但凡原著作者解释一句他了中彩票不想写了都能接受，偏偏一句解释也没有，主角死的蹊跷。
[未解锁该节点。]
简而言之系统什么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江明叙有点无语。
[重大节点既定时间一定会发生。]
[“拜师大典”节点结束，下一个重大节点是“宗门大比”。]
好简洁的大纲，说了和没说一样，要不是他记忆力好，还记得大致情节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原著中人渣师兄根本没有认真教顾衍川，甚至还给他了一本盗版功法，妄图让顾衍川自己走火入魔。宗门大比时，顾衍川虽然没有走火入魔因着这本功法实力倒跌。
再加上人渣师兄和别人合伙算计，导致重伤，并被全宗门怀疑金丹实力的真实性。
宗门大比每五年一次，距离下一次开始还有三个月，时间离得挺近。
正好通过这次测试系统说的重大节点不能逆转，是真是假。
江明叙打定主意，心里清明，决定明天就开始带着师弟走向光明的修炼之路。
江明叙盘腿坐在床上，贼心不死继续追问：“我真不能突破元婴。”
回答他的只有天空中隐隐的闷雷声。
江明叙礼貌微笑，点头说道：“好的，以后不会再问了。”
江明叙放弃了，躺在床上，怀念起他以前24小时全天修炼的日子。
当年他在发现修仙真的不需要睡觉后就再也没睡过觉了，白天在各峰学习专业知识，晚上熬夜修炼卷修为。
六年时间从未懈怠，真是辉煌又激情的光辉岁月啊……
江明叙这样想着，甚至还担心自己会因为不能修炼而失眠。
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从他躺在床上还不到一刻钟意识就已经开始涣散了，果然习惯养成要七天，养费一分钟都不需要。
迷迷糊糊地又想到一个问题，问到：“系统，你有名字吗？”
一直叫系统有点怪怪的。
沉默半晌，以为系统和平常一样不会回答了，但是系统竟然破天荒地出声了，但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小，甚至微不可闻。
[你可以叫我小天。]
*
天光大亮，顾衍川一夜未眠，紧攥着的手松开，露出修有暗纹的一角衣服，下一秒火焰生腾，这次终于是干干净净了，心底骤然一松像是失去了什么，莫名有些烦闷，起身推门而出。
刚出院门就看见穿着红黄间色裙子，打扮地像朵花的沈辞迎蹲坐在江明叙的房门口。
这是掌门不会说话不能修炼的女儿？
上一世掌门沈长青就没让沈辞迎离开过他的视线，甚至闭关都要带着一起去，这一世掌门闭关竟然把他眼珠子一样的心肝放江明叙院子里了。
看来掌门对这个大师兄十分器重，也十分放心。
沈辞迎听见声响抬起头看了一眼，炸着一头披散的长发，显得有些潦草，葡萄一样又黑又圆的眼睛，配着一张和师尊一样毫无表情的脸，竟然不像是一个四岁孩子。
顾衍川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沈辞迎直愣愣地盯着顾衍川，皱着眉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写满“不喜欢他，小院不欢迎他”。
顾衍川毫不在意，甚至还没心没肺笑盈盈地和小姑娘打招呼：“早啊。”
打完招呼后，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两个一大一小的人隐隐有种对峙的感觉。
屋外的氛围没有影响屋内的好眠。
一夜无梦，睡到天亮，江明叙伸了个懒腰，顺带问好：“早安，小天。”
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系统和他说的名字。
[嗯。]系统回话简短高冷，但好歹理他了，也算是一大进步。
穿戴整齐，推门而出，一打眼就看到坐在院中央的顾衍川，他没换自己昨天送过去的衣服。
“大师兄早。”顾衍川看见江明叙出来，站起身笑着打招呼。
“早。”江明叙点点头回答，接着又问道：“昨天的衣服……”
还没江明叙等说完，顾衍川低着头，面带愧色的解释道：“那身衣服不太合身。”
情感真挚，言辞恳切，却没一个字是真话，这极为镇定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他都没有试过这件衣服，甚至还把它烧了。
江明叙听见这话，心头一滞，全然信了，顾衍川骨架优越穿衣显瘦，长相气度又极好，总会让人不自觉忘记他悲惨的过去。
可怜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光一身骨头哪来的肉，他在这个年纪都是狂吃饭长身体的时候，那段时间他光长个不长肉衣服已经算极瘦了，都这样顾衍川竟然还不合身，这是受了天大的苦啊。
小白花男主实惨。
加餐必须加餐！孩子正是吃饭的时候！
江明叙出声安慰道：“没事，我一会带你去善财峰量身做几套。”
这么说着，忽然感觉衣摆被拽了拽，转头就看见在他身后沈辞迎。
小姑娘仰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炸着一头刚刚起床没有梳过的头发，呆呆懵懵的，可爱极了。
小姑娘长得矮，江明叙没看见，只当她是刚起床。
“乖宝，醒的这么早。”江明叙语气惊讶，笑了笑弯腰把沈辞迎捞起来抱怀里，熟练地帮她理了理杂乱的头发。
掌门一闭关沈辞迎就被送到他这来了，平常江明叙熬夜修仙不睡觉，一般都是早晨做好饭了沈辞迎才起床，今天江明叙破天荒睡了个饱觉，竟然比沈辞迎还起晚了一点。沈辞迎看了一眼顾衍川的方向，又怯怯地把脸埋在江明叙的肩头。
“乖宝，这是你爹爹新收的徒弟，是师兄，人很和善的，别害怕。”江明叙看出来沈辞迎有些害怕陌生人，轻声安慰道，接着转移话题，“咱们先回屋梳头发怎么样？”
沈辞迎小幅度地点点头，但还是没把头抬起来。
江明叙心都快化了，他要有女儿应该也会是这样乖巧可爱又粘人健的小姑娘，太招人稀罕了。
顾衍川眼睛眯起，这孩子还有两副面孔，刚刚这孩子一个人和他待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表情。
江明叙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朝顾衍川笑笑说道：“等等我给辞迎梳完头，再带你去善财峰。”
顾衍川站在门口看着江明叙把沈辞迎放在镜子前的凳子上，用梳子梳小心地顺她的头发，还轻声询问疼不疼，看到沈辞迎摇头才继续动作。
江明叙理顺头发后，熟练地给沈辞迎的头发盘成两颗圆润的丸子头，又用红色的发绳绑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
当年他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帮院长照顾比他小的孩子，这些活也算是十分顺手了。
小院现在像极了前世的孤儿院缩小版，不能说话的乖宝沈辞迎，小可怜身世悲惨白花顾衍川。
江明叙心中长叹一口气，为什么人生总会有那么多的意外和挫折，活着实在太艰难了。
整理好心情，江明叙笑着拍拍沈辞迎的脑袋：“好啦，乖宝。一会吃完饭和师兄一起去善财峰做新衣服怎么样？刚好给你也做几套。”
沈辞迎从凳子上跳下去，跑到自己的衣柜边，费力地拉开柜门，一件件小衣服挂在里面竟然满满当当，也没有空余的地方可以放了。
顾衍川一直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垂下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明叙却是看明白沈辞迎什么意思了，她觉得衣服够多了，不需要新衣服了。
“好吧，那就洗洗手准备吃饭吧。”江明叙见沈辞迎点头后，走到小厨房点火升烟开始干活了。
江明叙手指掐诀，灵气为火，再次感叹修仙的便利之处，这个地方生火都不需要柴的，也不会出现费劲半天点不着火，吹一吹满脸黑烟的窘况，甚至由人控制比天然气煤气还安全一点。
若是让别的修士看到这一幕，只会骂一声暴殄天物，这种攻击力极强的术法，竟然用在了做饭这种对修士毫无意义的事上。
顾衍川依旧站在门外，看着门内水沸腾后氤氲出的白雾把江明叙包围，煎蛋的滋滋声和忙碌的锅铲声钻进他的耳朵，怎么堵也堵不住。
修士常以筑基辟谷为荣，以做饭干杂活为耻，高高在上又自视清高。做饭这种被修士视为耻辱的事，为了讨好掌门，每天都要给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废物做饭，值得吗？他都不知道自己心底已经隐隐生出名为嫉妒的情绪。
江明叙动作迅速，做的又是简单的清汤，面端着满满的面条出门后，看见顾衍川呆站在门口，不由好笑：“愣着干什么，你也洗手吃饭啊。”
顾衍川回神，脸上一直格式化的笑有点僵，有些不解地抬头，筑基以上是可以辟谷不食的，沈辞迎不能修炼和凡人无异需要吃饭，他已至金丹早已辟谷不用吃饭了。
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江明叙笑着说道：“就算是金丹辟谷，尝尝味也行啊，有没有什么坏处。”
江明叙一向奉行“民以食为天”，不睡觉修炼可以，不吃饭绝对不行！美食作为人生的一大乐趣，缺少了那就太可惜了。
可能是江明叙笑容过于明亮晃了他的神，也可能是氤氲的雾气搅乱了他的思绪，他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听话洗完手和沈辞迎一样乖乖坐在小院的石凳上。
很简单的饭，漂亮的煎蛋，翠绿的葱花，风里都飘满着了鸡汤的香味。
“快吃吧，吃完去量衣服。”江明叙给沈辞迎盛出一小碗，把她的白水荷包蛋放碗里。
顾衍川机械地嚼着嘴里的面，温热的暖意流经全身，烫得心也在灼烧。
他甚至记得自己开始修炼的原因是可以辟谷，再也不用吃那些人扔过来的残羹剩饭。于是短短一年时间自筑基之后，成功辟谷。
现在有人过来说，要吃饭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吃饭的。
一碗见底，碗下竟然还有个圆滚白嫩的荷包蛋，顾衍川有些惊讶。
江明叙注意到他的表情，解释道：“不知道你喜欢吃煎鸡蛋还是荷包蛋，就都给你放了，像沈辞迎就不爱吃煎鸡蛋，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小孩不爱吃煎鸡蛋。”
一瞬间他甚至维持不住脸上一直挂着的假笑，他不知道江明叙到底想要什么，以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张罗这些。
“再来一碗？”江明叙看顾衍川面色为难，以为他没吃饱，出声问到，说是问句，手已经帮顾衍川做了决定，拿起他的的碗。
典型的家长思维，生怕孩子吃不饱。
但事实是金丹辟谷，根本不会饿。
顾衍川脑子一团浆糊，做梦一样地点点头，心里止不住想，江明叙好像对沈辞迎那个小废物很偏爱，是为了奉承掌门，还是因为小废物那装出来的乖巧。
若是乖巧，小废物都能装，那他有什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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